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一个丈夫的投诉
□城隐
她是独生女儿,生在一个没有知识的家庭,从小就娇惯,被夸奖,于是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得,全家人都得听她的。
结婚后她仍然如此。她认为现在全世界都是女人管男人。所以她永远总是教导别人,改造别人,让别人遵从她的一切指示,别人却没有资格对她进行批评和帮助。
她只知道她需要什么,丈夫应当给她什么,满足她什么,却从不去了解丈夫需要什么,她应当做什么。我总是尽可能原谅她,说明道理,而她总是用大吵大闹企图把我治住。因此我们总是在连绵不断的矛盾和战争中过日子。为此我们俩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们曾经有过艰难困苦的日子,她找不到工作,我们没有房子,但我一直怀着信心,努力奋进。而她认为,遭受困难,是我活该!她付出了青春,这是她青春的代价。她的信条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不怕困难,乐于在社会上凭智慧和能力去竞争。但一回到家里,遇到妻子的吵闹和挑剔,便心灰意冷,全身无力。我常常被逼得吃不好睡不宁,不能回家,整日地在街上走,在河边走,在山野走,或者去看电影,去到处闲遛。冬季有时逼得我去火车站候车室过夜,饥寒交迫,困顿疲惫。
从我们结婚之后她就开始用剪子剪书,用手扯书,做鞋样,做手纸。我说她,她就发脾气,说什么如果我爱她,就不应该计较这些小事。二十多年来,她从不把我的读书写字看做是工作,是劳动。一见到我读书写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絮絮叨叨,数落个没完没了。她以为我的读书纯粹是清闲,是娱乐,是休息,就像是观花、逗鸟、玩狗。无论我是在翻译,在写字,在看书,她照样大声说话,用力关门,毫不在意地开电视,放收音机。她认为这是她神圣的权利。如果放弃这种权利,她就觉得是受到了侮辱,就是男女不平等。所以她要行使这种权利,保持这种权利,为这种权利而随时准备进行不懈的斗争。
她是一个永远不知足的女人。过去我每月工资46元时她不满意,现在不愁吃穿不缺钱花她仍然不满意,她没工作时不满意,现在她有了工作仍然不满意。我认为重要而有意义的事她毫无兴趣,我认为次要的小事她斤斤计较。我总是受到她的吹毛求疵的挑剔。在艰苦的岁月,她除了愁苦和抱怨,对我从来不曾有过理解和鼓励,从来没有主动给过我精神上的安慰。她能给我的只有灰心丧气,甚至恨恨地说:“早知这样,我绝不嫁给你。”
她常常拿我和别的男人相比,比职务,比地位,比待遇,比工资,比房子,比吃喝穿戴……话里话外充满着哀怨、轻视和不满。是的,尽管我曾是大学的讲师,给研究生授课,尽管我工龄二十多年,但因某种原因,高职没评上,房子分不上,工资长不上。每当她带着轻蔑的口吻抱怨的时候,我从内心里感到失望。
如果我在外面遇到麻烦事、倒霉事、委屈事,我不敢回家对她讲,她会挖苦我:“为什么别人做得好?为什么别人没有像你那样?”我心里有什么想法和计划更不敢对她讲,如果说了,一旦没有做到,没有实现,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她就会找机会揭底,讽刺我,打击我,说我无能。每当这时,她在我的眼里,不是妻子,不是一家人,而是冤家,是鄙视我的对头,像一个蛮横可怕的上司。有了高兴的事情,有了小小的成功和欢乐,我仍然不敢对她讲,否则她会说:“那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值得高兴?可见你不能成什么大事!”所以我和她,永远没有共同的话语。回到家里,我只有沉默地看书,借以逃避我们的接触,借以相安无事,借以使我得到心灵的平静,借以赶走失意的孤寂,借以寻找自己的乐趣,并从中求得一点有益的东西。所以我爱书,我爱买书和读书。书是我的救星,书是我的益友,书是我的生命。
她常常对我说:“嫁给你实指望能沾点光,没想到跟你遭洋罪!要是有房子,我早就跟你离婚了。”她的话里充满着自己的悲伤、哀怨、绝望和不满,也充满着对我的愤怒、鄙夷和轻看。而我,每当听到这些话,从心底深处感到一种酷寒。
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因为她从来不关注我的兴趣、爱好和利益。做饭时她只想她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在她看来,要是没有特殊的原因而给丈夫倒一杯水,她觉得是一种耻辱,会丢掉当代女人的身价和地位。
娶到这样一个女人是男人的一种悲剧。
Δ妻啊,密密匝匝的爱情哪堪承受
□老高
一
我今年48岁。1977年,我这个上海知青从下放的农村直接考入上海一所名牌大学。在这所大学里,我认识了日后成为我妻子的谌华。谌华是我的同班同学,她是应届毕业生考进来的,年龄比我小七八岁。
谌华生得十分娇小,说不上有多么漂亮,但是很白净,是个女人味十足的女学生。她的学习成绩也很好,在班上出类拔萃,讨论学业上的问题,显得敏锐而聪明。也难怪,她是我们这所大学一位知名教授的女儿。
我们相恋了。我向她介绍了我家的情况:普通工人出身,兄弟姐妹很多,经济条件不好。谌华顽皮地说:你是担心我将来不习惯?那我就改造我自己呗,知识分子不是都要改造的吗?她这话很打动我。我记得就是这天晚上我第一次拥吻了她。
临毕业分配前,谌华及时向她父亲挑明了我们的关系,这样我们都得以留在了上海。随后我们全家便像迎候公主般地娶回了谌华。
孩子两岁时,上海开始了出国热,谌华也极力支持我去进修外语,争取出国深造,她说:咱们二保一,你去学吧,家里有我呢!终于,在那一年的专业日语考试中我考了第三名,被保送出国。谌华激动地对我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总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我在日本呆了五年,后三年我考上了日本另一所大学,由公派生转为自费生。远离亲人的痛楚是不言而喻的,为了减轻思念之情,我的课余时间不是在苦读就是在打工。当我回国的时候不仅给谌华带回来全套的家用电器,还带回了近三十万元人民币的存款。
五年间,我的家庭发生了很大变化:我的母亲故去了,兄弟姐妹都分了家,我的儿子也已经七岁,上了小学。谌华还在那家研究所工作,她看上去比过去老了一些,可见这些年间她带着儿子过得并不轻松。
因为我在日本放弃了公派身分,也等于放弃了国内的职业,回国后,我得重新找工作,最后受聘在一家日本企业做白领雇员,负责技术。由于我在工作中的努力,帮助公司解决了不少难题,算是有贡献人员,公司奖励了我一套住宅,这在当时住房紧张的上海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和谌华终于搬出了父母的筒子楼,独自拥有了一片天地。那是我们婚后一段最幸福最满足的日子。
大约两年后,另有一家大企业招聘总经理,我去应试,结果被对方选中,我放弃了那家日本公司,来到这家企业担任了领导工作,没多久,新的单位换给了我们一套三室一厅住房。我想到这些年间,因我时常在外,对家庭对谌华都照顾不周,就建议她调换一下单位,找个离家近些清闲些的工作。她同意了,从此之后,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才真的算是安稳下来了。
二
在市场竞争激烈的商品社会,领导一个千人大企业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经常出差,为原料、为技术合作、为销售合同奔忙,在企业的时候往往也回家很晚,我和谌华的矛盾也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她的新单位很清闲,这使她有许多时间精力放在我身上。起初她总以关心我为由要求我无论怎样,每天至少要给她打两个电话。开始我还能做到,但后来因为工作的忙乱不能坚持,电话没打,谌华就会不高兴,她甚至会打电话到公司,追索我的下落。
由于谌华的要求,我一般情况下晚上不在外边陪客人吃饭,只要能回家尽量回家。然而,她的一些做法还是越来越让人不可理喻了。
有一次,我在企业主持一个重要会议,时间拉得晚了些,谌华把电话打到了办公室,要我立即回家。我的秘书很为难地来找我,我不得不中断会议去听她的电话,得知并没什么大事,只是她做了桌好菜,似乎是个什么纪念日,要我回去。我说我正在开会走不开,她立刻耍起了小姐脾气,很恼火地说,不行,你不回家,我就不吃饭。我只有强行挂断了电话,再来电话,拒不去接。当天晚上我回家时,谌华还在那里哭泣,并一个劲地怨自己命苦。我无奈地反复向她道歉,她才罢休。
再有,无论什么节日,不管我工作多忙,她一定要我去她父母家吃饭,有时实在抽不出时间,她便生气地说:“我们不要忘恩负义!”弄得你要难受半天。
我们间的夫妻生活也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以前她在那方面的要求并没有多高。因为我要拼搏奋斗,什么也顾及不了,她对我是很理解的。但现在,只要我在家,她几乎每天都有需要,特别是当我出差办事回来的时候。有一次,我带着助手飞深圳,与一家外商谈判,很艰难地谈成一笔上百万元的订货合同,回家后,我筋疲力尽,可谌华并不放过我,她半夜里把我推醒——那时我的孩子住校上中学,她非要求我跟她温存不可。我说,我实在不行,太累了,明天还要向上级汇报,还有一大摊子工作,真的对不起。她不干,她跟我发脾气,然后竟呜呜地哭了。她说,我跟她没那方面的兴趣,肯定是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真让人哭笑不得。
我在公司忙起来连看报的时间都没有,晚上回到家里,很希望能安安静静地看看新闻,读读报纸。可是谌华偏喜欢看港台的电视连续剧,一演就是几十集,里面大都是编出来的爱情故事,总有一些商业上或什么方面得志的人,背叛自己的妻子,在外边跟别的女人厮混。谌华每每都是兴致勃勃地非拉着我看不可,然后便借剧中人对我进行“再教育”。一次次地没完没了,无尽无休。有一天晚上,我回家已经很晚了,她刚看完一个电视剧,大概主人公的前半部分经历与我有几分相似:出国留学回来,当了总经理,可是后来他与女秘书有染,最后闹得家破人亡。几乎从我进门的那刻起,她就从头至尾叙说这个故事,直到我们躺在床上,她还在喋喋不休地痛斥那个男人:“活该,谁要他在外玩女人的,我就料定那些背叛妻子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我厌烦地背过身去,这下她敏感了,她硬是认为我厌恶她说这些,是心理发生变化的表现……
开始,我觉得这是由于她生活过得太无聊的缘故,脑中无事,才会胡思乱想。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是她对我越来越不放心了,她总担心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担心我们的家庭生活发生变化,因此,才一次次地窥探我,多方面地监视我,还时常向我表示她的爱情。有时出差在外,通电话时我非得有一句“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话,否则她是不会放下电话的,都什么年龄了还要用那种年轻的用语,这使我感到别扭,感到自己在做假,并从心底生厌。
我觉得我和谌华间正在产生隔阂,这种隔阂并不由于两人相距之远,而是由于谌华总要把关系拉得近而又近所造成的,我疲惫极了。本来我对谌华的一些做法很反感,可我又不能表示出来,我一表示,她就会朝别处理解,我还得费更多的口舌进行解释,于是我在家里的话语越来越少。
我不能否认谌华是爱我的,可她现在最怕的是失去我,所以她总要无时无刻、不放过任何机会来表达她对我的“爱情”,她的这种爱叫人越来越无法接受。我时时就觉得自己像个婴儿那样,明明已经吃得很饱了,但她还要拼命地喂你。这种“爱”让你既难过又沉重。
我不得不开始对谌华讲一些假话,比方我为自己安排几天度假时间,我却要告诉她我出差。我明白自己实际上是在逃避她,逃避我的这个家庭,逃避她的像老母鸡孵蛋一样的爱情。
三
后来我的生活中果然发生了一件事,那也就是日后被谌华闹得满城风雨的“第三者”事件。
曾记得有位商业伙伴对我说过:“商场上的拼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院起火,是妻子的猜忌和不信任,是妻子对自己丈夫的那种无孔不入的纠缠。”我当时深有同感地说:“我也实在是惧怕这样的纠缠,它让人的神经一刻也不能轻松,我时时都觉得工作压力、家庭压力沉重不堪,我很向往一种宽松的生活环境。”
也许我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正是缘于这个向往吧,她叫欧小飞,是谌华的朋友。
最初是谌华要我为小飞的丈夫调动一下工作,他是学机械的,与我的企业很对口。那是我与小飞第一次见面,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后来她的丈夫调了过来。为了答谢,他们夫妇一起来看望我们,并带了一大篮鲜花。因为是谌华的朋友,那天晚上我做东,请他们夫妇在外吃了顿夜宵。两家就这样互相走动起来。
欧小飞是跟谌华性格相异的另一种女人,她比谌华小几岁,性格开朗,思维敏捷,爱说爱笑,这多少有点像年轻时的谌华。自从两家交往以后,十分活跃的小飞经常为两家安排些活动,比如,利用周日去海滨游游泳啊,去网球场打打网球啊,或者去跳跳舞啊什么的,都是我们两家一起去。我开始是敷衍的,因为这毕竟要占去我不少时间,但后来莫名其妙地就有了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这对我的家庭生活是个很好的调节,谌华也因为有了这些活动变得比过去开朗。
可是好景不长。大约在半年之后吧,小飞突然提出跟她丈夫离婚。她来我家找人倾诉,恰好那天我刚出差回来,谌华还没有下班,于是我劝她,不要轻易离婚,无论谁建立一个家庭都是不容易的。小飞在我面前哭了,说她实在是跟他过不下去了,说她的丈夫太窝囊,跟她根本就不是一种人。后来谌华回来,我告诉了她小飞的一切,想不到她当时就拉长了脸,盯着我看了老半天,说:“她为什么偏偏要告诉你这些,你们怎么这么碰巧?”我一下就烦了,也不客气地回敬了她几句,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她顿时大闹起来。
小飞的离婚办得很快,她说我在外关系比较多,便委托我帮她租了一处房子,然后她带着孩子搬了过去。关于租房之事,她请我不要对谌华讲,因为她也深知谌华的脾气。随着小飞的离婚,我们两家曾经的交往便戛然中止了,从那以后,我也几乎没有再见到她。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办事恰好路过小飞的住处,才想到应该进去看看她和孩子,反正是顺便。大约是晚上六点多,我刚刚在她家客厅坐下,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谌华突然走进来。后来才知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跟踪我。我和小飞都怔怔地站在那里,还是谌华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我说:路过来看看。小飞也一边小心地解释说:老高是第一次过来。谌华说: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第一次,老高,我请你回家。其实她用“请”字,说话已经很不好听了。
回到家里的情形可想而知,她吵得很凶,她非常肯定地说,我和小飞之间一定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说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包括以前两家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表现,小飞的表现,还说:怪不得你们那么开心快乐,你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然后她又骂自己真傻,骂小飞卑鄙,骂我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