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日的一闹之后,叶闲竹发现她的这些队友在看她的时候,眼中都会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不过她也没有深究的打算,她从来不后悔那天的言辞,她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收拾烂摊子,不过他们谁也没有为难过她就是了。
特训的方案很快就传达下来了,叶闲竹没想到他们真的被打包到国家队去了。她以为即使她的主意就算真的被上交了上去,被驳回的机会还是会比通过的大。是的,关于这一点没有人会不明白,但即使是如此,提跟不提却也是两码事。
毕竟这样的胆量和气魄,何尝又不是另一种胜利的筹码?当弈者实力相当的时候,谁能拥有这些,谁的赢面就更大。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阿智非常高兴,当天就迫不及待地来到酒店为她收拾行李,用章征的话来说就是赢了比赛也不见他如此高兴过。叶闲竹没有答话,经过那天中午的“会谈”,最近她和章征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这让阿智又惊又喜,所以她尽量不去欺负那只章鱼,当然如果他非得要送上门的话,那就不能怪她了。
而最让她意外的是,她的临时室友竟然是黎悦,当时硬是要送她到宿舍门前并打算替她跟里面的人打好招呼的阿智也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三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之极。如果阿智不在的话,或许场面还不至于如此。所以就在黎悦后退一步想让两人进来的时候,叶闲竹一把捞起行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左手极其迅速地把门关上,头也不回地直接将人关在了门外,然后抬眼就与黎悦错愕的视线对上。
“抱歉,这两个月我就打扰了。”叶闲竹微笑,这是人家的地盘。就算她和阿智不知道里面住的人是黎悦,但黎悦却不可能没有被事先告知将会住进来的人是她。既然对方没有拒绝,她就不得不承她的情,而且她也明白——大概也只有这里她有可能在休息时间里获得方寸的宁静,毕竟在去年的全国个人围棋锦标赛里,她已经把国少女队里每一个人的仇恨值都拉了一遍。
其实叶闲竹也隐约明白,甚至是黎悦主动接纳了她,她无意去探究对方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她会记住。
“那边的床和衣柜是你的,洗手间有一套新的毛巾和牙刷。”黎悦比了比对面的空床,然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毕竟叶闲竹以前就是国少女队的成员,对于这里的结构和生活习惯她应该不至于完全陌生,而且她也没有耐性去扮演“好客的主人”,毕竟今年以后,叶闲竹也会重新回到这里。她无意去当一个笑话,尤其当看戏的人是面前这一位的时候。
“嗯,谢谢。”叶闲竹也不矫情,直接就把行李放到床边,就开始收拾起来。两人没再刻意搭话,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偶尔翻书的声音以及叶闲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或许这日子并不会过得像想象中那么糟糕。这是此刻两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整顿好一切之后,叶闲竹和她的队友们在会议室里看到了国青队里那个传说中的林教练。那是一个十年前棋界无人不知的传奇,在他全盛的时候曾经3次问鼎世界冠军的宝座,却在人生最辉煌的那一刻,因为一次的失败而退了下来。但是这样的挫折并不损他在众人心目中神圣的形象。
身材魁梧,语气低沉,目光炯利,在他的身上不难感受到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相信大概的情况大家都已经了解,我也不想多说废话,那么接下来你们就各自抽签吧,抽到哪一个号码接下来你们就会加入哪一组,然后跟他们一起训练,以国青队成员的身份。”
虽说他对棋协那边硬是把人塞过来有点不满,但是他也不会特意地对他们使绊子或者另开小灶特别照顾。排位赛早在两个星期前也已经开始了,对于这些要中途加入的人,他也不打算把他们都安排在末组让他们慢慢爬,随便抽签分到哪里就哪里,不过他们能不能留住自己的位置或者是更上一层楼的话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于是众人面前都多了一个盒子,只除了一个人——
“林教练您好,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我没有吗?”虽是是有点失礼,但是对于自己所重视的权利,叶闲竹一向据理力争。
林教练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个毫不遮掩地与他对视的小姑娘,“你的年纪应该比较适合待在国少女队吧?等一下直接跟徐教练回去好了,他会给你安排。”
说着,他便转头看了正在凑热闹的徐峰一眼,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却是极大——
“老林,这可不行,闲丫头可是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把我队里的丫头给虐了给遍,就算是女青队我也得考虑考虑能不能留她,这思想工作不好做你知道不?”徐峰故意夸张地说,然后正色道:“其实性别和年龄都没有关系,我强烈把闲丫头推荐给你,我相信她不会让你失望。”
听到这样的保证,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林教练看向叶闲竹的眼神也变了,多了几分的审视的味道。对于由选拔赛里送来的棋谱,他不是没有看过,他承认他们的实力都很不错,却也没有看到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所以他很难理解为什么徐峰会特意向他推荐这个看起来如此平凡的女孩,直到现时为止,他对这女孩最深的印象还是她不曾闪躲的眼睛。
对于徐峰九段的力挺,叶闲竹也感到非常意外。但她也知道机会一纵即逝,所以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徐峰九段感激一笑之后,她坚定的目光再次与那双利瞳对上。与围棋有关的事情,她不会作出任何的退让!
“也罢,那你也抽签吧!”妥协于两人的坚持,林教练作出了让步,“不过我希望你明白,在国青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不同而区别对待,我也希望你不会辜负徐九段对你的推荐。”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可以从末组开始吗?我以我的名字保证,两个月之后,我会到达一组,绝无虚言!”叶闲竹的语气很轻,甚至说到最后的时候还差点被不断响起的抽气声给掩住了。
“理想很不错,但是你的名字值钱吗?小姑娘,我甚至还不知道你名字。”说实话,他并不欣赏这种随便夸下海口的初生之犊。如果只是用嘴巴说说的话,谁都可以办到。
“现在不值钱,但是我还能参加今年的定段考试,还能参加以后更多的比赛,”叶闲竹也不恼,语气依然平静如初,“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可以确定直到我死去的前一刻,我还有下棋的能力。”
这样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有点牛头不搭马嘴,但是在场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这其中的含义怎么可能听不懂?
既然她以这样的年纪走到这里,既然她承诺一辈子都会与棋为伍,如果她真的能做到,那么无论她将来是否能够在棋界成名,“叶闲竹”这三个字都会比千斤还重——能在20岁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直到80岁也不会改变的目标,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池中之物?谁都明白年轻人大多都是朝三暮四的动物,但是他们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仿佛积累了多年、早已深不见底的坚定。
“如你所愿。”如果这是她的选择,那他不会多做干涉。但是他突然很想知道,未来的这两个月,到底会成就还是会毁了这个勇敢而骄傲的女孩。
“阿闲,听说你去了末组?”对于自家看似安静其实永不安分的青梅最近的一些事儿,区锦智早已略有耳闻。竟然敢跟林教练叫板,看来他还真的低估了阿闲的战斗力。
“嗯,”叶闲竹耸耸肩表示不是非常在意,不过她记得阿智的排名应该在国青队里是名列前茅的,“对了,阿智现在是在一组吗?”
“不,暂时还在第三组。”前辈们都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不过他也已经不是以前的区锦智了。所以三组这个方寸的地方,不可能再困得住他。
“是吗?那你在一组等我,我很快就上来。”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的如此变态的分组,原始组是三个人一组,组内两胜才可以升组,两败就必须降组,一胜一败的话就只能留在原来的地方。
这样分组在后期的排位赛里实力的区分可谓非常明显,想往上爬也越来越难,而上位者想留在原地也不敢掉以轻心,双方的心里都很容易产生不少的压力,而谁都知道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时候,就是最容易被攻破防线的时刻。所以这样的分组排位不仅要斗实力,还要拼心理。
“好,我等你。”温然的笑容几乎要把眼睛全部淹没,他会等她,等她回到属于他们的围棋世界。
“对了,章征他在第几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