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松推门进来,使肖永才有些惊慌失措。慌乱中他把稻子倒在地上。
杨永松见他这样慌忙,便蹲下去用手帮他捧起倒在地上的稻子,一边捧一边安慰他说:“慢点装,这又没有外人。我不会把这事对别人说的。”说完,他又帮肖永才把没倒完的稻子继续倒进柜里,然后盖上盖子。
肖永才听他话里有话,知道他是在说稻子是自己偷的,便想放下手里的箩筐解释清楚。可是来不及了,箩筐底被杨永松使劲往上一抬,稻子一下全倒完了。肖永才无可奈何地动了两下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就在这时,一个私心杂念又在肖永才心中升起。如果照实把事情说了,不又得给他分一半去。他现在没再追问什么,也就算了,何必六个指头搔痒,又多一道指印。
这就是刚才肖永才把话咽下去的原因。
这会儿杨永松完成来这里的目的后,站起来把两只手互相拍打了几下,抖抖手上的稻子灰后,才套近乎说:“乡里乡亲的,谁身上没有一点丑事。
我一定替你包着,以后找你帮忙的事还多。”说毕,他不等肖永才开口,就急忙往外走,并随手替他把门关上。
杨永松走后,肖永才才想明白,这回黑锅是背定了,这一生的清名就这样毁了。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把他拉住解释明白。分就分一半给他,何必背这个贼名。自己虽穷,但从来都穷得新鲜,饿得硬扎。没在哪个自留地里掰过一把葱葱,拿过人家针尖大的东西。现在倒好,活了四十多岁还背上个偷稻子的名声,传出去多不好。
肖永才好一阵茫然地站在那不知所措,像根木桩样呆呆地立着,在秋夜里半天也回不过神来。他望着杨永松消失的方向,想着那几句让他背上偷稻子贼名的话和杨永松当时脸上诡异的笑,一丝苦笑浮现在他的唇边。杨永松皮笑肉不笑的举动,使肖永才不禁打了个寒战。晓得这种事让人抓住把柄一辈子都不得清静,担忧和顾虑已经像虱子咬人一样,开始在他心上啃食起来。
杨永志从县城回来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他一到大队代销店就听李琴惠说起他走的这几天,队里一连发生的几起事。除丢稻子的事外,还有肖兰英为唐福先往粪坑里掺清水吵架的事。“干叫唤”出来打圆场,想给唐福先开脱,被大家连到一锅熬的事。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队里决定给后山坡地里的红薯提一次苗,把各家各户茅坑里的稀粪都用上。这事在队委会上决定后,为防止个别人想多得工分和粮食,往粪里掺清水的事再发生,会上决定事情暂不公开,要用时才通知。唐福先散会回去后,就连夜往自己家茅坑里放水。早上被肖兰英发现,在当天派工的社员会上,当着全队的人进行揭发。唐福先开始不认账,被肖兰英拉着和一帮社员一道去粪坑前查看。地上的湿印迹显而易见,唐福先在事实面前无话可说。
这时“干叫唤”开始为唐福先开脱:“这事他并不知道,是他婆娘’钱如命‘干的。与唐福先无关……”她懂得在这样的场合站出来,帮唐福先说几句解围的话,就等于送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是很划算的事!
“别在那卖乖取巧,你那副德性和嘴脸这队里谁还不清楚。尽在那丢人现眼,你两家关系穿一条裤子都不嫌肥。”杨永秀立即接上去,对“干叫唤”呵斥着。
杨永秀一说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跟着说开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干叫唤”脸上像蚤子爬一样难受。她不甘心,接着说:“何必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侵占点也是大家的,摊到你我名上又占多少。划不着去出这个头,得罪这份人。”“干叫唤”话没说毕,更是激起大家的公愤。
张二虎就不让她再说下去:“你口口声声说我和你们两家人是对头,今天我就还要当回这个冤家对头,狠说你几句。你就只知道占集体的便宜,捞大家的油水,我看你们这种人是烧香摸勾子,搞惯了手脚。连说话都想用来做人情,捡好处,到众人面前来讨别人的好。对这种人人都感到气愤的事,你却要大家不管,要不了多久集体那点油水就被你们这些人揩光了。那可不行,我就得管管。他家粪水队里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