在儿童乐园里，我看到女儿在笑，但那笑有时是特意笑给我看的，很可爱，但真的没有从前那样自然灿烂。
不知是一星期一次的见面太少，还是亚菲对女儿灌输了什么，女儿和我越来越生疏，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搂着我的脖子撒娇，连讲话也像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有一个星期六，女儿只和我呆了半天，突然就皱着眉头慢慢地说：“爸爸，我累了，我想回家去了。”一句话说得我愣了半天，感觉上是一个成年人在礼貌地拒绝另一个成年人。独自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我不知哪儿出了差错，这感觉糟极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爸爸，你能来幼儿园开家长会吗？”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怯怯的，带有哭腔。“行啊，爸爸马上来。”我一口答应，带着讨好女儿的热情。当我一溜烟地赶到幼儿园时，才知道女儿竟然和小朋友打架，抓伤了对方的脸。原因是在争吵中，女儿被触到了最痛处：她的父母离婚了。满脸赔着笑，我态度谦虚地坐在老师对面，竭力把这件事情对女儿的影响减到最小。正在这时，我的前妻亚菲突然来了，一看见我，她的脸顿时铁青。她一言不发坐在我对面。我无法再泰然自若地坐下去了，我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待我回到办公室喘匀气，思绪清醒时，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便迅速蔓延开来。我为什么要逃呢？我虽然不是女儿的监护人，可我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我立时觉得内心的郁闷愤恨膨胀起来，但就在此时，前妻亚菲那全身戒备的冰冷神情又浮现在我眼前，立时，我气泄了一大半，我怎能当着女儿老师的面和她大动干戈啊！
第二天，又是星期六。我如常般去接女儿。不料，是铁将军把门。门缝里，塞着一张字条：李雪东，我希望你能在你的权利范围内行事，而不越俎代庖。如果下次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别怪我剥夺你看女儿的权利。
我一下呆在了那里。积闷已久的怨气终于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我死命地踢打房门，闹得周围邻居都纷纷探头探脑，无奈，我只得悻悻而去。
离婚大战，其实我是最惨的受害者
1998年年终总结时，连续几年先进的我在单位进行的干部测评中竟然得了个不称职！老处长语重心长地找我谈了两个多小时，随后，一向欣赏我的局长也把我请进了办公室。“唉，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呢？”局长见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叹气。“年轻人，一定要慎行啊！前几天开会时，我还见到钟亚菲，非常好的一个女同志，你怎么就不珍惜呢？有错误就要承认，有过失也必须承担，我希望你能深刻检讨自己从前的行为，取得小钟的谅解，争取破镜重圆……”在局长那一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叹息声中，我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和遗憾。我的心当时就突地一沉，我知道，我的仕途也许从此就到终点了。
我想到了辞职，但立刻否定了这念头。我本一介书生，辞职后能干什么呢？我又想到了女儿。聪明的女儿不但提前一年上了学，现在还是班里的小班长。我的心里又有了一丝安慰，毕竟，我还有生命寄托，而不是一无所有。
星期六，我依然如常去接女儿。随着越来越懂事，女儿对我也越来越像外人。看着她，我真的很感叹母亲对女儿的巨大影响。这次，女儿一看见我，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她磨磨蹭蹭地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心心，怎么了？”我蹲下身去，堆起满脸的笑。她瞪着大眼睛盯了我半天，突然说：“爸爸，妈妈说你道德败坏，不负责任，是最坏的坏蛋，对吗？”我的血立时上涌。望着女儿无邪而又充满疑问的清澈大眼睛，我真想狠狠地骂一句脏话，钟亚菲，我的前妻，她究竟想给女儿的成长留下些什么？
不用说，那天我和女儿的相聚是十分尴尬的。我绞尽脑汁地想和女儿解释，可是，这其中的许多事情，又让我如何向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说呢？
身心俱疲。我决定向前妻投降。我宁愿去承认那些莫须有的错，也不愿再继续过这种难以忍受的生活。
1999年2月14日，情人节，我特意挑了这个日子，买了9支玫瑰去看前妻亚菲。虽然我知道这有点俗，可我希望亚菲能凭此理解我的心意。
果然，看到拿着玫瑰的我，亚菲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下来。我趁热打铁：“亚菲，从前的有些事情是我不对，为了女儿心心，我们就彼此宽容、谅解吧！”说这话时，我十分地诚心诚意。亚菲没说话，她怔怔地凝视了我半天，我看见眼泪慢慢从她脸颊上滴落。“李雪东，离婚一年半，我苦苦等待的就是你这句轻描淡写的道歉？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些年来，我对你全心全意地付出，绞尽脑汁地为你谋划，你成功了，年轻有为，前途光明，可你，又给我什么回报？你用一个女人最害怕最伤心的龌龊方式来偿还我，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谁？”亚菲愈说愈激动，脸色也冷硬起来。我有些胆怯，但我知道，我不能后退，今天我一定要把一切都讲清楚。“亚菲，请你相信我，那天晚上我和小何真的没有什么，我发誓——”“够了！”还没等我说完，亚菲已经暴怒了，“是的，那时你们是没什么，因为你们没来得及，因为我及时回来了……”亚菲愈说愈急，此时她俨然是暴怒的狮子。我哑口无言，我转身离去。街上，华灯初放。一对对情侣亲密无比。我的嘴里涌进了又咸又涩的许多东西，我知道，那是我终没能忍住的泪水。
在那些日子里，我感觉我已是四面楚歌。有人恨我，有人瞧不起我，我最爱的女儿一天天离我远去。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见亚菲了，因为我知道，在她心中，已是恨极了我，就如她以前爱极了我一样。但我始终也未明白：精明能干的她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拗，如此顽固，为什么她就不能给我、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呢？
Δ等待先生成熟
【水荻】
就像男人们聚在一起总要说到女人才结束他们的话题一样，女人们坐在一起谈论最多的除了孩子，就是自己的先生了。
我先生今年36岁。相对“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的俗语来说，先生应该处于事业有成、人生有悟阶段。这个年龄的人多么需要不断修炼、学习、反省和提高啊，可是先生却很难意识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劝，掰开揉碎讲不奏效；大吵大闹，河东狮吼也不管用。一天天，我只好耐着性子，给先生时间，等着他成熟。
原先，先生是个小科员，后来因工作需要被调到另一个单位。“怎么调我去那个地方，我不去。”没等来告诉他信息的朋友把话说完，他就一甩袖子进了卧室，弄得朋友十分尴尬。本来说好星期二去报到，可他赌气到周末才懒懒地去。
因为工作不顺心，先生脸色就常阴沉着，家中的空气至少沉闷了一个月。有一天先生忽然很高兴地对我说：“原来新单位这么好！”并一一列举了其好处所在。我故意说：“还是调调吧。”他坚决地一挥手，说：“不调了，不调了。”并且摇头晃脑地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场变故总算宣告结束。
可是更大的变故接踵而至。晚上下班，先生不再按时回家，不再动手做家务，口里口外声称在外面长本事。我说你除了打牌喝酒，做哪些长本事的事了？他说“打牌喝酒那叫处关系”。是啊，先生有路子为亲朋的婚礼找来一大串名牌车，手里居然也拿上了手机，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别管了！”“没事儿！”“我办！”还有那句大众化的国骂都成了先生的口头语。
从不吸烟的他学会了吸烟，而且很快发展到一天吸两盒，“你不抽烟，找你办事的人就不会送你烟了。”他振振有词，好像健康是别人的，便宜才是自己的。半夜回来，先生浑身上下除了难闻的烟酒味就是深深的睡意。“做个男人太累了，如果当不上官，还有什么意思？”先生叹息着。看着他没有规律的生活，我既心疼又着急，多次劝解之后，我只剩下苦笑着劝自己的份儿了。
找先生办事的人多了，于是先生的语调生硬了，胸脯挺得高了，接人待物多了一份高傲。他板着面孔对待旧交新识，这样别人就要对我发发牢骚。我只得为他找理由，为他搪塞，谁让他是我的先生呢？
“我就是想要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我就是想体会体会训斥别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滋味，那样才叫男人。”先生向我吼道。我们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
有一天晚上，先生坐在沙发上腰挺得很直对我说：“我恨不得你天天围着我转。”我说围着你转什么？他说：“我是男人，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这是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文明史？天啊，我差一点笑岔气，亏他还是个有知识的男性。我对他说其实婚姻关系很脆弱，需要两个人共同培养，共同付出，共同做些让对方感动的事，相互间不是奴仆关系。“怎么？你想让我在家夹着尾巴做人吗？我看你还是退休吧，我养着你，我现在有能力养你们娘俩，你退休在家，好好伺候我和孩子。”
先生不再看书，不再安静，他被迷蒙混沌包围。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先生？是社会，是他周围的环境，是男人的虚荣。
事业需要脚踏实地地进取和积累，除了努力还需要机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家庭需要成员相互间的理解、奉献，需要爱。有一天孩子对我说：“妈妈，我俩缺少爸爸的温暖。”我惊异地看看幼小的孩子，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也许，有一天，先生遭到些挫折说不定就会对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有所领悟；也许有一天，他遇到使他心灵受到震动的某件事，会突然醒悟，开始重新深刻地认识自己。
有人对我说，男人四十岁以后才渐渐成熟，看来我只能给先生以时间，耐心地等待他成熟，等待他荣辱不惊，平凡地看待生活的时刻到来，等待他全面而深刻地理解社会和人生，等待他成熟后给我安全感，等待他给我一个完整的充满温馨的家庭。可到那时我会不会已经心力交瘁，会不会还有生活的激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