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中间,孟凌东问了她这些天的去向,她撒了谎,说:“我回老家,看奶奶。”她很少撒谎,以至于一勺汤没有送进嘴里,而是洒在了桌面上,她拉了餐巾纸慢慢地擦。
孟凌东看出来了,但是没揭穿她,只是说:“以后不管去哪要告诉哥,你的手机呢?”她默不作声,他似乎猜到了,说:“一会吃过饭,哥带你去买手机。”
“嗯。”她点头,像个孩子一样地兴奋,吃饭也加快了,只要和哥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只是没等到吃完饭,孟凌东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听他接电话的口气,她就知道哥不能陪她了,哥每次都这样,答应了她的事总因为忙工作上的事而不能成行。
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的时候,他在单位加班,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回来,她以为哥不要她了,一个人走了很多的路去找他,保安在楼下打了电话,带她去了楼上哥的办公室。她这才知道哥原来有了这么体面的一个办公室,每个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地,那时候她很为哥骄傲。
以后哥加班或是出差,她也习惯了。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在家里做好饭菜用保温饭盒装了外面再包上一层软布保温然后转几次公交车送过去,哥总是趁着空挡狼吞虎咽地吃那些饭菜,吃的时候还不忘夸她:“锦弦做的饭菜让哥都吃得嘴刁了,上一次老总请吃饭,说是什么从国外回来的拿过什么奖的厨师做的,可从头吃到尾,哥愣没吃出味道来。”
她很受用,说:“哥,我想好以后做什么了,我要开一家饭店,专门给哥做饭。”
孟凌东用手指戳她的额头,说:“没出息的丫头!”又说:“哥可不想锦弦受苦,锦弦什么也不用做,以后哥养着你!”
哥说的对,她一直是一个没出息的丫头,只要有哥陪着就觉得是幸福了。
孟凌东那几日一直忙,买手机的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她也想过给苏楚打一个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回家了,可拿起家里的座机,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苏楚的手机号码。
路雪这日下班,和同事们一起出来,门口有个穿白衬衣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迎了过来。
初见锦弦的时候,她弄洒了给客人的茶水,客人是健身部常客,一个很色的中年男子,锦弦低头去擦,他捉住了锦弦的胳膊,说不用擦,晚上陪他吃饭就好。锦弦硬是推开了,趴在地上用毛巾把茶水清理干净。
那个时候,路雪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着精致眉眼,倔强而又美丽的女子,以后常常陪着她加班,接触下来,更觉她虽眉眼疏离,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心思却是极单纯的。而且总觉得这女孩就如堕入凡间的精灵一般,将来的生活也必是她们这些人所不能比的。
没想到几年不见,这样的猜测竟成了事实,先是她的哥哥一夜之间成了财经杂志的名人,再接着是……
宾利车上,一个修长的男人,虽是背朝着她,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且刚刚被人请上车的时候,隐隐看到他的侧脸,很立体,可以想象得到的俊美邪魅。
他问了她几句话:“你是路雪?”
她说:“是”
他再问:“左锦弦,你认识吧?”
她狐疑,但这样的氛围容不得她细想,只能点头,说:“对,她是我朋友,也是我妹妹。”
“给我一个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男子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一些,但依然不容置疑。
她说了。她原是不想说的,凭什么呀,素昧平生的,她又不认识他。可是她没忍住,他的气场在那儿,不容你不说,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说话,依然能把你震慑住,只因为他气场强大。
下车的时候,她听到他说:“谢谢!”她是想说不客气的,想了想没说,他的谢谢也不是真心的,她有何必客气。下了车,她站在路边,从即将关上的车门里瞬间看到了他的脸,她惊呼地捂住了嘴:天哪!他是苏楚!
做她们这个行业的,别的人和事可以不知道,但是财经杂志上经常报道的人物及有钱人她们是知道的,何况苏楚的样子也不是一般的难忘,她和同事们私下曾经议论过,就算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可惜他和她们的圈子永不重叠。
激动了一会,又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孟凌东,苏楚,都是梦中的人。
孟凌东下班回来,抱了一摞的书给锦弦,说:“锦弦,哥为你报了补习班,你准备一下下星期去上课。”
锦弦那年终是拗不过哥的固执又重新回到学校,只是高中没考上,读了中专,这一直是孟凌东的遗憾,他希望妹有更高一点的学历,说过很多次,可是锦弦一直不肯再读下去,以前是为了怕给他增加负担,现在没必要了,他们不缺钱。
只是锦弦的态度一如既往,捂着耳朵关上了房门,他在外面“梆梆”地敲门,劝:“锦弦,你听哥说,女孩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学历很重要,你还小……”
正说着,手机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习惯性地说:“你好。”
“让锦弦接电话。”一个男声,很陌生,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他怔了一下,还是喊妹妹:“锦弦,找你的。”
其实锦弦就在门口靠着,听哥这么一说,很快拉开门,她虽不知道是谁,但能让哥停止唠叨总是好的。
“锦弦,是我,下楼。”言简意赅的六个字,锦弦愣没听出来是谁,只是为了逃避哥的苦口婆心,她决定下楼一看。
她和哥所住的小区,半新不旧,哥很有眼光,初来的时候贷款淘下的,如今已经翻了几倍。
楼下停了一辆轿车,她正四处张望,车门开了,苏楚出来,依然清逸俊朗,唇角弯弯的,眸子里盛满笑意。
她想,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晃眼的,她迎过去,急于解释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以至于话都说不完整了:“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哥……”最后说到了重点:“我没有你的电话。”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像秋日阳光下一滩深而明净的湖水,他说:“我知道,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打过去……”他拿出了手机准备拨号。
她更窘了,给了他一个家里的号码,解释说:“我还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他显然是惊讶了一下。他有些懊恼,她住在他家的时候,他每日都在为买什么礼物给她而苦思冥想,怎么就没有想到送她一部手机,这样自己也不会在她失踪的这几天里像要把这个城市翻过来似的到处寻找她的踪迹,偏偏那个快餐店的监控录像里没有拍到带她走的那个男人的正面,后来为了找到路雪,他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这才转弯抹角地找到这里来。
女孩看他惊诧的表情,以为他会笑她老土,笑就笑吧,反正除了哥她谁也不在乎。然而他拉起她的手,说:“跟我上车!”
她有点发怔,想挣脱,他没有给她机会,临上车前,她往楼上看了一眼,想起那一摞的书和哥的严厉,又想着不上也上来了,也就作罢。
她根本就没有下车,苏楚让她在车里等,他回来的时候递给她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款女式手机,卡已经装上了,他说:“打个电话试试,看喜不喜欢?”
她连盒子扔给了他,说:“不要!”
他问她原因,她说不出来,就是不肯收,他恼了,问了她一句:“不要是吧?”她坚决地摇头,他也不再多说,拉开车门,走了几步,把手机连同盒子丢进了垃圾箱,而后回来发动了车子。
她有点心疼,扭头不停地往后看,她帮哥管钱的时候,每一分都不舍得乱花,而苏楚随手丢掉的就是几千元钱的东西。
她终是狠不下心来,喊苏楚停车,她下了车跑过去捡了回来,说:“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苏楚没有说话,这么死心眼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好在她还是收下了,至于还钱不还钱的,以后再说。他消了气,给她要手机,她没明白过来,问:“干嘛?”
他拿过来拨了一串号码,然后按下保存,说:“我的号码帮你存上了,以后有事可以和我联系。”
她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他又有些生气了,要知道旁人要他一个手机号和一句承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却不痛不痒,低头兀自玩起了手机。
他叹气,发动了车子,本想带她到处走走的,看她在他和手机两个之间对手机更有兴趣,只好作罢,送她到楼下,车停住了,她才迷蒙地抬起头来头,恍然说:“哦,到了。”而后下车,挥手对他说再见。
她转过身要上楼,他叫了一声:“锦弦……”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叫完之后指了指手机,做了打电话的手势。
她灿然地笑,冲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