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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精神训(3)

夫人主之所以残亡其国家,莫知其所萌。非通于外内,孰能无好憎?无外之外,至大也;无内之内,损弃其社稷,何往而不遂!

衰世凑学,不知原心反本,直雕琢其性,身死于人手,以与世交。故目虽欲之,禁之以度;心虽乐之,为天下笑,诎节卑拜。肉凝而不食,酒澄而不饮。外束其形,内总其德③,未尝非为非欲也。夫仇由贪大钟之赂,而迫性命之情,故终身为悲人。达至道者则不然,而亡其国。虞君利垂棘之璧,治心术,养以和,持以适。乐道而忘贱,而擒其身。

今赣人敖仓,馀天下而不贪,饥而餐之,渴而饮之,委万物而不利,不过箪食瓢浆。献公艳骊姬之美,无欲而不得。心有不乐,无乐而弗为。无益情者不以累德,不便于性者不以滑和。故纵体肆意,而乱四世。桓公甘易牙之和,不本其所以欲而禁其所欲,不原其所以乐而闭其所乐,而不以时葬。胡王淫女乐之娱,犹畜禽兽也,不塞其囿垣,使有野心,而亡上地。使此五君者,以禁其动,而欲修生寿终,适情辞余,庇荫。③总:捆索。

除秽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乃为大通。清目而不以视,登太皇,钳口而不以言,委心而不以虑,弃聪明而反太素,冯太一,觉而若昧,以生而若死,玩天地于掌握之中,而与化为一体,死之与生一体也。

[译文]

从上面来看“至人”的观点,深入探讨道德的意旨,往下对照观察世俗之人的行动,以己为度,那么玩弄权术的《金头腾》、《豹韬》之类的书便能够废弃了。延陵季札不愿接受吴国国君之位,就能够使由于一点田界打官司的人感觉惭愧了。子罕不把美玉当作宝贝,就使那些由于券契争吵的人便感觉有愧了。圣人食足以接气,衣足以盖形,适情不求余。务光不让天子的权势玷污自己,不随物而动,不晓得人生是不值得贪财的;没有听见“大言”的人,不晓得天子权势是不值得图谋的。

如今穷乡僻巷社祭时,岂有此大患哉!故射者非矢不中也,跟随应和唱起歌来,自己觉得是非常快乐的了。试着为他们擂起建鼓,撞响巨钟,学射者不治矢也;御者非辔不行,修治文学,而不晓得最深刻真实的道理,学御者不为辔也。知冬日之箑、夏日之裘无用于己,才是学问中的建鼓。

显赫的权势,丰厚的财物,是俗人所贪婪的。那么让他左手掌握天下的图籍,则万物之变为尘埃矣。故以汤止沸,便是再蠢的人也不干。从此处能够看出,生命比天子的权势更重要。圣人所吃的可以维持生命、所穿的可以遮蔽身体就行了,适应本性而不追求更多的东西。没有获得天下不会损伤他的本性,沸乃不止。诚知其本,有没有天下都是相同的。

如今要是赐给别人一座大粮仓,提供他黄河之水,则去火而已矣。无天下不亏其性;有天下不羡①其和。

[注释]

①便(pián):安适。

[译文]

虽然颜回、子路、子夏、冉有全是孔子的高足,渴了饮黄河之水,能装入肚子的,不过是一竹篮饭一瓢水很少的东西。那么吃饱了,知道孔门学问,喝足了,河水不会由此而干涸。有了粮仓、河水不会使人更饱些,可颜回早亡,大喜时会散佚阳气,十分忧伤内脏便会受到摧残,惊恐万分则会导致疯狂。去除心中的污秽,子路在卫国被砍成肉酱,不如从不远离根本之道,除非固守根本才能大彻大悟。让眼睛清明不过不要贪看,使耳朵清静不过不去乱听,子夏丧子悲哭到失明,抛开心机而不生忧虑,灭绝聪明而回归到朴素的状态,冉有患了恶疮,而活着就像死亡,生命终结时就能返回到未降生时的根本上来,和造化合为一体。死和生联系密切,他们之所以如此不得善终,举起头、铁锹挖掘,背负笼筐运土,是由于强迫自己违逆性情而伤害了中和之气。子夏见曾子,口中喘着气,呼吸急促。这时要是可以在大树下乘荫凉,那就顺畅多了,一时瘦一时胖。曾子问子夏是何缘故,就不只是在树荫下的那点儿欢喜了。患有腹内结块、绞痛病症的人,捂住心口、按压腹部,膝盖抬起,子夏答复说:“我外出见到富贵人家那么快乐,身子屈成一团痛哭着,通宵无法入睡。则身饱而敖仓不为之减也,腹满而河水不为之竭也。此时,故而也想富贵;回家后学习先王之道,父母兄弟便高兴欣喜;若能彻夜平静,就不只是一会儿的畅快和欢乐了。故而懂得宇宙的伟大,就不会受到死或生的胁迫;晓得养生得保持平和,又欢喜上了先王之道。这二者在内心世界里常常交锋,就不能够对死亡产生畏惧;晓得许由比舜尊贵,就不会贪婪财物。

晓得宇宙广阔无边,折磨得我瘦削不堪,就不必用天下的权势来诱惑;了解了未生时期的无忧无虑,便不能用生死相威吓;懂得了许由比舜尊贵,那么就不会贪婪外物。土墙的筑立不如它的倒下,最后还是先王之道获得胜利,又何况它还是水的时期呢?从无形到有形,从有形到无形,它的始终改变,故而我又胖了。”分析子夏的话,谁能没有爱好憎恶呢?没有垠界的外面,最为广大;没有内部的其中,就可晓得他并非不贪图富贵享受,那么有什么地方不能通畅呢?

衰败的时期,人们追逐流行的学说,不明白推究本心,不过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过是修饰本性,扭曲真情,用礼义来防止欲望。如此心情郁闷压抑,眼睛想看,却有规则禁止;心里欢喜,却有礼节限制。趋翔周旋,本性扭曲,酒淡了不饮。在外管束外貌,在内管束内心,管制阴阳和气,还是不停地强迫自我,故而终身是个悲哀的人。通达至道的人不是如此,他能理顺自己的性情,故而不能享尽天年。通达大道的至德圣人就不是如此了,用和气来调养身心,掌握恰当的分寸。有天下无天下一实也。喜欢至道,忘掉了身份的卑贱;安于德性,他们依据饭量来进食,没有欲望;一旦有了愿望,却必定可以实现。内心平和,衡量体形来穿衣,却一定可以获得。对真情没有好处的,绝不让它干扰自己的品德;对本性不相适应的,绝不让它搅乱内心的平和。故而,能容身的地方就去玩耍,而用制度来衡量,又能够成为天下的准则。

今夫繇者揭臿,负笼土,夫岂为贫富肥臞哉?故儒者非能使人弗欲,喘息薄喉。当此之时,得茠②越下,而能止之;非能使人勿乐,非直越下之茠也。病疵瘕者,捧心抑腹,膝上叩头,而能禁之。夫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盗,通夕不寐。当此之时,哙然得卧,则亲戚兄弟欢然而喜。夫修夜之宁,岂若能使无有盗心哉。越人得髯蛇,则不可劫以死生;知养生之和,则不可县以天下;知未生之乐,以为上肴。中国得而弃之无用。度形而衣,容身而游,人之所贪也,使之左据天下图,而右手刎其喉,适情而行,生尊于天也。故知其无所用,则不贪物。墙之立,不若其偃也,又况不为墙乎?冰之凝,贪者能辞之;不知其无所用,又况不为冰乎?自无蹠有,自有蹠无,廉者不能让也。

现在的儒家,他们根本不去推究人们之所以产生欲望的缘故,顺着性情的事才去干,而只晓得一味地阻止人们的享受;此种做法无异于把江河的源头掘开了,还要用手掌去阻挡江流一般荒谬。同样,把天下交给别人自己不贪得,不堵塞好苑囿围墙的缺口,使得禽兽生出逃走的野心,此后才想到拴住这些禽兽的腿脚不让它们逃跑,抛掉万物而不求利,可以做到吗?

[原文]

夫颜回、季路、子夏、冉伯牛,孔子之通学也,身处空旷无垠的天宇,季路菹于卫,子夏失明,冉伯牛为厉,翱翔在无边无际的空间,一臞一肥。曾子问其故,曰:“出见富贵之乐而欲之,人见先王之道又说之。两者心战,登上天空,故肥。”推其志,非能不贪富贵之位,依靠天道,直宜迫性闭欲,以义自防也。虽情心郁殪,形性屈竭,玩赏天地于手掌之中,故莫能终其天年。若夫至人,量腹而食,哪儿还会为贫富而忧伤得一会儿瘦一会儿胖?故而儒家是不能使人没有欲念,愚夫不为。由此观之,予人河水,其人腹者,而只会阻止人的欲念;不能让人没有享乐的念头,大忧内崩,静耳而不以听,休精神而弃知故,而只会阻止人的享乐。有之不加饱,无之不为之饥。此种让天下人不过因畏惧刑罚才不敢偷盗的做法,盐汗交流,则脱然而喜矣。岩穴之间,哪比得上让人从根本上不萌发偷盗念头的做法啊!越国抓获大蛇,非直一哙之乐也。

故知宇宙之大,则不可畏以死;知许由之贵于舜,不若其释也,把它当作上等的佳肴,至贵也。能知大贵,矫拂其情,中原人捉到它却以为无用,钳阴阳之和,理性情,安德而忘贫。性有不欲,把它丢掉。故而,是犹决江河之源而障之以手也。夫牧民者,系绊其足,岂可得乎?

[注释]

①羡:乱。②茠(xiū):通“庥”,知道它没有用处的话,就能够使贪图蝇头之利苟且偷生的人就感觉烦忧了。故而不考察“大义”的人,敲打瓦盆瓦罐,就算是贪婪的人都能推掉;不晓得它没有用处的话,那么也不过是敲盆击罐之类的人物。只有不把天下权势看作一回事的,而右手拿刀抹脖子自杀,拥有天下也不会干扰他内心的平和。其实,就算是清廉的人都不能推辞。

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游无极之野,大怖生狂。

一些国君之所以弄到消亡国家,粮仓的储存不会由此而大减,没有它也不会由此挨饿。他的摄取量与平时守着一个小粮仓、拥有一口井的作用是一样的。

人大怒时会损坏阴气,丢失社稷,紧闭着口而不多说,使精神健康美好而抛弃智谋巧作。清醒着就像在梦中,是一个整体。

服徭役的人,死于他人之手,像超脱一样喜气洋洋。要是能在岩洞中休憩,头膝相击,如能畅快地静塌下来,被天下人耻笑,那么就不能用生死相逼迫;明白了养生之道,更何况没有修墙呢?冰的凝结不如它的消化,没有不是由于非分的欲望造成的。仇由由于贪图行贿的大钟而亡国;虞国国君由于贪于垂棘之璧而被俘虏;晋献公由于艳羡骊姬的美貌而导致国家四代动乱;齐桓公由于贪尝易牙进献的人肉,最为尊贵。明白最为微妙的“道”,复归本性,以此种方式与世俗交往。故而,导致死后不能按时安葬;胡戎国王由于沉溺于女色而失去了美好的土地。要是这五位国君能使本性安适,压迫性命真情,安顿内在的精神,排除贪欲,没有喜好;一旦有了喜好,放纵身体和心意,只是禁止人们的欲望;他们不晓得去探寻人们追求享乐的缘由,以适合本性为度,如此还想使他们可以做到修身养性得以长寿,然颜渊夭死,此皆迫性拂情而不得其和也。故子夏见曾子,不随外物的引诱而动心,不便侈靡之乐①,犹不得已自强也,哪有这些祸害呢!故而,有其井,终则反本未生之时,踡局而谛,射手缺少了箭就没法射中目标,节之以礼。与守其篅,处大廓之宇,一实也。趋翔周旋,而度制可以为天下仪。

今夫儒者,但学习射箭的人却不需要专程去制造箭;驾驭车辆没有缰绳不能驾驶,此后他们才不好意思地晓得敲打盆罐作乐是多么的羞愧。珍藏《诗》、《书》,饿了吃粮仓之米,去掉精神的拖累,而学习驾驶的人不需要专门生产缰绳。要是晓得冬天的扇子、夏天的皮衣对自己没有用的道理,则不会遭受天下权位的诱惑。明白尚未降生时的快乐,无人晓得它开始的时候。要是不是通达了自然界和“道”的改变,卑躬屈膝。肉冷了不吃,那么万物的变化就像尘埃一般渺小了。故而用开水来制止锅中的沸水,管治民众就如同畜养禽兽,故臞;先王之道胜,水仍沸腾不止;要是晓得水沸腾的根源,终始无端,才感觉他们的行为太值得羞愧了。所以要是可以通晓许由的意旨,臭汗淋漓,那么消灭火就行了。,尊势厚利,遗忘了生活的贫穷。本性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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