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去了半个多小时,武奇赶回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艾正回味刚才武市长一行来看望父亲的情景,犹在梦里,见他赶来,就问:“武市长他们走了?”
武奇说:“走了。”
小艾又问:“武市长……他怎么会来看我爸爸啊?”
武奇说:“他怎么就不能来呀?他虽然是副市长,可也是人民的公仆啊,哪能不管老百姓的生死?不光是来医院探望病人,他还要去走访好多地方、看望各行各业的人呢。”
小艾“哦”了一声,觉得经武奇这么一说,似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武奇又说:“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马上给伯父换病房。”
小艾吃惊地问:“换病房?换到哪里去呀?”
武奇说:“特护,特护病房。”
特护病房是专门安排特殊伤病人员的地方,据说也叫贵宾病房,只有市里领导和他们特殊关照的人才能住进去,父亲怎么能去呢?小艾忙说:“你别瞎说,那可不是我们老百姓能去的。”
武奇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能去的?当官的能去,咱平民百姓就不能去啊?再说,刚才医院已经答应了,马上就会来人帮忙把伯父搬过去。”
小艾将信将疑,但见武奇说得认真,并收拾起东西,便也跟着慢慢收拾。又想起特护病房的费用一定很贵,想问问武奇,谁知武奇并不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一会儿,刚才陪同武市长的医院院长、书记及科主任还有几名医护人员又折了回来,院长热情地对小艾说:“哎呀小艾老师,是我们关照不周啊,把齐老师安排在这种普通病房里,我们这就给齐老师换病房。--来,你们几个快帮一下,把齐老师搬过去。嗯,对对,小心点。”院长亲自指挥,没多久就收拾停当,乘电梯到了八楼的特护病房。
特护病房果然不同。小艾悄悄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两室套间,里间外间都有电视,里面是病人休息养病的地方,外面有沙发茶几,还有一只小卫生间,一跟酒店的套房差不多。真是豪华呀!小艾不禁咋舌,没想到在剑城还有这么高级的病房!可是,住在这里,一天得多少住院费啊?她不禁暗暗发愁。偷偷看看武奇,见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院长书记及医护人员信口交谈着。她暗暗嗔怪,心想,你这个死虫子,再有钱也不能这样显摆嘛!
安排妥当之后,院长对小艾和武奇说:“小艾老师,武……这个武总,先就这样了,有什么要求再跟我们提出来,能办到的我们及时办,不能办到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小艾正不知如何应对,武奇笑嘻嘻地说:“谢谢院长大人,谢谢书记大人,谢谢大家!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不会客气的。你们走好!”
见院长书记一行人走了,小艾拉住武奇,生气地说:“武奇,你搞什么鬼!你这是烧的呀?这里我们怎么住得起!”
武奇说:“你别担心,这里不用你多花钱,当然也不用我多花钱。这里本来就空着在,我们这是发挥病房资源的社会效益呢,你没看他们一个个态度很热情啊?”
小艾还是不信,怀疑他是在用这种方法讨好爸爸,便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以为你是谁呀?”她突然想,那个武市长一来,医院里面的态度就变得如此热情,难道……
她问:“武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武市长?你跟武市长是什么关系?”
武奇轻描淡写地道:“是干部和群众的关系呀。他是领导,我是市民,就这种关系。”
小艾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武市长身材高大魁梧,方面大耳,而武奇虽然没他那么魁梧,但一样的高大英俊,尤其那眼睛、那眉毛以及说话的神态,十分神似。她警觉地问:“难道,你跟他是亲戚?”
武奇不置可否。小艾说:“哎呀,你真要急死我了!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到底是还是不是?”武奇这才淡淡地说:“是,他是我老爸。”
小艾虽然怀疑,听到武奇从口里说出来还是很吃惊,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竟然是市长的公子!她听人说,这些纨绔子弟个个都骄横跋扈,不可一世,仗着父母的权势作威作福,全然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刚才武奇对医院领导和医护人员的态度差不多也就是这样。如果他今后也对我和爸爸呼来唤去的,不光我,爸爸那么孤傲的性格怎么受得了?
她本来就极不情愿搬来,有了这种想法,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她闷闷不乐地说:“我要把爸爸搬回去。”
武奇问:“小艾,你想什么呢?这里又不会多收你的钱,不住白不住。再说普通病房哪有这里好?”
小艾赌气地说:“我爸是普通老百姓,只能住普通病房,没资格住这么高级的病房。我们也不想接受别人的施舍,我们可还不起这个人情!”
武奇见她说气话,又好气又好笑,说:“小艾!你以为我这是在干啥?在施舍吗?我有什么东西好施舍的?我跟你说,明天就过年了,你不想让伯父换好一点的环境吗?咱过年不能在家里过,就在这里过。明天把这里稍稍打扮一下,有点过年的气氛,伯父看到了,说不定心里一高兴,病也就好得快了。”
正说着,进来一个年轻护士,笑盈盈地说:“我是这间病房的护士,来给病人量一下体温。”
武奇说:“你量吧。”看她放好体温表,又对她说:“你先出去一下,过10分钟进来。”那护士又是笑盈盈地出去了。武奇这才说:“每间病房都安排了一个护士,专门负责这一间病房的病人,你得适应。”
他见小艾不说话,又继续说:“小艾,我并没有要倚仗爸爸的权势的意思,我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爸爸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就是不想在他的光环笼罩下生活,不想因为他影响我们的感情。”
小艾听他说得真诚,已觉动心,可是想到这次事先不跟自己打招呼,就如此安排,还是觉得不踏实,就说:“可是……”
武奇不待她开口,就笑着说:“可是,这次怎么又如此兴师动众,对吧?其实,我爸爸也是个挺随和的人,他一向都尊重我的选择。只是妈妈喜欢唠叨,老是怪我不听话,说我好不容易读了研,随便进一家行政事业单位,现在肯定如何如何,又怪爸爸惯坏了我,对我的事不闻不问。爸爸就劝妈妈说,孩子大了,他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我们不能管他一辈子。我跟爸爸其实经常交流的,我说我的经商理念,也批评他工作中的失误;他也跟我商讨一些从政的感想和困难,有时也给我提一些意见和建议,我们的关系很融洽……”
小艾听了,觉得这真是一对开明的父子,看样子武市长也不是那么颐指气使的人。又想到自己的父亲,虽然生活上对自己无微不至地关心,但却很少提及他内心的想法,不禁慨然轻叹。
武奇说:“昨天,我在家里跟爸爸聊天,他问我这几天都忙些什么,我就把在这里照顾伯父的事说了,又向他介绍了你。他听了很有兴趣,问是不是那个帮助流浪乞讨人员的小艾老师,我说是的。他对你是大加赞许啊!我又跟他说了伯父生病的情况,他说今天正好要到医院来走访,一定要来看看伯父,也看看你。--这可不是我在搞‘特权’!--今天在病房里看了,他在临走的时候,很沉重地说:‘这都过年了,齐老师父女俩不能回到家里过年,我们更要主动去关心他们,不能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他们却在这里冷冷清清的,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也会不安啊!’医院院长书记这才马上表态,主动要把你们安排到特护病房来。”
小艾低声说:“那还不是看在你跟我……他们……他们……”说到这儿,脸上一红,忙打住了话头。
武奇说:“他们关心你和伯父是真心的,搬到特护病房来也是主动提出来的,这就够了,你不要管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如果老是在乎别人的想法看法,这一辈子就啥也别干了。”
小艾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心里也渐渐踏实下来。
护士又进来,取去体温表看看,又作了记录,仍旧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说:“病人的体温正常,你们不用担心。一会儿会过来换药打吊瓶,希望不会打扰你们。”出门时又回头意味深长地一笑。小艾被护士笑得心怦怦直跳,又瞪了武奇一眼。
武奇并不理会护士的言笑,对小艾说:“爸爸临走的时候,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小奇,你小子眼光不错,我看小艾老师人品不错,也很温柔善良,我很喜欢她。几时把她带到家里来,让你妈妈也见见。’我说:‘爸,你也不看看小艾他们现在的处境,怎么好意思说这些?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这当市长的如何关心平民百姓吧!’爸爸哈哈大笑,说:‘好!不过这事现在不光是领导和市民的关系,更是两亲家的关系,我肯定不会怠慢的。’”
小艾听到这里,脸上早已飞上两朵红云,心里甜滋滋的。
武奇又说:“小艾,我还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布今天已被接到福利院去了。”
“啊?你说的是真的?”小艾兴奋得叫了起来,忙探头看了看病床上的父亲,又压低声音说:“这事也是武……你爸爸出面解决的?”
武奇不以为然地说:“这事政府本来就应该管。民间的力量到底有限,靠你们这些人能帮多少?你们已经尽了力了,该政府做些实事了。”
小艾还想说阿布是外地人,不符合进福利院的条件云云,但既然现在已被福利院接收,也就觉得没必要说了,心想阿布既然进了福利院,过年也许就不会再孤单了。她感激地看看武奇,觉得他不仅英俊帅气,而且处理事情也很大气理性,一直郁积在心头的乌云,渐渐地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