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埋藏了太久,有种疼压抑了太久,一旦忽然间爆发,那一直紧绷的身体,如断了弦的弓,再也没有了承受的能力,就只有倒下。
一切如觅夏如料,因为向景行拒绝了替齐禄帮忙,齐禄只得另找了一名医师,这次,是一名女医师。
而她,也顺利的在医院中,把标有齐禄名字的瓶子和她皮包中做得一模一样的瓶子,暗中掉包了,这一切,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当齐禄回来时,觅夏坐在一旁等侯的椅子上,一手搁在包上,一手撑着头,闭着眼,不知是累了睡着了?还是在想着什么?
齐禄笑了笑,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身旁的人似乎仍未察觉,看着她的侧脸,齐禄的眸光微动了动,他似乎从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过她,这样一看,她和她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也不知他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她身上,似乎隐约可以看到些许觅夏的影子,哪怕只有一点。
忽然,齐禄敏锐的发现,她的脸上,似乎出现了某种隐忍的压抑,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很快,他的视线往下一瞄,发现她放在皮包上的手,也开始动了起来,竟在握紧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紧。
她这是在紧张?
齐禄看着她的举动,挑了挑眉头,原来她也是会紧张的,他就说,代孕这种事,还真有人能做到如此之冷静,像没事人一样,现在看来,那也不过是她的一种保护膜,或者是伪装。
一切都是因为钱吧!
或许……
就在齐禄考虑着另一种可能性时,身边的觅夏猛然睁开了眼,在看到旁边的人时,她眸光一动,有种懊恼,只怪刚才想得太入神了,她居然连他什么时侯来到身边都没察觉到,真是该死。
齐禄见她睁开了眼,下意识咬唇的动作,不知为何,嘴中有意识脱口而出:“其实你不用太紧张,你不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不做手术。”
呃!听到他的话,觅夏看向他,眉宇间不自觉拧了拧,他这是什么意思?又在施舍着他澎湃的温柔体贴吗?
齐禄自己也是一怔,但是看着她的面容,他又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就如景行所说,这个计划的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而他,一直到刚才看到那张相似的面容上,露出隐忍痛苦的模样,才猛然惊觉,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的合约,这样的条款,势必是要伤害到她的,就算他有多不想,最终仍旧是会伤到她。
就如同当初,无论有多么的不想,他最终还是伤了那一个她。
长长的眼睫毛抖动了一下,齐禄闭了闭眼,一股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当那张面容越来越清晰,齐禄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能自己。
曾经在婚姻的殿堂上,承诺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结果呢,伤她最深的人,却也是他,不管他有多少理由,然而在伤害面前,所有的理由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伤害,就是伤害,更何况他的那个理由,完全构不成理由的标准。
齐禄苦涩一笑,声音因喉咙哽塞,有些沙哑:“你可能觉得奇怪吧,其实这个荒谬的计划,一开始就有人跟我说是一个错误,可我为了我妈的心愿,仍执意如此做了,不过,幸好的是,这个错误现在还可以来得及回头,这事就到此结束吧。”
说到这里,齐禄侧过头,对她坦然一笑:“你需要的钱,仍可拿去,就当是我帮你一把,或者,算是借你的也行。”
觅夏在他沉思当中,一直看着他,却没有想到,他最后的话,居然会是如此,身体仿佛一下变得僵硬起来,莫名的,一股怒火从她心底飙起。
他这算什么?
他这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到了如今,还想要来动摇她的心,他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如果他真当自己是救世主。
那把她妈的命还来?把她孩子的命还来?
他能还得了吗?
他能让她们复活吗?
他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坦然的说要帮她,他拿什么来帮她?
情绪失控的觅夏猛地站起身,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吼道:“你这算什么?究竟算什么?临到此时,才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可笑吗?我凭什么要你的施舍,凭什么要你帮助,一切自始自终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假惺惺,也不需要你虚伪的同情,你知不知道?”
随着失控的嘶吼,以前的画面,一幕幕在觅夏眼前交叠,让她几乎难以承受,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那样的疼痛,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疼,好疼。
眼角也好酸。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无力的滑落,她垂下头,死咬着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不想泪水落下,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如此懦弱的一面。
齐禄见状,心不知为何一阵紧缩,他双手掌住她的肩,企图压住她高昂的情绪:“汪小姐,你冷静一点,冷静点,听我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帮我?”觅夏低垂着头,对这个词感到一阵酸楚,又是一阵好笑,胸口的疼痛似乎又加重了一分。
齐禄见她情绪没有那么失控,忙趁火打铁,继续道:“对,帮你,只是想帮你而已。”
谁料,话音落,觅夏的身体竟然抖动了起来,发生低低有些含糊的笑声:“是啊,帮我!”说着,眼中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此时滚滚落下,任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可是她明明是想笑的,为什么泪水会不听话的跑出眼眶,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流泪,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示弱,不想……
觅夏捂住胸口,整个人一下子疲软下来,身体没有了支撑的能力,往前倒了下去,齐禄的瞳仁紧缩了缩,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初他的妻子觅夏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他立时接住了她,急促的叫唤道:“喂,汪小姐……喂…觅夏,你怎么了?医生……医生……”
急促的声音,唤不回涣散的思绪……
吵吵闹闹的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眼中只有他那张脸的存在。
岁月如刀,一刀一刀划过她的肌肤,她的血肉……
模糊的眼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温柔的脸,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声音:觅夏……眼睛,终于在这一刻缓缓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