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旦刚一咽了气,大门便打开了。兵士们把他的尸体抬起来。马上就有人去往阖闾的面前禀报。
这时候阖闾还在高台之上,半睡半醒地享受着日光浴呢。突然侍卫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千岁,千岁,大事不好了”。这一声儿可把阖闾吓了一跳,他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再被一惊吓,一下子来了精神。阖闾坐起身来,“何事?”。侍卫禀道:“千岁,姬旦公子,他”。阖闾一听,脸色也变了,“他如何?”。侍卫道:“阖闾公子误入了仙鸾阁的禁地,结果中了机关,死了”。
“啊呀”,阖闾一听到这个凶信,就好像是万丈悬崖,一脚踩空了,跌落在谷底。阖闾当时就背过气去了。过了半天,他才喘过这口气来,手哆嗦着,说道:“找夫差,找夫差来”。人们慌忙去给夫差送信儿。
不多时,夫差也是惊慌失措地跑到阖闾的面前,跪倒,“千岁,千岁,我的叔父他怎么了?”。阖闾看着夫差,慢悠悠地问道:“夫差,姬旦死了,我的儿子死了”。“啊”,夫差惊得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停了片刻。夫差放声大哭,“叔父,叔父,千岁, 我那叔父是怎么死的?”。阖闾盯着夫差看了片刻,然后说道:“他误走了禁地,中了机关”。
这个时候,已经有兵丁们把姬旦的尸首先简单地装殓起来。阖闾少气无力地说道:“回宫吧”。仙鸾阁的人们都开始忙活大王千岁起驾回宫之事。
在仙鸾阁外等待着的元灵这个时候也从兵士们纷乱的议论中得到消息了。他马上又抓过一个侍卫仔细地闻讯,侍卫对他说道,应该是姬旦公子死去确信无疑了。因为阖闾大王马上要起驾回宫了,听说是要给姬旦公子操办后事。元灵一听这话,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栽倒在地。元灵一回身就离开了此处,但他并没有回公子府,而是独自在姑苏城外游荡。走到一片密密的树林边上,元灵仰天长叹,道:“想我忍辱含垢许多年,做下了连我自己都不耻的事情,只为能有朝一日得偿心愿。可是,天不佑我。我既愧对祖先,愧对二老爹娘。也罢,就让我暴尸在此地,以谢罪罚”。说完,元灵抽出那把本来给夫差准备着的宝剑,刺向了自己的心窝。
乱哄哄,闹哄哄,王宫之中忙着处理姬旦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在意一个元灵的死活。阖闾回到宫中,疲惫不堪。人也突然之间憔悴了许多。阖闾不想再过问姬旦的死,究竟谁是谁非。他只是按照对待太子的级别厚葬了姬旦,但是他却没有急于立太子。立储的事情似乎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没有人再提起,也没有人再来争斗了。
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这里姬旦的事情刚刚过去了,阖闾的心情也算是稍微平静了一些。可是让他头痛的事儿又来了。前面不是说卫灵公派人要护送要离和心也公主归吴嘛,要离接受了卫灵公赠送的车辆,但是拒绝了护送的侍卫。只是要了几个伺候公主的婢女和侍卫,其他的,包括兵士和财宝,都拒绝了。
因为有公主同行,所以速度非常慢。阖闾得到要离刺杀庆忌成功的消息是在两个月以前,也就是说又隔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要离和心也才行至了吴国边界。这时候早有阖闾派出人手,等在边界迎接公主回朝。心也该换车辆,要离也配了一辆新车。
这一天日近黄昏,车马要歇息的时候了,要离对心也说道:“公主,此处已经是吴国了。等我将你护送到姑苏城,我也算是了了最后的心愿了”。心也现在心情不错,她眉开眼笑地说道:“要离壮士,等我见了父王,一定请他重新为我们主婚”。要离脸上一阵的尴尬,说道:“公主,这就不必了吧”。心也脸上一下子没有了笑容,“你这是何意呢?”。
要离说道:“公主,我乃是一介匹夫而已,怎能得配公主?要离绝对不敢做下这种事情”。心也又乐了,“你说的哪里话来?你是我父王的功臣,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父王一定会重重地奉赠于你,到那时,你就不是庶民了,我们不就般配了嘛”。要离道:“多谢公主的美意,可是只怕大王不是这样想吧。要离断臂抛家,只为刺杀庆忌,为大王分忧。我又怎能令大王蒙羞呢?”。
“蒙羞?”,心也脸色沉静下来,“要离壮士,我们前番在卫国之时,不是已经讲好了吗?我一定禀明父王,让我们成婚,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如今,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是却没有夫妻之实。我敬重你既是个胆识过人的英雄,又是个守礼有节的君子。虽然说是假的,可是我的心里早已有了你。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要离听着心也的话,心里有些激动。他能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子吗?率性单纯,豪侠耿直,知恩图报,有情有义。自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可是要离比心也年龄大得多,道理也懂得多。他知道即使是公主多么自愿地想要嫁给自己,自己也是多么地喜爱公主,他们俩之间的婚事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人世间的残酷岂是这个王宫长大的高贵公主能够体会得到的。
要离虽然不忍伤害心也,可是也不能再骗她了。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假扮夫妻,要离也是了解心也的。她对自己是一片真情,若是伤了她,只怕像她这样烈性的女子,要做出什么傻事来。要离对心也说道:“公主,要离十分感念公主对我的恩情,可是公主也要为大王想想啊。如果传说 出去,大王的女儿嫁给了我要离这样的一个庶民,还是个残废。阖闾大王的脸面可就没有了,难道公主忍心让您的父王成为天下人和诸侯间的笑柄吗?”。
心也听了此话,也泄了气了,“我嫁给你,就这么让人笑话吗?”。要离点点头。心也又说道:“可是父王十分疼爱我,他也许会为我而不顾旁人的笑话,这也未可知”。要离说道:“大王既有爱女之心,难道公主就没有为父分忧之意吗?”,心也低下头不言语了。
要离接着说道:“公主,何况在大王的眼里,女儿与国君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公主你知晓吗?”。心也一听这话,心有些凉了。她抬起头来,看看要离,“如果我非要嫁给你,你说父王会杀了我们吗?”。要离点点头。心也吓得缩回去了。
她想了半晌,突然抬起头,说道:“那我们就不要进宫了吧,我们逃走吧。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如呆在卫国的好”。要离摇摇头,“公主,你讲的都是小孩子话。如今卫国没有什么倚仗,深恐吴国来攻打它。它与吴国通好还来不及,难道它会违背阖闾大王的意思,让你我留下吗?”。心也急了,“那我们就藏到深山老林之中,你耕我织,不是也好嘛”。
“嗨嗨”,要离苦笑一声,“公主,是你会织,还是我会耕呢?”。“饿,这”,心也没话了,她脸一红,可是马上又说,“我可以学会的,你就不肯去学吗?”。要离道:“哪里是我不肯?可是你我藏到哪里,大王都会不遗余力地把我们找出来的”。心也还说呢,“那我们逃到远远的地方,逃到秦国去”。要离哭笑不得,直摇头,“公主,您就别说些痴话了”。心也一把拉住要离的袖子,“那我们真就不能做夫妻了吗?”。“对”,要离十分肯定,“我只等把公主送到姑苏城,便是完成了此生要做的事。我就要到九泉之下,去向我屈死的妻女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