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禄顿住了脚步,缓缓移过视线看向觅夏冷冷的脸,觅夏回视着他,没有一丝退让之色。
齐禄的眸光一点点在她脸上寻找着,试图找到什么,终是什么也没看到,他低头一笑,憔悴的脸上,出现一抹沉痛之色。
好一会儿,他抬起眸再度看向觅夏,眸光炯炯。
“觅夏,不管你怎么恨我都好,那也是我的孩子,我只是看一看。”
听到他的话,觅夏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中有着嘲弄,但说得却是轻描淡写:“谁说的?”
齐禄一怔,神色僵了僵,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什么谁说的,这孩子本就是我的吧。”
“不。”觅夏慢条思理的摇了摇头。
“你别开玩笑了,就算恨我也不必说谎言吧!我和孩子的血缘关系,并不会因你一句话,就不存在了。”齐禄摇了摇头,盯着觅夏认真的说道。
觅夏再度摇了摇头,神色一片漠然:“齐先生,我可没有说谎话,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说到这里,觅夏一笑,放低声音,轻轻说道:“知道吗?当初代孕的时侯,我偷偷换下你那瓶精子。”
齐禄面色一僵,视线缓缓从她脸上,移到她身后的婴儿身上。
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不是他的。
齐禄摇着头不可置信的倒退着,直到撞到身后的沙发,他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扶住了额头。
他千算万算,就连公司是她毁的,他都心中有数,而最没想到他一直以为是真的,却也是她复仇的手段。
抬起眸,齐禄的眸子,终于染上了怒色:“你竟然用孩子做报复手段?”
觅夏眉一挑,对他的责问不以为意,反而冷笑着说道:“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你当年不也是没有能救我们的孩子吗?”
齐禄被她的话问到了,神色一黯,无言作对。
然而,觅夏却没打算这样放过他,反而越加咄咄逼人:“说啊,怎么不说了,你怎么不说说那个夭折的孩子,说说那个没能在世上多活过一天的孩子。”
想到那些过往,觅夏胸口处就是一阵紧缩。
疼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不由捂住胸口,跪了下来,这些事,她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三年多,等的就是一天,等的就是向他责问的一天。
齐禄仍旧沉默,无言以对,本就憔悴的脸,一下更显沧桑不少。
的确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有意和齐思暧昧,也不会造就那样的事,也不会让觅夏气到推齐思下楼。
但看到她痛苦万分的模样,他不由焦急的站起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胸口疼了。”
“不要过来。”觅夏察觉到他的动作,嘶吼道。
齐禄不得不停住了动作。
觅夏跪坐于地,先是一脸漠然,跟着哈哈一笑,却是笑得眼中带泪,笑得那么凄楚。
笑声停,觅夏顶着模糊不清的眼,偏着头透过泪眼,模糊不清的看着他。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知道吗?当初不是我将齐思推下楼的,我的确被激得失去理智推了她,可是,我却在瞬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然后,你知道怎么样吗?”
齐禄抬起眸,只能呆呆的看着这样哀痛到疯狂的她,对既将要听到的事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觅夏直起腰,声音猛然变得高亢起来:“我想你也猜到了吧,对,就是你最亲爱的好妹妹,齐思她拒绝了我的帮助,如果她借力而上,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她拉着我的手,身体反而故意往后一倒,将我也拽下了楼,咚咚咚,我带着肚里孩子一圈一圈翻滚,来到了地上……”
说到这里,觅夏自嘲的笑了笑:“我没有立刻昏迷,我感觉到了腿间血液,我朝你看着,无声的嘶吼着,快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可是你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过来,只是焦急的走到了齐思的身边……”
说到这里,觅夏睁着空洞的眼,看向齐禄的方向,眼神却是无焦距的,声音轻忽而缥缈,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
“知道吗?那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甚至想过,就这样睡着不要醒来算了。”
齐禄难受的哽咽了咽,对上她空洞的视线,很想喝止叫她不说了,是他错了,可是,这句话,此时此刻,他却是无论任何都开不了口。
一直到今时今日,他才真正体会她的痛苦,他给她带来的伤害,就如同她如今带给他的沉痛一样。
屋中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
齐禄往后一仰,望着天花板,轻轻的说道:“我妈死了。”
跪坐于地,沉在回忆中的觅夏转过视线,看向他。
“我爸从报纸上得到了那事后,一直默默忍了几天,终于有一天在医院,妈又如寻常,为了点小事对我爸发脾气时,爸终于受不了发火了,然后责问妈那件事,妈从最初不承认,到最后说出实情,爸在打击下说了很重的话走了,不顾妈身后声声的呼唤,结果,当天,妈心脏病发作走了,爸在妈死后,也变得有些痴痴呆呆了。”齐禄望着天花板,平铺直叙的说着爸事后告诉他的事。
省略了他从医院得知此事后,差点崩溃的心情,
听到他的话,觅夏拍了拍灰站起起,神色漠然的看着他,他这么说,是想让她同情吗?
那可惜了,她早在失去所有后,就变得没心没肺了。
“哦,这样吗?想要我怎么样,说声对不起吗?可是,我告诉媒体的事情可是事实,又不是我编造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的家事就那么复杂。”轻描淡写的话,说得说得家常,不像讨论着他人的痛苦。
末了,觅夏还加了一句:“我妈不也早死了吗?”
齐禄闭了闭眼,没有被她有意挑衅的话,勾起怒火,早在说之前,他就猜到她可能会有的反应,毕竟,照她如此恨他的程度,没有开心的拍掌,就已经算很好的了。
错在他,是他把她变成这样,是他把他的家人,连累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