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区锦智一大清早就来到叶闲竹所住的小区,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她家楼下,按下门铃等了好一会儿,伴随着楼梯大门的打开,从喇叭里传出一道似醒非醒的声音:“唔,你自己上来吧。”
等他爬上楼之后,叶家的门早就被叶闲竹顺手打开了,区锦智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阿闲的父母据说又趁着假期跑到国外去旅游了,听说不是不带上她,而是她自己不愿意跟着——一来没有当父母电灯胆的习惯,二来她不愿意去那些很难找到人陪她下棋的地方。
区锦智看着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棋盘,他不难想象昨天晚上阿闲抱着抱枕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却还要懒洋洋地打谱的样子。
梳洗完毕走出了洗手间的叶闲竹抬手打了个呵欠,“阿智你太早了,你先坐一下,我去换衣服……”
“等一下,我买了早餐,我们一起吃了再走吧……”区锦智举了举他手上的东西。
“嗯,厨房你知道在哪里,你先弄,我换了衣服马上来。”虽然她是不介意穿着睡衣陪阿智吃早餐,不过她不想吃完之后他还要等自己。
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叶闲竹走进厨房的时候区锦智还在摆弄着什么。
“阿智,要喝豆浆吗?我昨天晚上泡了黄豆。”本来是打算喝一杯豆浆就算早餐了,不过看着餐桌上看起来还挺丰盛的食物,叶闲竹还是决定资源共享好了,反正黄豆的分量也有点多,“你弄好了就先坐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区锦智应了一声,把最后一个碟子放在餐桌上,坐下来看着阿闲看起来有点忙碌的背影,一股温暖的热流字心间流出,瞬间蔓延至全身——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将来的每一个早上,他们都会一起这样度过:一起睁开眼睛,一起梳洗,一起准备早餐,然后一起出门,一起下棋,最后一起回家……
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幸福,也不过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他以为自己不急,但那种越来越期待的心情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再不吃的话它们就都要凉咯,”叶闲竹敲了敲阿智的头,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很很明显是在发呆,但是却又一直傻笑,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这是那样的表情却让她突然有一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唔,今天的天气好像真的很不错。”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遛了进来,点点的光晕给人一种炫目的感觉。
“嗯……唔——咳咳……”回过神来的区锦智对上了叶闲竹难得带着氤氲的眼睛,心跳仿佛像是漏了一拍,嘴边的弧度完全没有办法敛起,右手拿起新鲜出炉的豆浆,几乎是无意识地直接送进嘴里——
“笨蛋阿智,豆浆刚出来还很烫好不好!你没事吧?”叶闲竹见状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杯子,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在阿智的背上为呛得满脸通红的阿智顺气,“很痛吗?让我看看——”
“我……我没事,咳咳……”那一瞬的炙热让区锦智快要以为他的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接下来的刺痛虽然也难受,但是他更不愿意看到阿闲此刻着急的表情,哪怕大概只有他才看到过她这样近乎是慌张的表情,哪怕她的失态是因为自己。轻轻握住她的手,希望用动作来告诉她,他真的没关系。
“我去倒一杯凉水给你,要不如果严重的话我们去看医生吧?”叶闲竹抿唇,很快就找回了理智,除了凉水还有什么——
“对,蜂蜜,我拿一点蜂蜜过来给你,把舌头伸出来……”叶闲竹命令道。
“我说真的没事,等一下就没感觉。”看着阿闲此刻的表情,区锦智突然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比舌头更烫了,上一次阿闲用这样专注的眼神凝视着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黑白分明的这两抹澄澈,是初识之时他对阿闲唯一的好感,也是最深的印象。
“那要不还是去医院?”叶闲竹挑眉,就算真的没事,烫到了也不会好受,他这是在逞什么强?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更是多了几分强硬:“二选一。”
于是无奈之下区锦智只好乖乖地伸出舌头,却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那无奈的表情之下所掩盖的浓浓宠溺。
用棉签沾了一些蜂蜜,叶闲竹轻轻地涂上去:“这样会好一点吗?”
丝丝的凉意稍稍抚平了舌头上的炙热,区锦智实在是窘得连看阿闲一眼都不敢,“好很多了,我真的没事,你快点吃,我们等一下就出去,我连车程时间都算好了,不想太过耽误。”
“坐公车吗?其实我有车牌……”而父亲的车就在楼下停车场,其实这种公众假期无论是开车还是坐公车她都不太愿意,因为估计得花上不少的时间在路上。
“不,我们就这样去。”区锦智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继续催促阿闲吃早餐。指尖轻轻触上那杯依然温热的豆浆——可惜了。
匆匆吃完了早餐,叶闲竹出了小区就准备直直地朝着公车站走去,却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是这边,”说着,区锦智把叶闲竹拉到另一边,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辆单车,“来吧,我带你,跟以前一样。”
记得两人还在老师家里下棋的时候,每次吃完晚饭都是他在老师不放心的目光下骑着单车搭着阿闲回家。阿闲不喜欢说话,而他也不会找什么话题,所以他每次都只能自顾自地说着当天下过的棋,然后再故意说错某些不显眼的地方,然后等待她来开口纠正自己,而每一次她都没有让他失望。
后来两人渐渐变得熟悉了一些,有时候送完阿闲回家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多了一些零食,那些一般都是师母在其他师兄弟看不到的时候悄悄给她的,老师和师母说是不偏心,但这范围却不包括这位唯一的小师妹。他曾经撞见过几次,并得到了师母给的一些“封口费”。从分量上看,阿闲分给自己的,大概是刚好每人一半。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位性格不怎么样的小师妹总算是认同了他。一开始明明只是想找她下棋,或许还把她当成了他身为师兄的责任,但是后来却是想要一点一点地更加靠近,然后比一点再多一点——当他意识到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原来自己已经早已深陷其中,而对方却是始终逍遥法外。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叶闲竹的话打断了区锦智的思绪,软软的微风轻轻舞动着几缕发丝,被拂得脸上痒痒的叶闲竹忍不住把整张脸都藏在区锦智的背后。
“我想先去一下你们学校,如果还有点困的话就靠着我闭目养神吧,到了之后我叫你。”区锦智不是没有注意到阿闲眼窝下的淡淡黑影,想必她昨晚也不会太早睡,“等一下你还要为我当向导。”
“嗯,好。”阿智不说还好,一说叶闲竹就觉得有点困了,暖暖的和风更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于是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脸贴在面前那宽阔的后背上。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触感,区锦智的身体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却是很快地放松下来,迎着微风,嘴角泛起一抹显而易见的微笑。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相携漫步在人影伶仃的Y大校园内。
和高仲屿成熟加成功的社会人士气场相比起来,区锦智在Y大看起来就没有那么扎眼了。不是说后者输给了前者,而是叶闲竹觉得阿智的气质与历史悠久的Y大更加接近。围棋毕竟是一种源远流长的竞技游戏,习棋的人往往会有一种古典式优雅的味道。老师曾经跟她说过,如果把下棋的女孩子比作古代的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那么手执棋子的男士就更有翩翩鸿儒的味道。
对这样的一句话,叶闲竹曾经一直是一笑置之的,毕竟现在不是古代,她不可能成得了大家闺秀。但是此刻的站在Y大里的阿智,却真的给她一种正如老师所说的那种感觉。或许哪一天校长想找人拍一段Y大得宣传片的话,阿智大概会是最佳的形象代言。
寒假里学校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每每与他们擦肩而过,阿智的回头率也不比当初的高仲屿低上多少。叶闲竹无奈地暗暗摇头,或许她真的不该把他们这种发光体带来这里,不过阿智难得回来一次就算了,高仲屿那厮却总是有事没事来这里转悠。上次的“笑话”她已经不想再听一次了,即使她不在意名誉什么的,但也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哪怕她会成为专业棋手,她也没打算辍学,反正到时候只要期末回来考个试就可以了,其他事情她可以不在意,只要麻烦不找上门的话。
两人悠闲地在Y大校园里闲逛,一向不太多话的叶闲竹也难得担当一个还算称职的向导,耐心地跟身边的人说着这个学校的每一道风景线。两人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操场旁边的小路,叶闲竹本想进去,眼睛却不经意地瞥见了露天网球场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于是脚步马上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