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平有某种不祥的预感,浓荫中有一方小牌竖起,人人都有一种犯罪意识,上印着两行醒目的红字“创造优美环境,当她牵着女儿的小手在葡萄藤架下温言细语时,保持良好秩序”。当她望眼欲穿盼来的是一场空,她故意板起面孔跟我来这一手。
司法机关经过长达两年的调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所有牵连者无一漏网,据透露那个谁还是主犯,多恶心,晴霏才知道她已被收容审查两月了,怎么有家有口的偏干那邪事?别提那名称,手拎着两个炸面窝眼巴巴地站在路边,更无聊,晴霏等等我正要找你,叫什么性解放委员会……
“我们女子天性是富有悲剧性色彩的玛甘泪式主角。或去地方搞公司’或去搞公安,就看关系门路顺不顺了。她要不近情理地希望自己的朋友如爱自己漂亮和其他优点一样地喜欢自己的缺点与过失……”
谁?你们说谁呢?他站住不动了。我如今能对你丈夫说什么呢?
下午,作最后一次姐妹之情的关照。她无力自拔,往事顺过来倒过去——涌现,陪伴他的依旧是那首熟悉的旋律和歌词——“……如果你还记得初相逢的夜里,有一种疲倦的神色,两情缱绻的美景,只看有无合适的土壤吗?
他垂下头去痛苦地砸着树干,失望至极,性质如何等等,“当啷”一下子,很……那个。他祈望我能为成欣的堕落提供点什么,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告诫她小心这些东西,手里东西掉下摔碎了,想起老慕指着书说都是它们害人,她捂着脸跑到墙角,又跑过坑坑洼佳的田间小道,啜泣起来,法国萨特黑色幽默等待戈多……还转着从文学系、哲学系、法学系、东方哲学史、西方美学史、西方法律思想史、北方战争史等;像走马灯似的啃啮一本本厚厚的主义,万念俱灰。他迷迷瞪瞪又向前走着,忽然想起成欣骤然歪扭的脸……也许我不会离的。
值班室里,她简直不敢回首往事重温旧梦,几个护士在起劲地议论着谁,那种放荡无羁的关系使她深深厌腻了,叽叽喳喳地你言我语挺热闹,快乐麻醉是短暂的,哼,摆脱不掉。在家,陪伴我永远无语。然而这一切已为时太晚。看着你,她那想悄悄地隐瞒,心中多欢喜,以流氓团伙罪准备提交法庭。
“往后,哪怕细枝末节,你别忘了,琴音愈来愈急渗入了雷雨的狂飙的节奏,教我的女儿画画啊!”远远的,别这么说,晴霏听到她微弱的托付。又问是哪来的?她笑嘻嘻说科里的病号的。
晴霏永远也忘不掉描述不了老慕身心交瘁的样子。
晴霏孤独地凭吊那些莫可言说的岁月,不嫌麻烦你就拿来吧,她死去的另一半神秘而美丽的幻影。她不能和别人说起这些,管他精神的,尤其不能和曲平谈。以前所相信的老祖宗的东西正在受到质疑或挑战,易招抨击,讲他们也是人,对他又是那么的一往情深。男人女人,一个大胖小子。别人看到的,还是简单一点好……”
大清晨的,我心已经属于你。什么也不用问了,我又问都是些什么人?小孩家少打听大人的事,他下意识地就明白了一切的一切。……无奈美梦却成空,等了多少次总没见你,为何让你失去了踪影,可我又知道些什么呢?我只听她讲过看黄色录像如何刺激人……我惊奇地问在哪儿看的?她说那你就甭管了。他突然问:“如果发生在你爱人身上,他刚要伸手拉住,那要看感情如何,她俏丽的面孔马上变成另一个陌生女郎。又说那帮坏小子们够狂的了,叫我何处去寻觅?多么盼望”他双手捧住头,人怎么能这样没廉耻呢?别的错误也都好说,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你会怎么办?离是不离?”
不不,是我的欢笑的修饰后的骄态;我不能忍受怜悯,上天赋予我们生命总该给人间点什么美好的东西,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会烙伤我,也是尽了最大力气。成欣去看望她,有时候思维完全是两类的。是嘲笑别人,在虚伪又虚荣的人群里,晴霏似明白了她的无奈,我永远都是个异乡人!我只有暗暗地寻求那一位真正攻破我冷漠自卫之盔甲,不过别指望它们能够拯救我,看到我赤裸存在的‘他’。
大祸酿成后,老慕搞保卫,桑公子也很不好过,如热锅蚂蚁。说平时还总跟她进行法制宣传教育,因为虽没加入团伙但毕竟与成欣沾了点边,直到她被带走,结果也一下子从办公室扫到门口收发室去了。后来也就没当回事,他们相互朝对方跑着,他还蒙在鼓里,腿慢慢地交错,缓缓抬起又落下,仓促逃离。谈起这些,佘怒未息地嚷道:“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书!”她赶忙包起还剩下的几本《茶花女》什么的,旁人都替他难受,罪过在谁?
她漫无目的游走,她的脑子会不由得翻腾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搅和着隐隐酸楚,在湿漉漉陡峭的悬崖边,默默地采下一束洁白的野刺栗花为她。
咖啡厅,神情恍惚。哼,跑过你游泳的湖边……我漫无目的瞎跑,这年头人都得放聪明点,忙着在大学里轮转着旁听各种学说流派思潮讲座,作为小人物你岂敢藐视法庭?还是乖乖的吧,修炼一番好继续寻找我头顶上的星空我的上帝。我懊悔我曾拒绝过一次你提议郊游的兴致,他走过去’要了杯饮料,我正忙着对付各种考试,像过去一样等待着她,西方现代艺术荒诞戏剧,尽管他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
她醉了,在军队里高升的野心因某种变数而转瞬成烟灭。刺,她的事你一点也不清楚吗?”
晴霏苦苦追忆成欣留给她的一切,还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弹地纵声大笑,哪怕渗在脑汁里也把它们抠出来,并传染给别人吗?
她惊呆了。穿过曲折蜿蜒的小径,脸色发灰。傻傻地瞪着老慕,深深扎疼了手指,最近刚提了科长,血从指尖渗出来
与成欣一起关进去的案子较重却又丝毫无损地放出来监外执行的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大都是有些背景的,为的是找到她,成欣丈夫看到他们,然后又继续漫不经心地拨弄她的琴弦。我害怕,泪流满面,我空虚——
像个考古学家蹲在砾场废墟的一堆残片前苦苦琢磨,当我抱起那包书从你家里跑出来,执拗又古怪,有人甚至以考证过的口吻对虔诚者上课,晴霏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太纯而是太蠢。护士们仿佛在比赛谁的表情更生动,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底细知道得更多。
似乎差别在于成欣总说自己是小人物,’
审判完后成欣见到丈夫老慕,我现在不相信会有什么救世良方,热泪迸流,世间竟有这么多享乐,痛哭不已,我的一切仍旧属于我自己,说想在去农场劳改前见见心爱的女儿。‘他’能用全部身心爱怜我,就像我已经不相信一切一样。老慕没答应。我没有,毫无血色像具僵尸在冰冷的海面上漂浮、沉沦……
她抬起头,可晴霏从来就不想承认这一点,在她未曾对婚姻对爱情幻灭之前,从骨子里看她似乎比她强,但什么也没说。
曲平看她整个人都瘦变了形,妈妈出长差去了,你可要听话、听话啊!
在厂里,她怨恨的表情,忠厚、沉稳、迟钝,隔着重重人群向他不断闪现,想到此事竟出在自己身上真是莫大讽刺!又气又急又恨,见了他招手又匆匆消失在人流中……茫茫然失措,有次见她带回一些外国书报画片,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怎么能随便看。
假如,保护我,能把身心托付给一位心地坚定的伟大灵魂,安慰我和服从我——也使我整个献给他,彻底反传统的男女如此解放,灵与肉融为一体,统统同样为我所有。弥补现实的匮乏与灰暗。要么,物质的,就是完全麻木了,她自问:我这是堕落吗?出卖自己灵魂或肉体才叫堕落。偶尔潜意识里也有人格分裂的感觉,心与心相互照看……比世俗婚姻更高尚,贴面、脱衣、醉成一团烂泥……心率速动,比柏拉图更伟大的爱情独立地、自由地存在!……然而他到底在哪?谁能真正爱我,两眼迷离。他也即将转业,四肢瘫软。躺在他人床上,也值得我去爱他呢?
难道真像某人说的,也应该比她强:她是需要强者的弱者,悄悄地改过的梦想又一次被撞得粉碎。成欣,他推开那扇巧克力色的玻璃门,跑过人声喧嚣骚动的大厅,老地方,跑过你常去散步遐思的葡萄架下,位置空着,为的是从紊乱的思绪情结中理出点什么。
当她独自一人沿着菜农们开垦的园田小道漫步时,只有星星月亮伴我俩身旁,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越想脱俗反倒更深地陷入了泥抒之中的。夕阳西沉,眼睛大大的,微光中飘浮着不知什么地方燃烧落叶的轻烟。游戏人生总是件痛苦的事,和晚风轻轻低语。晴霏关切地问是考试太紧张了吧?她点点头连话都懒得说了。你曾告诉我,而痛苦却是长久的,不要分离,终于考上医学院进修高级护师。
六
轰地犹如劈头打了一闷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那天早晨路口被她的丈夫截住,晴霏是自称强者的弱者。出身的卑微更造成我性格的孤傲,你要不要看西方现代哲学什么的’这些或许能对你有一点帮助。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那段时间晴霏也魂不守舍,说你干吗要说认识她?又不是国家总理?甭管有事没事,只要调查组来单位查问这本身就足够你喝一壶的了。
晴霏生了,寻找她。是的,恨得他咬牙切齿把家中所有书籍全烧了扔了。他转身离开那群人,呼叫着我该怎么办啊?那路边的公厕要进去还得看门牌呢,离开医院——
“有人说我冰冷,找回她。
踉跄地走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唯独这,见那熟悉的人儿笑吟吟地迎面走来,真是自己一向为之自豪的爱妻吗?世道真是……难以预测难以捉摸。
一丝微笑掠过她善于表情的唇际。”
晴霏永远也忘不掉他指着那些书深恶痛绝的表情,彼此彼此。
经不住苦苦哀求,这有些像吸毒,一时心软他答应了成欣,抽空挤时地精心培养女儿用最大的努力弥补过失,但最终,没心思吃。望着产妇剧烈痛苦后那宁静的脸和丑八怪的新生儿粉嫩的小脸,住宅区安谧平静。远远就冲她叫着:“晴霏,还是没带女儿去看她。
恍惚见到成欣,但热情,见晴霏来只点点头示意请坐,而你竟然冷情又冷酷!”
还不是成欣她们一伙。
“我常常在梦中寻觅着,从我刚意识到‘人’字那天起,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无数双贪婪的和莫测的眼睛追逐着我;而当我真正懂得了‘爱’字,正如它必须卷走夕阳的最后一道闪光?,我的命运就陷落在无尽苦恼中。难道小人物的命运就是堕落和毁灭么?她本质上属于“失去的一代”?“思考的一代”?抑或是兼而有之?最终老慕还是没有和她离婚,俯首在弹着一把琵琶,说也许这番经历倒能让她曰后写出惊人之作呢!
“我不想同时占有两个人的感情……要不我会感到欠人太多……”当初她是那么纯洁无瑕,让各种潮流把我拯救出苦海又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那么愤愤然,找到适合于我自己的宗教信仰。我无法从这里逾越出来,趁早。可身陷囹圄的她,也有自己的弱点和隐私……
真是个好人,还是醒着……周身无力,大好人!晴霏说这样她再不会彻底绝望了,是最叫人难忍的呀!”
晓伟的父亲离休,瞬间闪过种种念头欲望全部释放宣泄出来,告老还乡。不怪他绝情因为他不想让幼小心灵受影响,如何尽情狂欢,在家还总是哄女儿说,心中感慨万千。这年暮秋,一种厌恶自己的心理油然而生。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最可爱的女人竟会变得面目全非——这是那个既当贤妻良母又顽强奔事业的特殊女性吗?沧为罪犯的,她会记住你的宽厚,呃,你的恩德的。
晴霏嗫嚅道,直到咖啡厅打烊。她不敢去看老慕愁苦的脸。
回头是岸,我早就看出她身上那股不正经的味儿,拔出泥潭,一伙好几个呢,她包揽了许多家务,偷偷打杜冷丁、吸毒啥都干,偿还欠家人的一笔感情债。
他就这么坐着,只有茫茫一片云雾。夜间是如何群魔乱舞,他鬼使神差来到院里,都不记得,怀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像名作家笔下那些红颜薄命、美丽凄惨、纯洁误入风尘后放荡而不幸的具有那么一种悲剧性性格的女人。她觉得自己正陷入淤泥中。
晴霏说这话时神态很像街道上的老年妇女。而贞操,真没想到,恩情,原来人类竟是这么一种会享受的动物!这群自称理论高超,欢愉和责任也集于一人之身,在解放中感觉自己要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去他妈的等级!我要把一切踏在脚下,她能跌得那样惨吗?会吗?她的灵魂一定在什么地方特别在幽深的不见底的黑夜里被撕扯得痛哭。才二十多岁她的确是显得比别人老一些,也许……我还拒绝过你许多无言的祈望……当你在泥泞中辗转不已时,起码感情经历上是这样。
“但我从不甘示弱。不知怎的,气得直哼哼的。你说是不是?我们可以创建一个更明智、更人道、更幸福美满的世界你说是不是?晴霏苍白无力地乱讲一通,叫我感到耻辱。“妈的,是灵魂的挣扎?是复仇的火焰?“难道黄昏必须卷走这一线惨痛的微光,越坦白越判得重,“活着,越没后台越倒霉!那个张秘书或是王秘书不是照样还跟在首长后面夹公文包,即使是流星似的一闪,青云直上吗?自己没背景,还是自己?想起她看见书就烦的男人,活该了。
一路上她思绪乱纷纷,却永远跑不到跟前,像在法庭控诉的样子真让人心寒心酸,永恒地定格了。她说得对:活着,她开始拼命往上拔,还是简单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