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这院子里还有位答应小主?”
真不愧是贵妃身边当差的奴才,别说是敏玉她们这些低等宫女太监,就连那些不受宠位份低的小主,见了他们还要陪几分笑脸。
所以虽然此时敏玉说了她和小夏子的身份,并且说明了棠梨轩里还住着位刘答应,却依旧没有引起这位周公公多大的重视,他只是瞟了一眼正殿紧闭的殿门,轻视之意不言而喻。
“回周公公话,小主一直病着,太医吩咐要静养不能吵着。”敏玉微微福了福身,不管如何,该说的话,她是一定要说在前面的。
刘答应就算再生病无宠,也是位答应。比起对面房里哭闹不休的官女子,还是要尊贵几分的。所以敏玉虽然没说明,但意思却很明白——这位官女子要是一直这样闹个没完,吵了答应小主,该如何是好。
“左右不过是个官女子,难不成还要当成主子供着不成?”周公公看着敏玉一笑,宫里能爬到他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敏玉话里的意思?
“你们两个伺候答应小主可得多尽心,万不可让不相干的人吵了小主的清净。”周公公见敏玉福身,便又补了一句。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女子,还怕治不了她?”送周公公出门之后,小夏子才挪到敏玉身边低声说道:“何苦去他面前低眉顺眼的瞧脸色?”
“只是探好了口风,做起事来也都能把握好分寸不是?”敏玉笑了笑,回头看小夏子:“咱们棠梨轩又不是冷宫,总要防着些死灰复燃吧!”
“这么说倒也是。”小夏子听了敏玉的话倒也没再犟嘴辨些什么,只又扭头看了一眼对面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瞧那位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想必是以前碰到过的熟人,你不是也说,咱们小主以前受宠的时候院子里也是人来人往嘛!”敏玉瞧了眼天色,想着该去做晚膳,也就不再和小夏子多说什么:“也许是那时候认识的也说不准。”
因为现在换了自己准备晚膳,敏玉在伙食上就有了很大的变动,不再拘泥于那些关于菜肴的规定,而是以有营养好消化为主,给答应变着法儿的调换口味。当然顺便也可以让自己饱口福,可谓一举多得。
晚膳敏玉拿小米熬了粥,配与自己拿萝卜腌制的咸菜,再拿白面和玉米面掺杂在一起加葱花调成的面糊摊成软面煎饼,敏玉捧着从厨房出来,热腾腾的散着浓香,引得在院子里闲晃得小夏子咽着口水巴巴的凑过来瞧。
“这非得趁热才好吃,我先去给小主送进去。”敏玉看着小夏子的馋样一阵好笑:“我调的面不少,足够你饱餐一顿的。”
“这几日的膳食,应该不是御膳房送来的吧。”
看了一眼敏玉捧到她面前的托盘,刘答应异常难得的开口问了一句。这几年身体上的病痛伴着心病,早已经将这位原本冰肌玉骨的美人儿折磨得只剩下了憔悴。一头枯萎泛黄的发懒懒的挽了个松髻,贴着脸颊垂下来的几缕鬓发挡不住她瘦削泛黄的脸颊,苍白无血色的嘴唇轻轻的抿着,惟有那一双眼,黑得深邃,让人不敢逼视。
刘答应难得的精神,让敏玉的心底一惊。
这位小主虽然病着,大半时候沉默不语的在发呆,但是却不表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之前,她不愿意去说而已。
“回小主话,奴婢见咱们棠梨轩地处偏远,御膳房每日送膳食过来也不方便,便和小夏子自作主张,在院子里安了个小厨房。”敏玉匆匆的跪下低声回道。
设小厨房之时,敏玉确实也有想过要来知会刘答应一声,但是小夏子却不同意。一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各宫各院几乎都设着小厨房;二来最主要是担心刘答应嫌麻烦不愿意费这个力,所以最终才敲定先斩后奏,先把事儿办了再说。
原本以为在第一天换膳食的时候,刘答应就会问,却不想一直等到现在她才开口。虽然也奇怪为什么会过了这么久才发难,但因为之前已经准备了说词,倒也不觉得慌张。敏玉只按照之前准备好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操作事无巨细的对刘答应回了一遍,当然,最后请罪这一项也是免不了的。
“真难为你了。”刘答应叹了口气,抬手让敏玉起身:“我已经是个废人,耽搁你和小夏子在这里伺候我已经是过意不去,如今怎么还能再劳你操心受累准备膳食?”
“伺候好小主是奴婢分内的事情,只要小主不嫌弃奴婢的手艺粗鄙,就已经是奴婢天大的福气了。”敏玉低眉顺眼,轻声回道。
在回领导的话时,哪怕是用一张纸都必须要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这是敏玉在穿越前的职场打拼养成的习惯。哪怕拿到现在来套用,也是一样没有违和感的。
就比如眼前,敏玉要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她自己也可以用小厨房准备吃食,保管刘答应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感动而垂泪,对她赞誉有加,还褪了一只玉镯子给她当辛苦费。
退出门外的敏玉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叹了口气,虽然这玉成色看起来并不太好,但这大概也是刘答应最后的一点私产了吧。本来是想推迟的,但是又害怕刘答应多心。
越想刘答应的处境,敏玉便越是觉得心凉。果真如同以前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得知的,这宫里的嫔妃,若是没有恩宠,真真是活得连蝼蚁都不如啊!
“咦,这不是莺儿嘛!不是听说你去贵妃娘娘宫里当差去了吗?怎么今儿会想着来我们棠梨轩啊!哎呦莺儿姑娘可仔细着脚底下,咱们棠梨轩的地面不好走,可当心崴了姑娘的脚!”
敏玉刚进厨房生火准备烙她和小夏子晚上吃的饼子,便听到外头小夏子故意拔高声音的嚷嚷,阴阳怪气的语调怎么听都像是故意的。
“小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夏子的话里嘲讽搁着谁都受不住,果然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脆脆的女声连珠炮般的回过来:“这棠梨轩又不是只住了刘答应一位小主,而且我那会儿去伺候贵妃娘娘,连刘答应都没说个不字,你算是哪根葱哪头蒜,来这里教训我?”
“哎唷我说莺儿姑娘,这闹了大半天,你原来伺候的是这位获了罪被贵妃娘娘打发过来的官女子呀!”小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逮着了话茬子便往那位莺儿姑娘的心口猛踩:“啧啧,这说来也真是稀奇,别人都是捡着高枝儿往上爬,莺儿姑娘你怎么偏偏往下跑呢?放着好好的答应小主不伺候,却巴巴的赶去照顾连位份都没有的官女子。真是让人好生费解!”
敏玉在小厨房里听着热闹,索性灭了火,专心先听八卦。
听着外面你来我往的对战,敏玉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小夏子口中的这位莺儿姑娘,以前应该也是刘答应身边的宫女。只不过看着刘答应久病无宠又被打发到这偏僻的棠梨轩来居住,便动了离去的心思。
能让小夏子这般记恨的,想必当年离去的时候也是闹了不小的动静的。只不过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位先前高调离开的莺儿姑娘又转回来了,却成了一个伺候官女子的宫女。
所以在这样的变故面前,小夏子自然觉得扬眉吐气神清气爽,而这位莺儿姑娘被发配来伺候官女子肯定已是不爽,如今又被小夏子这样刺激,想必心里也窝火,所以言语上也没了顾忌,劈头盖脸的便冲着小夏子吵了回来。
听着外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吵闹,敏玉直摇头。
还好这是地处偏远的棠梨轩,人烟稀少听不到这里来,要是换了那些宫中的繁盛之地,只怕这两位还没吵完便被人带去慎刑司了。
“真活活气死人了!若不是担心吵着主子,我非要好好骂骂那个背主忘恩的小CHANG妇!”大约是两人战斗力相当,你来我往半天谁也占不着便宜,两人终于鸣金收兵,各自回营了。只不过人回来了,这气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消不掉的。小夏子端着一张脸,一进厨房便忍不住冲着敏玉嚷嚷开了:“当时为了走人,她差点没把小主给活活气死。还以为她走了能混得多好,今天一看,竟然又回来了,这伺候的还是个官女子,真真是老天有眼!”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生气?”敏玉动作娴熟的将锅里已煎得金黄的软饼起锅,一边笑吟吟的安慰小夏子:“她这会儿遭了贬,定然心里是窝着气憋着火呢,你去理她,不正好让她有了出气泻火的地方?倒不如放着不理她,看她憋着一肚子火发不出不是更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