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征跟高仲屿……”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区锦智低头看着叶闲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的无奈与纵容,“一个星期之前和章征在网上下棋的人……”
“是我。”叶闲竹依然眯着弯弯的笑眼,毫不心虚地直接承认。反正就算她不说阿智也已经猜得出来了——
刚才跟阿智下棋的高仲屿,全过程都在模仿她的棋。这也是阿智为什么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失利的原因,而比赛结束之后章征凶神恶煞地将高仲屿带走,也间接证明了一些事情,聪明如阿智,自然不难联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区锦智了然,果然是这样。其实在来杭州之前他就有过这样的念头,或者说他情愿那人就是阿闲,毕竟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了阿闲始终没有放弃过围棋。后来见了面,他觉得真相倒是已经不再重要,自然也懒得去关注,因为他心里明白即使那是真的,他也绝不可能向章征供出阿闲。既然这样的话,倒不如不去知道,反正章征也不会怀疑到阿闲身上。
如果不是今天这样的一局让章征阴差阳错地以为高仲屿才是他那天的对手,区锦智觉得自己还会继续不着痕迹地为阿闲掩护,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高仲屿会这么了解你的棋?”虽然棋力相差也不少,但胜在神似,不然他也不会受到迷惑。
“我也不知道,在飞机上的那一局是我跟他第一次下的棋。”叶闲竹现在才明白,当初高仲屿所说的“我知道你”并非如此的简单。
“章征说他昨晚看到高仲屿从你的房间出来。”就在他离开之后,当他发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也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的时候,他的心更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嗯,他昨晚过来了,因为他后来听说我是因为想追上他伤口才会裂开。”又是那位章征同学么?叶闲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不是说要我辞职吗?我就顺便跟他说了。”
“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区锦智突然觉得心情大好,然后转念一想,最后还是犹犹豫豫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了叶闲竹,然后在对方不解的表情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这是我比赛的一些奖金,阿闲……你先拿着吧,等你来了北京再还我,密码我等一下告诉你……”
叶闲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拳头举起轻轻往他的下巴一砸:“难道你觉得我辞职了就缺钱用了吗?你还是……算了,等我真的养不活自己的时候再找你要吧!”
说完,她便把银行卡塞回他的口袋里,然后迅速转回身。刚才差一点就说了“你还是去找个女朋友宠一下吧”,跟阿智在一起,她总是轻易就忘形了。
“阿闲生气了吗?”区锦智讨好地低问,虽然早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想塞给她了,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只是……
“没有,我们吃饭吧。”叶闲竹无奈地摇头,她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哭笑不得而已,撇开她跟阿智的一些感情纠结,她对他刚才的行为真的有点无语。讨好女孩子哪有人会直接甩银行卡?这家伙的脑袋到底除了围棋之外还装了些啥?
撑着下巴看着对面正在忙碌布菜的阿智,叶闲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食欲。虽然她跟阿智都没再提起昨晚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此刻面对阿智与往常一样的无微不至,她的内心却早已失去了原来的那份闲适。
老实说她不喜欢这样,如果是平时的她,大概会非常干脆——既然话都说开了,哪能当什么都发生?接受就在一起,不能接受就从此咫尺天涯。但她跟阿智不一样:师承一门先不说,如果她回到了职业世界,那么在往后的日子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很清楚上辈子的自己是真的喜欢阿智,但这一辈子,她最爱的人无疑是自己;哪怕现在的阿智喜欢的人是她,谁又能保证几年之后面对黎悦的表白,他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人心的都是会变的,无论是阿智还是她自己。
其实她更希望他们只是一辈子的师兄妹,只要阿智能放得下那份感情。既然自己能放得下那份求之不得的执念,她相信阿智也能做得到。
“阿智,”气呼呼的章征突然出现,然后一屁股地坐到区锦智的旁边,拿起桌上的杯子豪气地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放回在桌上,造成的音响让足以让吸引众人的视线。
“原来这个高仲屿就是那天的混蛋,我说要跟他再比一场你知道他怎么吗?他竟然说因为刚才跟你下棋逼得汗都出来了,所以要洗个澡,然后就当着我的面直接把门甩上!”章征觉得自己简直是已经气疯了。
“章四段,在别人背后说他坏话可不是一种好习惯,我只不过说是要换衣服而已,还不到要洗澡的程度。”正当章征要继续发飙的时候,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高仲屿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不痛不痒的语气实在让人气得牙痒痒。
叶闲竹与区锦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唇角。同时感觉到高仲屿别有深意的注视,叶闲竹也只是气定神闲地冲他一笑。
高仲屿肯定猜得出章征口中的人就是她,但是她却知道他不会告诉章征。如果是别人,叶闲竹倒不会让对方替自己背上这个黑锅,但那人是高仲屿的话,那她觉得自己还是安静地作壁上观会更合对方的意思。因为论起耍心计,这里没有人可以及得上他,所以她也很清楚,即使她想要出面澄清,也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的行动而已。不过如果她保持沉默的话,那她就代表她自愿欠他一个人情了。
“可恶,你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在比一局?”被忽悠得脑袋成了一团浆糊的章征将拳头重重地击落在桌子上,怒气让上面的餐具都忍不住微微颤动,“这样藏头露尾还算是个男人吗?”
叶闲竹的嘴角隐隐地抽搐了一下,她还真不是个男人。
“我和章四段的比赛不是在最后一天吗?现在比的话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意义。”接过叶闲竹随手递给他的果汁,高仲屿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正好与气急败坏的章征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我就等最后一天,我发誓一定要你后悔当日对我的戏弄!”章征怒极反笑,丢下这一句几乎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后,便面目狰狞地拂袖离去。
看着这个暴走的炸弹离开了餐厅,在场的众人终于舒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一口气,却是略显失望地收回了视线——还以为是一场好戏的上演,谁知道竟是这样地草草收场了。
“阿竹不解释一下吗?”轻松地打发走了那只难缠的章鱼,高仲屿好整以暇地问身旁这位表情无辜的始作俑者。
正悠闲地啜着饮料的叶闲竹挑起柳眉,放下吸管侧头看他:“我想我就不用解释了吧,章征说的人的确是我,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解释一下今天早上那一局的事情?”
她说的是“我们”,她实在懒得在弄清楚之后再另外跟阿智解释,那还不如直接在这里听当事人说清楚。而且他一直知道她,而她却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对方的身份,这让她觉得有点不爽,她讨厌这种被耍着玩的感觉。
“阿竹你应该记得你当初应聘围棋老师的时候有多潇洒吧?你懒得提供任何个人信息我就只能试着上网找一找了,当时看到一些报导觉得很奇怪就记住了,所以今天的这一局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醇厚而略显磁性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但此刻却让叶闲竹产生了一种气闷的感觉。
这样说起来,那还是她的不是。
“赝品始终只是赝品。”一直一言不发的区锦智却冷不防地说了这样一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说话。
“哈哈,这话也说得没错,只是今天我这个赝品也足够让区五段你吃了不少苦头吧?还是其实如果后来阿竹没有出现的话你会连真品和赝品都分不出来?”挑衅的笑容未及眼角,他对这位区五段也同样没有多少好感。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如果叶闲竹不来的话,那么输的人就是对方了。
不善与人辩驳的区锦智被呛得满脸通红,却又嘴拙地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
“即使我没有去,阿智也会赢。”面对高仲屿的咄咄逼人,叶闲竹也冷下了脸。在她给阿智换水之前,黑子分明已经展开了行动。或者就正如阿智所说,赝品永远只能是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