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同祁苏打电话时,不知她正在忙活个什么,电话也是打了许久她才接通,我跟她说,经过我一个晚上的努力推敲,我觉得那个叫做江皓的男子很有可能是有预谋的想要诈骗亦或者是绑票,且应该是个职业的骗子,他不仅将我的底细打听得清清楚楚,还知道我因着左亦承的缘故对于穿军装的青年男子抗打击能力极差,她同我说,推理这事她实在不怎么精通,遂推荐我去找祁秀才算一卦,然后,匆匆忙忙的就将电话挂掉。
偏又不巧,当我走到祁秀才的算命摊位上时,发现他正帮老太太针灸推拿,能在短时间将算命解卦发展到针灸推拿且行情依旧如此好,我觉得祁秀才是相当了不得的,琢磨着他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结束他的生意,我决定稍晚一点再找他,遂打算转身离开,哪是料想,刚准备转身,就瞅到左亦承站在我身后,身旁站着的还有他新婚不久的娇妻黎莹,料想,他大概也是来找祁秀才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依偎在他身旁的黎莹,就在好几个月以前,那本该是我的位置,现在却站着别人,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曾同他说过,若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一定一定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我说我怕看见你身边站着别的女孩,我说我很害怕,那时他还搂着我,亲昵的同我说,小傻瓜,怎么可能,别想那么多。如今,不许我多想却又不得不面对,就那么一股脑,有一股温润的血腥味充斥着我整个口腔,我强压住那种悲伤,笑着同他说,好久不见。
他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会遇见我,遂低头朝着黎莹说了几句话,我看见黎莹嘟着嘴角狠狠撇了我一眼转身走进附近的一间咖啡馆,没再出来。
“我听说,你失踪了?”左亦承看着我,那一张曾让我无比熟悉的脸,现在却贴满了让人不可靠近的陌生,时间过了那么久,我终究是没办法原谅他的,终究是恨他入骨。
我冷笑道,“失踪?你见过那个失踪的人还好好的站在你跟前?”然后又说,“还是,你巴不得我失踪了,好让你和你的娇妻双宿双飞?”
他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我蹬着他,少有的咄咄逼人就这样呼吁而出,我说,“左亦承,你就不怕下地狱么?我那样拼着命的对你好,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他一愣,没再说话,微低着头侧到一边,原本就不太健壮的身子看起来更加单薄了,那张总是嬉笑着的脸颊,也比以往消瘦了许多,记得以前我还曾打趣的说如若他再这样继续瘦下去怕是只剩下内部结构了,那时他还调侃得说是我这个做太太的不会照顾丈夫,将他养得怎么瘦弱,以后还怎么为我拼天下,如今看来,他现在的太太更加不懂得照看他,怕是真真就要应了我说的那句话他正逐渐走向ET外星人的路线,突然,我有一种很想要哭的感觉,眼泪打着眶的几乎要破门而出,我知道自己很下贱,因为就那么一个瞬间,我还在心疼他,他曾那样的伤害着我,我却还在心疼他。
我走近他,本想假装坚强的同他说,知道你过的不好我就安心了,可我终究是鼓不起勇气的,又想同他说,其实这几个月我很想念你,但是我依旧没能说出口,事情发展成今天,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再这样低贱下去,遂想,算了,过去的事就过了,既然你已经结婚有了家庭有了妻子,有了新的替代者,那么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日后我们两不相欠吧,哪料,刚走近他一步,我的胳膊就同时被两人拉住,回过头发现一个是瞅着苗头不对赶紧跑来解救的的祁秀才,但到底是解救谁?瞅着目前的情况实在不得而知,而另一个竟是那个穿着绿色军装的青年男子江皓,那个被我归纳为拥有着职业操守的骗子,如今这一看,他依旧一身军装笔挺,且对我这个即将成为他囊中之物的穷妹纸穷追不舍,我挺想跟他说,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除了小米牌手机以外就剩下自己了,如果他要,我表示愿意把手机送给他,只求他别再跟着我给我增加恐慌,但是现在的苗头看来,实在不适宜谈论这件事。
我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他们,觉得实在有些可笑,我再怎么强壮也不过是一届小女子,左亦承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当了两年兵回来的大男人,更何况,左亦承向来就是这样,他就像一只小型吉娃娃犬一样,看似小巧可爱,凶人的样子却是一般人都难以同他相提并论的,我觉得,再怎么阻拦也应该是阻拦他而不是阻拦我,于是,同他俩说,“你们拉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怕我杀了他然后再自杀来个同归于尽吗?”
我看见祁秀才低着头一副默认的摸样,另一边的江皓却嬉笑的顺势搂住我,他说“不,我更怕你甩了我,再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说完,他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条项链将它扔到左亦承身上,我认识那条项链,三年前,我正因为那条项链而彻底为左亦承打开心房,也间接的因为那条项链最后将自己锁紧在自画的牢房,深不可拔。
我看见项链坠子上的闪闪五角红星透过折射的阳光而变得灼灼耀眼,通过这道光芒,似乎又看见了许久以前,左亦承将红星挂在我脖子上时说的话,他说,这是我这辈子最高的荣耀,也将会是唯一的荣耀,如今,我将它送给你,并着我一起送给你了。
现在,当我看着江皓将那枚我曾如此宝贝的项链扔向那段不堪的过往,扔向我一去不复返的初恋,我的心纠结却又疼痛着,纠结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站在危险的边缘,那条项链我向来是不离身的,可为什么现在却在江皓手里?我侧头看了一眼江皓无限感慨,从左亦承带给我的悲痛里突然抽出身来思考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引得神偷先生的垂怜,那么一张英挺的面容,正义的气量,再怎么不济也能去美术学院当个裸模,做骗子实在是可惜了人才,后来又一想,或许当骗子正是他的兴趣爱好也说不定,21世纪的90后除了过时的非主流,还有永不过时的怪咖。
坠着五角红星的项链就那样的再触碰到左亦承的身体后直线跌落在他的脚下,那清脆的声音成功的将一个思想跑偏的学生拉回正题,我看见他身形一震,接着我便被完全楼进了江皓的怀里,我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左亦承,看着他颤抖着身子捡起项链,看着他蹲在地上苦笑,那副画面,那个神情,就好像是一个悲哀的受害者接受自己最爱的人的鄙夷,可就是那一刻,我却极其的想笑,想大声的跟他说,你现在又何必逢场作戏?又何必用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博取同情?但终究,我没能说出口,然后,我听见江皓在我耳畔轻轻的说着,“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别想着同情,当你站在死亡的边缘时谁又再同情你?当你怀着孩子四处寻找他时,他又在做什么呢?”
接着,我听见江皓故意提高分贝的说,“既然他的项链已经物归原主了,日后他再送给谁也不关你的事。”他说,“既然如此,蕾蕾,你是不是应该接受我的爱意了?”说完,他将另一条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依旧是一颗五角红星,不同于左亦承送我的那一块,这一块异常的大且异常的精致,挂在我的脖子上,生生有一种宠物名牌的感觉,他低着头同我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特意拿了块最大的给你,你看喜欢不喜欢,你若不喜欢,我那还有好几块呢,任你挑选。”
然后,他就那样不管不顾的拉着我离开,我回头瞅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左亦承,还有一脸惊异的祁秀才,又透过他们,我看到了那些让我伤痛的过往,以及虚伪的爱意,转头决然离开。
我同江皓停留在了临江的堤坝边,因着今日有军事表演,临江的堤坝上站满了围观的群众,等着即将上场的表演,江皓说要去给我买点喝的,回来的时候已然换掉了那身笔挺的军装,他说穿着军装太显眼,他说万一群众因为被他天然英气的身姿所迷倒导致忽略了整个军事表演会抱憾终身的,于是,他忍痛的换掉军装。最后,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脸认真的说,“幸好我来了,你怎么那么傻?”
我看了他一眼,不太想说话,也不太想咄咄逼人的问他为什么会找到我?我也没什么值钱的可以给他骗,当然,除了新买的那款价值1999的小米手机2,我也明白我之所以不去问,不过只是希望在难过的时候,亦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陪陪我罢了。
他在我身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将饮料递给我,他说,“如今我也算圆满了,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是这个样子的,原来以前的你那么懦弱。”然后他将头转向我,笑容瞬间灿烂,他说,“但是,不管是那个时候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不管他怎么说,怎么来挑起我的兴致,我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思绪依旧停留在他拉着我离开时身后的场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我被抛弃,我被甩,为什么左亦承却偏偏一副受害者的表情,难道是我耽误了他这几年的青春,伤了他的心么?始终想不通。
江皓将我拉近,他说,“你别再想那个混蛋的事情了,难道你就一点也记不清那两三个月前,我们在一起所发生的事情吗?”
他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左亦承送你的项链?为什么知道你和左亦承的一切?知道你家的地址,知道你的喜好吗?”
他说,“难道你还对我保持警惕?你还要我怎么向你证明?”
我看着他,默默的,至从北京回来以后,除了大闹催眠医师的那一段,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到底是我认识的某个好人还是喜好怪癖的神偷骗子还有待考究。
“真**的混蛋医生。”他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握在手里的易拉罐被捏得扭曲变形,没喝完的饮料瞬间喷涌而出,他说,“为什么你却偏偏忘记的是我。”
我看着他,想了想说,“不如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吧?”
他一愣,高涨的情绪忽然骤降,他说“我没有身份证,从进部队的第一天起,身份证户口都已经注销掉了。“他说,“不如给你看我的军官证好了。”然后。我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本本递给我。
我接过小红本,翻开一看,那本证书里贴着一张极稚嫩的少年的军装免冠照,皮肤白白的,摸样瘦瘦小小的,脑袋上还顶着头小寸板,活像一只滑稽的小白鸭,我说,“你这样子还能当什么连长,该不会是贿赂上位的吧。”
他说,“那是我十六岁时的照片。”后又咧嘴一笑的说,“你上一次看这张照片时,也说了同样一句话。”
他说,“真是让你失望了,爷我靠得是实力。”
为了力保自己没有说谎,他主动将手指指向角落的空白处,说,“看到没,这里还有你留下的记号,就因为这记号,我差点被领导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我看见右下角的角落处歪歪扭扭写得几个小字,我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我的笔记,字上写着:陈心蕾到此一游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他说。
我真准备跟他说暂时相信了,忽然天空一声巨响,霎时间满空的礼花涌现,如同天神开启了他的御花园,让万千花朵齐聚天空供世人观赏,那般的光彩夺目,那般的灼灼耀眼,蔚蓝的天空交杂着的缤纷的色彩再一个瞬间突被一行英勇无敌的战斗机猛烈袭击,旋转、飞翔、舞动在整个天空之上,我看着天空,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小小的温暖。
军事表演结束后,人群逐渐扩散,正当江皓拉着我准备离开时,天空中突然再一次响起礼炮的声音,一时间,所有准备离开的人停住了步伐一齐向着天空望去,只见一架小型直升机带着拙略的花式一飞而过,临至正空中时,投下一枚降落伞,那降落伞上拴着一道竖幅,那条竖幅随着风向而慢慢展开,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蕾蕾,待我退伍时,嫁给我好吗?”于此同时,地面上升起上万颗气球。
再然后我接到祁苏打来的电话,她气喘吁吁的在电话那一头嘶吼,她说,“小白,你看到没?就天上那个东西,你看到没?我为了那破东西忙前忙后都快累死了,以后你要是和黄少结婚了,你可得给我包个大红包慰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