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在遇到左锦弦以前,并不相信这世间还有所谓的爱情。
那一日,他和几个圈子里的朋友在在水一方的包间里喝酒打牌,林硕领着做煤炭的单总就进来了。他对单有为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宴会上,服务生不小心碰洒了他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洒了几滴在他的衣服上,马上就有个人过来帮他擦,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是谦恭,后来递了一张名片给他,他出于礼貌收下了。
而后从林硕调笑的话里知道,这个黑黑胖胖,模样看起来恭良淳厚的中年人叫单有为,靠煤炭起家的,最近四处游走在他们这个圈子的边缘,急于和他们拉关系,交朋友。算是很有心计的一个人。
他对这种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恶,并没有怎么介意,倒是打牌的中间,他随手从后面的沙发上摸烟,摸了半天没有摸着,这边一张牌出去,旁边有人把烟递到了他的手边,他随口说:“谢谢!”一抬头,看到一张精致的脸,眉眼里如墨如画,很年轻,只是神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转了过去。
他这才意识到她是单有为带来的,坐在他和单有为之间,背对着他,抹胸的晚装上一段细白的肌肤,绸缎一样散着微微的光泽,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整个晚上,除了那淡淡的一眼外,她竟再没有把目光移到他这边来过,对单有为也不是很亲近,貌似在听他说话,脸上的笑容却是若有若无的,依他对女人的了解,他敢确定她根本就没有在听单总说话。
房间里迷离的灯光,暧昧的空气,看起来和她的神情格格不入。
为了缓和气氛,也是为了引起她注意,他提议输到满头是汗的单有为让女孩代打几圈换换手气,单有为多聪明一个人,马上明白了苏楚的意图。
这样一来,倒是顺风顺水的,女孩一下子就占了上风。旁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苏楚故意在放牌,大家还不心知肚明的配合着,谁不知道他苏楚一句话,上上下下的人能得着多少的利益。
“苏少这一怜香惜玉,我们可是片甲不留呀。”林硕和他开玩笑。
苏楚不动声色,说:“今天手气不好而已,让你们陪着总是我的不对,改天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就是了。”
可女孩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依然混混沌沌,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令他有了很深挫败感。
但挫败归挫败,他苏楚并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几局过后,便散场,女孩上了单有为的车,他和女孩的一面之缘也就此结束。
单有为送女孩回去的,女孩住的房子是他租下的,他有家室,但这并不耽误他对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女孩的宠爱之情,平日里对她也是千依百顺的,即便她从未打算留他在这里过夜,他也一样没有说过什么。
女孩从车上下来,木棉花硕大的花正飘飘而落,夜很安静,安静地可以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和木棉花脱离枝节时的扑扑声。
她仰起头,窥探月色中一树木棉花的残红,红色的花落下来,停在她白色抹胸晚装下的裸美的肩头,木棉花朝霞般的红与她通透的肌肤相映成景,自是冰肌玉骨,惹人怜爱。
单有为下车,轻拂去她肩上的花,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了她裸在外的风情的肩,并顺势拥了她一下,她依旧仰望,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男人似是已经习惯了女孩的漠然与神思飘忽,敷衍地叮嘱了女孩几句,很无趣地走了。
过了一会,左锦弦才从游离的神思里回来,不禁轻叹一声,为这高大的树间木棉花的一树残红,又感慨命运何尝不是如此。片刻之后她拾步上台阶,俯仰之间,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孟凌东。
“哥。”她轻轻地叫,银色的细跟高跟鞋一歪,孟凌东及时扶住了她。
他抱她回去,去下她的鞋子,为她揉玉琢般的足踝,她吃痛,却并不出声。
“还生哥的气?”
“没有。”
“还说没有,不声不响地走了这么长时间,电话也不接,你明知道,你这样哥会着急的。”
哥真的着急了吗,女孩的脸上有一丝歉意,说:“对不起,哥,我下次不这样了。”
孟凌东笑,如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令女孩心动的魅惑,他放下她的玉足,说:“乖就对了,锦弦应该知道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在哥心目中的地位。”
女孩心思一转,问道:“蓝心夏也比不上吗?”
孟凌东稍微出了下神,安抚地回答女孩:“不一样的,我答应过妈,要照顾好锦弦,不让锦弦受委屈,就一定会做到的。”
女孩“哦”了一声,不是很满意,可他是哥,和锦弦相依为命的哥,是她在这世间最亲的亲人,她又能说什么呢?
两个人都发了会呆。
稍后,孟凌东问:“送你回来的是单总吧,这房子也是他为你租的?”
锦弦点头说“嗯”,又说:“单总说要买下来送给我,我没答应。”女孩迟疑着,说了后半句话:“我怕哥会生气。”
“我已经生气了。”孟凌东说:“单有为对你不怀好意,哥不是早就告诉你让你断了和他的来往了吗?不行,哥不放心,今天晚上就跟哥搬回去住。”
孟凌东去拉锦弦,女孩后退了两步,摇头说:“哥,我不想回去,”她没法告诉他,她不想回去是因为蓝心夏,她不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到哥和蓝心夏亲热。
她说:“哥放心,我有分寸的,单总他不会为难我的。”
孟凌东很无奈,他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弥留之际,把他托付给了锦弦的妈妈,锦弦的妈妈安茉和他的父母是朋友,他刚出生不久,就认了安茉做干妈,他的母亲早逝,他从小和锦弦一样称呼安茉为妈妈,安茉对他也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每年都会从江南过来看他,为他买衣物和玩具。
十三岁那年他随着安茉来到左家,那时,锦弦刚六岁,看起来瘦弱而又单薄,平时又沉默寡言的,在左家并不讨人喜欢。
这也不是什么怪事,在左家,连安茉都是没有地位的,何况锦弦。
其中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锦弦的父亲左耀宗,这是一个自私而又无能的男人,人倒是长得油头粉面的,还算精神,只是几十岁的人了,还在向父母讨生活,而锦弦的爷爷奶奶又很迂腐,把自己儿子的软弱和无能归结到娶了安茉的缘故,在他们眼里,漂亮的女人就是祸水,而安茉的美丽又是有目共睹的。
锦弦的父亲在刚娶了安茉的时候还知道在父母面前护着安茉,因此日子虽然清苦,倒也不算太坏,只是在锦弦还不到三岁的时候,左耀宗在外面就有了别的女人,自此再也不管这一对母女的死活。
他始终弄不明白像安茉妈妈那样温柔漂亮的女人是怎么看上左耀宗这么一个自私懦弱没有责任心的男人的。大概女人在遇到了爱情的时候都是盲着的,心盲眼也盲。
为了锦弦和他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安茉一直在左家忍气吞声地活着,他十八岁那年,安茉终因心力交瘁离开了人世,他带着当时只有十一岁的锦弦离开了左家。
一晃十年过去了,锦弦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有安茉婉约优雅的气质,却比她更胜一筹,他的一个大学同学在见过锦弦之后曾用洛神赋里句子无限感慨地来形容锦弦,说她皎皎兮若青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他很骄傲,为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妹妹;同时又很忧心,因为妹妹总是郁郁寡欢的,没有同龄人的开朗与活泼。
“还有钱吗?”孟凌东很希望自己能给予妹妹一份富足的生活,她不愿跟他回去,也就随她去了,却想填满她物质的沟壑,仿佛这样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似的。
孟凌东拿出钱包,塞了一些现金在锦弦的钱包里,又怕她不够用,悄悄地放了张卡进去。锦弦没有和他客气,收下后,对他展颜一笑,说:“谢谢哥!”虽然哥从来就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缺钱用,也不知道她需要的并不是哥的钱,但是哥给她的,她一定会收下。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眼睛里闪着光,说:“哥,你坐,我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情。”
孟凌东依言坐下,却没有离她太近,妹妹长大了,和妈妈安茉越来越像,骨子里都透着摄人心魄的美丽,离得近了,还能闻得到一缕幽幽淡淡的香,很让人迷惑。
锦弦不自觉,挪得靠近他,发丝轻舞起一阵幽香。
苏楚再次见到左锦弦,已是几天之后,在香港一间私人会所,依然和那个单总一起,单总停下来巴结地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注意到女孩的大眼睛正四处张望,原本疏离的眸子里有光彩四处流溢。
他莫名的有些懊恼,要说他见过的漂亮女子还真不少,或温存细软,或伶俐桀骜,或风情万种,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无一不对他曲意奉迎的。且不说他身后的背景是多么的显赫,但就他本人站在人群中,绝对是鹤立鸡群,有养眼之功效。
寻常的女子都会想,就算触摸不到,看上那么几眼也是好的,唯独这个女孩,除了礼貌性地浅浅问候之外,竟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好像他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比不过这周围金碧辉煌的环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