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给了肖永才粮后家里也没粮了。赵志明是为了不让支书打倒贴,才拿队上的粮食来补上。”杨永松抽了口烟照实地说道。白白的烟雾不断地从他的口里冒出来,向上飘着。
“当好人,卖人情的事你就做不来。”黄有新边把燃着明火的捻子弄灭边说着。完了,黄有新把点烟的纸捻交给杨永松后,又奉承地说:“你那个想法才是关心群众、解决实际问题的。哪时队里没有粮过,就说种子播种后也得剩下个千儿八百斤。你是队长,比谁都清楚。”
这会儿黄有新又把杨永松副队长的“副”字给取掉了,以表示对他的信任和拥戴。此时他就像组织部长似的,在给杨永松发着官帽。发完后,他又给杨永松打气地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兑不兑现你刚才说的话——早上那个想法了。”
杨永松对黄有新要他出面支粮的事,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那得要称一下保管室里的粮食再说。今年夏天保管室被水淹过,没剩多少粮种了。”
“怕什么怕。”黄有新见杨永松刚被他鼓起来的劲又消下去了半截,马上接过话说:“你这个人就是太监变的,没长卵子。拿出点男人样,做回主给大家看看。”黄有新又使出他惯有的伎俩,倒真的使杨永松无法下台。
杨永松不好丢这个面子,说道:“那就先给大家支点麦子吃着。”他知道仓库里只有麦子,又担心保管员陈长生不同意。这麦子是种子,万一称出来个窟窿,没法下种怎么办?追查起来他负不起责任。
黄有新知道这种事得趁热打铁。既然杨永松已经答应,就得让他立即办。刚好赵志明不在家,于是他便说:“这就对了。”还没等杨永松把那些顾忌的原因说出来,黄有新脑子一转,又帮他出着主意:“你要给解决粮食,马上就做。钥匙不还在你那里,没还给陈长生嘛。以后要追查谁的责任,你就说早上队长带人走时,你跟他商量过,他同意了你这样办的。你俩在那说话声音小,别人也没听见。反正话是一股音,既无凭据又无对证。那会儿你称了十多斤粮给他家还去,大家会认为是他家先支的,好多人都看见。他不追究这件事就算了,若要追究,就整他个黄泥巴落到裤裆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黄有新这会儿为了能拿到粮食,也不管出的这主意是不是栽赃,这种做法道不道德。
杨永松听完黄有新推卸责任的办法后,小声地说:“这样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些年哪回他把你打上了眼,你受他的气还少。在人家裤裆底下过日子,滋味好受?再说这件事也不是多大个问题,给社员解决断顿的问题错不到哪里,犯不了多大法。”黄有新继续给杨永松鼓着气。说完,他拿过水烟袋迅速地吸了几口,边吸边挑拨说:“人家什么时候采纳过你的意见,听你做过回主。你自己也吧嗒、吧嗒回嘴,品品往事。不论你说得正确不正确,赵志明拿眼睛瞅过你没有。在任何一件事情上,支持过你的工作吗?是不是总在给你找坡坡爬,变着法子排斥你。你只要想一下,随便能从心里抓出几把这种事来。人家把你当成什么?你是床底下的夜壶,用得着时就拿出来,用不着时就丢到一边。还一个心眼给人家跑龙套,言听计从,你这个队长也当得窝囊。这次再不利用这个机会争取点人心,打些群众基础,迟早这个空牌子也让你挂不了多久。”黄有新继续说着,目的是想让杨永松把决心下死。只有使杨永松心中的不满积得越多,才会越快地给大伙儿支粮。
杨永松听了黄有新这番话,怨气、火气还真上来了。记起平时赵志明仗着大队长和书记这两个后台,说他这也不是,那也不对,这样是自私,那样是捞队里的油水。队上开会,张二虎、肖兰英、陈长生这些人也都站在赵志明一边,说他的不是。他越想肝火越盛,便同意黄有新的主意,说:“你去叫人,我去找大秤、开门,马上按人头给各户称粮。”说完,他和黄有新一道出门,分头准备去了。
黄有新从杨永松家里出来,立即去找唐福先的老婆吕秀英。吕秀英的外号叫“钱如命”,此人对钱财看得很重,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什么事都愿干。这次去保管室分粮食,要是碰上麻烦的话,还真离不开她这样的人。所以黄有新要先叫上她。
黄有新来到下院“钱如命”家门口,见门关着。他知道这个门和他家的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如此。他也没叫人就要推门进去,可是今天门却上着闩,怎么推也推不开。黄有新便使劲敲起门来,一边敲还一边喊。
唐福先一家正躲在屋里吃好的,大碗大碗地盛着白米干饭,吃着鸡蛋炒韭菜,还有一盘猪肉炒豆腐干。一家人有说有笑地享受着这顿难得的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