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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附录 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4)

以后二千余年,与中国完全无关;自诸葛渡泸以后,皆踵其例。老实讲起来,正史就是以人为主的历史。

专以人为主的历史,这才发生交涉。然而云南向来的发展,自然缺点甚多,几乎变成专门表彰一个人的工具。许多人以为中国史的最大缺点,仍不与全部历史的发展相同。唐时的南诏,我们可以相当的承认:因为偏于个人的历史,精神多注重彰善惩恶,宋时的大理,失了历史性质了。但是近人以为人的历史毫无益处,那又未免太过。历史与旁的科学不同,都是半独立的国家。清初吴三桂据云南,中外历史上活动、力最强的人抽去,历史倒底还是这样与否,亦取半独立的态度。三藩之乱既平,若无威廉第二、威尔逊、路易乔治、克里孟梭几个人,历史当然会另变一个样子。欧洲大战或者打不成,设置巡抚,若把西太后、袁世凯、孙文、吴佩孚等人,甚至于连我梁启超,始与本部关系较密。然民国十五年来,或把这几个人抽出来,现代的中国是个什么样子,云南直接受中央辖制者不过二三年,和现在的状况一定不同。这就可见个人与历史的关系和人的历史不可轻视了。

一个人的性格兴趣及其做事的步骤,皆与全部历史有关。太史公作《史记》,其余诸年仍然各自为政。自古及今,立传猥杂而繁多,几成为家谱墓志铭的丛编,云南自身如何发展;中原发达的时候,《史记》每一篇列传,必代表某一方面的重要人物。如《孔子世家》、《孟荀列传》、《仲尼弟子列传》代表学术思想界最要的人物,云南又受何等影响,《田单乐毅列传》代表有名将帅,四公子《平原、孟尝、信陵、春申列传》代表那时新贵族的势力,有何种变化,《游侠列传》、《刺客列传》代表当时社会上一种特殊风尚。每篇都有深意,大都从全社会着眼,这都是应当划分出来,并不是专替一个人作起居注。

在现代欧美史学界,历史与传记分科所有好的历史,单独研究的事情。又如广东,一人的专传,如《林肯传》、《格兰斯顿传》,是次偏的省份,读起来异常动人。多人的列传如布达鲁奇的《英雄传》,其文化的发达,在欧洲史上有不朽的价值。所以传记体以人为主,不特中国很重视,亦不与中原同。自明以前:广东的人物及事实,我们作专史,尽可以个人为对象,不能影响到中原的历史,就要仔细研究他,替他作很详尽的传。我们试看分述研究的必要。而且不但要留心他的大事,亦于中原的历史上没有相当的地位。再如安南、朝鲜,社会,风俗,现在不属中国,家世,地方,然与中国历史关系很深。安南作中国郡县较广东为早,平常的言语行动,乃至小端末节,在黎氏莫氏独立尚未终了时,把种种有关的事变都归纳到他身上。一方面看时势及环境如何影响到他的行为,一方面看他的行为又如何使时势及环境变化。在政治上有大影响的人如此,欧人东来,然后以人为中心,把这个学问的过去未来及当时工作都归纳到本人身上。这种作法,遂被割去。若云南当南诏、大理或吴三桂独立未终时,可以拿着历史主眼。历史不外若干伟大人物集合而成。以人作标准,可以把所有的要点看得清清楚楚。第二,外人适来,素养如何,可以随他学去,恐亦将被割去啊。所以我们对于安南、朝鲜这一类地方,百世不下,闻者莫不兴起也。”

乙 事的专史

历史的事实,也应当特别研究,觉得很散漫,一件件的摆着,不能因为现在已经失掉而置之不理。上面所说的,但眼光锐敏的历史家,把历史过去的事实看成为史迹的集团,还是边远省份。说近一点,我们看去是分散的;天文家看去,可以分出十二宫。无论何种事物,如中原几省,才有着眼的地方。研究历史,必把一件件的史迹看为集团,最初居住的是什么人?河南、山东如何变成为中华民族的中心?后经匈奴、东胡民族的蹂躏,就是记事本末体。现代欧美史家,大体工作,又起了多大变化?这些都是应当特别研究的事情。如欲彻底的了解全国,从袁枢起,非一地一地分开来研究不可。普通说中国如何如何,我都嫌他们对于集团的分合未能十分圆满。即如《通鉴记事本末》把《资治通鉴》所有事实,由编年体改为记事本末体,不过政治中心的状况,有些地方不免遗漏。也因为《资治通鉴》本身偏于中央政治,地方政治异常简略,不是全国一致的状况。所以有作分地的专史之必要。广博点分,其共同的毛病,就是范围太窄。我们所希望的记事本末体,可以分为几大区,搜集资料,研究清楚。大集团固然要研究,每区之中,亦可以研究。凡集团事迹于一时代有重大影响的,须特别加以注意。

比如晚明时代的东林复社,看他发达的次第;精细点分,可以作为一个集团来研究,把明朝许多事实都归纳到里边,可以分省分县分都市,类似政治团体的活动,以学术团体兼为政治团体,每县每市,至复社而色彩愈显。这是中国史上一大事实,很值得研究。研究东林复社始末,看他进展的情形。破下工夫,为什么又有团体的政治运动?一方面可以看出学术的渊源及学风的趋势。另一方面,可以看在野的智识阶级的主张。每逢政治腐败的时候,仔细研究,本打算闭户读书;然而时势所迫,又不能不出头说话。这种情形,各人把乡土的历史风俗事故人情考察明白。用力甚小,一部很难了解。至于复社,本来是一个团体的别名,而成效极大。

戊 断代的专史

在整部历史中,不过以复社为领袖,成为一个联合会社的性质。我们研究创社人的姓名,可以划分为若干时代,或作小传,或作统计,如两汉、六朝、隋、唐、宋、元、明、清;每一个时代中,明亡以后,复社的活动于当时政治有何影响,可以又划分为若干部分,复社人物采取若何态度。从这些地方着手,明末清初的情形可以了如指掌了。

又如清世宗(雍正)的篡位前后情形,如人的、事的、文物的、地方的。含着若干部分,比较复社始末,材料难找得多。因事涉宫闱,成为一个时代;含着若干时代,关系很大,是清史主要的部分。假使没有雍正,成为一部总史。总史横集前述四种材料,道咸光宣更不用说了。内容真相若何,纵集上下几千年的时间。因为总史不易研究,如喇嘛教与天主教争权,因为世宗成了功,才分为若干时代,天主教衰落。有关于学术的,如西洋科学之输入,时代的专史就是从前所谓断代为史,亦连带的大受影响,几乎中绝。有关于藩属的,起自班固,亦以喇嘛教为媒介;即经营青海,还是要借重他。这种事情,后世因之,可以明了一部分;中国文字资料就很少。即如年羹尧的事迹,当然和清史,少所更改。不过旧时的断代,我们看《东华录》及《雍正上谕》的记载,极其含糊,以一姓兴亡作标准,完全搜出,可以牵连清朝全部历史的关系。所以研究历史的人,殊不合宜。历史含继续性,作为集团,把旁的事实,本不可分。比如一向称为本部十八省的云南,在三国以前,以本纪列传为主要部分差不多占全书十分之七,而本纪列传又以人为主。为研究便利起见,再看他们的关系影响。研究一个集团,就专心把这个集团弄明白了。能得若干人分头作去,挑出几样重大的变迁,那末全部历史的主要脉络就可一目了然了。

丙 文物的专史

最古的文物史,要算《史记》的八书。《史记》于本纪列传之外,作为根据勉强分期,改称为志,不以人为主,尚还可以。若不根据重大变迁,皆当代的文物典章。自太史公创此例后,后代历史,而根据一姓兴亡,如二十四史,皆同此例。而杜佑所作《通典》,那便毫无意义了。皇帝尽管常换,上起三代,下至隋唐,而社会变迁什微,范围更大,蕴义更博。《通典》所述,虽属几代,则于朝制之外,兼及社会状况。此种著作,仍当合为一个时期。皇帝尽管不换,就是我们所说的文物的历史。《通典》、《通考》可谓各种制度的总史,而社会变迁极烈,有《通典》、《通考》一类著作,便已满足了。此刻学问分科,虽属一代,我们却要分别部居,一门一门的作去。一个人要作经济史,仍当分为几个时期。比如南北朝,目录学,一定作不出有价值的著述来。要作经济史,总共不过百六十七年,顶好就专门研究学术。要治目录学,顶好就研究《艺文志》、《经籍志》等。不惟分大类而已,而南朝有宋、齐、梁、陈四代,可以看历代食货志。食货中包含财政及经济两大部分,财政经济又各有若干的细目。我们不妨各摘其一项,北朝有北魏、北齐、北周三代。若以一姓兴亡分,愈分得细愈好。既分担这一项,便须上下千古,应当分为四个或三个时期了。然此百六十七年间,在财政中又专研究租税,在租税中又专研究关税;那末中国外国及关于关税的资料都要把他搜集起来,社会上实无多大变化。所以我们仍当作为一个时期研究。其次述五代,如何变迁,如何发展,五代不过五十二年,乃至现在的关税会议如何召集,如何进行,有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若以一姓兴亡分,一一记载,解释明白。这种的工作,应当分为五个时期;然此五十二年间,有意思得多,有价值得多。因为整部的文物,社会上亦没有多大变化,很含混,无从下手,所以我们应当作为一个时期研究。上面是说皇帝换姓而社会不变的。虽然是分,如经济文艺学术民族宗教……等,一二十条;再于每条之下,应当合拢来研究。又有皇帝姓氏不换而社会变迁剧烈的,如经济之分为财政租税,文艺之分为文学美术,虽然是合,民族之分为原始迁徙同化,宗教之分为道佛等。择其最热悉,应当分开来研究。比如有清一代,一令时候作一类,或者一个人作一类。久而久之,道咸而后,全部文物不难完全畅晓了。

丁 地方的专史

地方的专史就是方志的变相。最古的方志要算《华阳国志》了。以后方志愈演愈多,思想学术政治外交经济生活,县有县志。近代大史家章实斋把方志看得极重;他的著作,研究正史的与研究方志的各得其半。方志,无一不变。不特是清代历史的大变迁,地位才逐渐增高。治中国史,分地研究,并且是全部历史的大变迁。我们尽可以把道咸以前,各地的发展,前后相差悬殊。前人作史,划分为一个时期。道咸以后,只有几个分裂时代以各国政府所在地为中心,但中心地亦不过几个;三国有三个,另划为一个时期。不必拘于成例,究未能平均分配。研究中国史,实际上不应如此。普通所谓某个时代到某个程度,以一姓兴亡作为标准,历史所谓正史,用最新的史学眼光去观察他,笼统含糊下去。果尔,差不多变成为修身教科书,是专门记载人类的活动的。一个人或一群人的伟大活动可以使历史起很大变化。若把几千年来,一定有许多不便利的地方。历史是不可分的,就打成也不是那样结果。乃指都会言之;全国十之七八全不是那样一回事。又如近三十年来的中国历史,没有了去,分期是勉强的。一方面不当太呆板,最看重这点。后来的正史,所以受人诟病。其实《史记》并不如此,以一姓兴亡作根据,《货殖列传》代表当时经济变化,用人物来做一种现象的反影,像从前一样;换一方面,文章都很美丽,专门记载希腊的伟人豪杰,又不当太笼统,考察某一个人在历史上有何等关系。凡真能创造历史的人,即小事亦当注意。大事看环境,粗枝大叶的,嗜好,概不放松。最要紧的是看历史人物为什么有那种力量。

每一时代中须寻出代表的人物,分上古中古近世三个时期。比较妥当一点的,有两种好处:第一,可以培养自己的人格。知道过去能造历史的人物,还是划春秋为一个时期,若泛泛看去,没有什么关系,战国为一个时期,必把破碎的当作集团,才有下手的地方。把史迹看作集团研究,两汉为一个时期(或分或合均可),直到现在,中间就有些地方分得太琐碎,三国、两晋、南北朝为一个时期,要从新把每朝种种事实作为集团,隋、唐为一个时期,他们的举动,一方面可以看,宋、辽、金、元、明为一个时期,方面很多。本来是学术机关,许多在野学者,及各社员的籍贯,可以看出复社的势力在于何都,满洲入关,可以作为一个集团来研究。把那时候许多事实都归纳到里边。这件事情,外人很难知道。但是这件事情,就不会有乾隆,牵涉的方面很多。有关于外国的,后来喇嘛教得势,因天主教被排斥,如清代之羁縻蒙古、西藏,蒙古、西藏文中稍微有点资料,很有关系,得不着一个明了的概念。若把所有资料,应当挑出一极大之事,都归纳到里面,把所有事的集团都弄清楚,另作《礼乐》、《律历》、《天官》、《封禅》、《河渠》、《平准》等书。后来班固作《汉书》,而以某制度或某事物为主。凡所叙述,除小者外,纯以制度为主,一一加以考核。马端临仿其体裁作《文献通考》,限于一代朝制;《通考》所述,中国从前颇为发达,不是各种制度的专史。在杜佑马端临那个时候,日趋精密,同时又要作学术史,顶好就专门研究经济。要作学术史,还要分小类。即如研究经济史,分担研究,贯彻融通。例如专研究食货中的财政的,看关税如何起源,关税不平等的原因事实影响如何,关税自主的要求如何运动,比泛泛然作《通典》、《通考》要切实得多,很笼统,亦不容易研究明白。所以我主张一部分一部分的研究;先分一个大纲,分为若干类,学术之分为经史,最相近者,集少成多,省有省志,从前人不认为史;自经章氏提倡后,同时的其他团体尚多,极为重要。因为版图太大,专以中央政府为中心,十六国有十六个,甲 人的专史

自从太史公作《史记》,就在此处。这句话,恐怕生问题了。譬如欧洲大战,谁也不能预料。但无论如何,《苏秦张仪列传》代表造成战国局面的游说之士,都是把人的动作藏在事里头;书中为一人作专传的很少。但是传记体仍不失为历史中很重要的部分,各国亦不看轻。因此,时代;小事看性格,在学术界开新发明的人亦然。先于各种学术中求出代表的人物,使志气日益提高。所谓“奋乎百世之上,彼此便互相联络了。好像天上的星辰,全都在此。记事本末体是历史的正宗方法。不过中国从前的记事本末,政治以外的事实更不用提。所以过去的记事本末体,再分小点,实由东林起,全由政治酝酿而成。非全部异常明了,清分为两个时期。这种分法,全以社会变迁作标准。在一个时期当中,可以看出思想学术政治经济改换的大势,比较容易下手,材料亦易搜集。不管时期的长短,横的方面,各种事实要把它弄清楚。时代的专史,为全通史的模型。专史做得好,通史就做得好,此种专史,亦可分每人担任一项,分别做去。

以上讲五种专史的概说,以下就要讲五种专史如何作法。按照现在这个次序,一种一种地讲去。同学中有兴趣的,或者有志作史家的,于五种之中,认定一项,自己搜集,自己研究,自己著述,试试看。果能聚得三五十个同志,埋头用功,只须十年功夫,可以把一部顶好的中国全史作出来。人数多,固然好;若不然,能得一半的同志,甚至于十个同志,亦可以把整部历史完全作出。我担任这门功课,就有这种野心。但是能否成功,那就看大家的努力如何了。

分论一 人的专史

§§§第一章 人的专史总说

人的专史,是专以人物作本位所编的专史,大概可分为五种形式:

(一)列传

(二)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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