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刚下放来后,见她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艰难,只要她找他帮忙,也从没拒绝过,几下做完就走。但她却常常借故和柳刚接触,有些是她能做的,也要去找柳刚帮忙,一有空就往柳刚那儿跑。
肖兰英确实对柳刚有那个意思。也因他的诚心帮助,一直动着这个念头。能得到他,是她最理想的选择。她觉得柳刚文化高、正派、能干、待人诚恳又老实可靠,有责任心,脾气也豁达,是个实心实意的人。因此她有点什么好吃的,也总要给柳刚留着。柳刚神色不好了、生病了,她总是第一个发现。过去看望他、照顾他、帮助他,尽她的可能去为他做事。这些年她给他做了多少双鞋,买了多少件衣服,都说不清了。虽说柳刚每次都非把钱给她不可,但她觉得只有这样做,心里才会舒坦一些。尽管这些年肖兰英一直这样对柳刚,但柳刚从心里好像并不接受肖兰英的这片爱,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为这肖兰英哭过多次,还曾当面对柳刚说:“背后的流言蜚语也好,指指骂骂也好,为了你,这些我都能忍受,唯独忍受不下去的是你不理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当面说我。但就是不该以这种不冷不热、要理不睬的态度对待我,叫我觉得与你是不相干的人。这种情况让人实在受不了。你想这种日子咋个过,我硬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折磨我。你的心就是块石头,这些年让我捂在怀里也应该暖热了,是块铁也该被我无微不至的体贴烫红了。认识你后,我才感到自己活得有盼头,生活才过得有味道,做什么事也才有力气。是你给了我希望与勇气,在我心目中,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男人了。是老天,是缘分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我们为啥子不接受、不珍惜、不爱惜呢?何必还要浪费时日,虚度光阴。抛开那些伦理道德、顾前顾后的想法,为自己快快活活地活些年吧!”她用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从来不曾说得出来的言辞对他说完了内心的话,接着以同样激动的心情说:“我还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喜欢过我那死鬼丈夫,你是我唯一的生活指望了。虽然我已三十多岁了,眼角上也有了皱纹,但和其他同龄的乡下女人比起来,谁也没有我显得年轻、漂亮。要不说出真实岁数,别人还以为我才二十七八呢!”肖兰英在柳刚面前表白着。她虽只上过一年初中,但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不但得体、在理,也还受听。
柳刚没有开腔,只是在听她说。柳刚也知道她的心意,对她多年的关心、照顾,也从心里感激。在这样的逆境中,能有她这样一个知己朋友照顾、一心一意对自己,是他的福气。如果还有出头的一天,他一定千倍百倍地偿还她、报答她。但他对她的感情始终不愿再迈出半步,一是因为妻子刘明芬,他不愿再做任何一点对不起她的事。他已经欠她、欠这个家太多。虽说她还在恨他、怨他,这些年一直不理他、不谅解他,但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她独自抚养一对儿女,非常不容易,也没有向他提出离婚。这说明她只是在和他赌气而已。这些年他就是这样认为他和妻子的关系的。二来自己还戴着右派帽子,坝子上想占肖兰英便宜的人也很多,眼睛都盯着的。万一他们被抓住了,影响不好不说,又得挨斗。肖兰英怎么在这生活,自己怎么在这儿待下去。所以柳刚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也早清楚肖兰英的意思,有好几次肖兰英主动要把身子给他,都被他拒绝了。刚开始有察觉的时候,柳刚有意伤害她。她几次哭着从他那跑走,可不到半天她又来了,帮他做这做那。
肖兰英也知道柳刚和刘明芬没有离婚,但她甘愿替她照顾他。一个男人生活中不能没有女人的呵护,特别是心灵上的安慰。她就这样帮刘明芬尽起了对柳刚的责任。她豁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些闲话确实给肖兰英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但她毫不在意,当没听见,懒得去怄这些闲气,哪个寡妇门前没有别人泼来的一摊摊脏水。就是你的行为再检点、再留意,同样会有人对你嚼舌头,说你的坏话。这是她在男人死后的这些年中悟出的一个如何对待这种闲言碎语的想法。因此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活就怎么活,不管那些说东道西的事,只要自己坐得端、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斜,不怕鞋子歪。那些爱嚼舌头的人想怎么嚼让他们嚼去,嘴巴长在人家脸上,又有什么办法。所以她照样关心照顾着他。由于柳刚的为人和那些在窗外偷听过他们谈话的男人的证实,大多数人也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乡里人认为的那种男女之事。
这事还是柳刚下放到队里的第三个年头的一个晚上,几个男人悄悄跟在肖兰英的后边,见她进了柳刚的饲养房,就躲在窗外。他们先是偷听,后用指头蘸上口水,把窗户纸捅破了偷看。见肖兰英进柳刚的房子后就不停地帮他做事,做完又跟着进了柳刚的睡房。
进了房的肖兰英见柳刚衬衣领口上一个扣子掉了,硬要他脱下来帮他缝好。
柳刚推托说:“不需要,等下次洗衣服时再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