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是周末。小艾已经整整七天没有收到武奇的任何消息了。她觉得很奇怪，武奇每次出差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四天。他曾经说过，要用最短的时间，达到最高的效率，还说自己现在是创业时期，没有时间也不会浪费时间趁着出差的机会去旅游。可是，这次去香港谈生意，怎么一去就是七天？是不是生意谈得很艰难呢？可是再怎么艰难，也要告诉自己一声啊！武奇的电话一直是开机的，她打电话去时却一直没接，又发去短信，也没见回音，这让她觉得十分郁闷。

她曾经想，是不是他这次去香港出了什么意外？为此她前几天去查过，没听到也没看到任何赴港人员出事的消息，稍稍放下心来。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她也到过他的公司，但每次去时，都只是远远地看看，不敢进去问，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难道，他是因为自己没有陪他过生日，这才不理自己的吗？不会的！她想，虫子哥深爱着自己，对自己呵护备致，体贴入微，不可能不理自己的。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她还是后悔那天晚上没有陪他过生日。她隐隐觉得，她和武奇的爱情道路，正进入一场成败攸关的考验。

武奇的杳无音信，令小艾坐卧不安，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每天只是强打精神上课，上完课就默默盯着手机，希望突然听到武奇的电话。昨天，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突然有人闯进来，呵斥道：“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怎么不去参加课间操？”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王校长，正紧绷着脸威严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听，外面操场上喇叭声音那么大，自己竟然浑然不觉，马上灰溜溜地窜了出去，为此还受到了校长的严厉批评。唉，现在可真是被武奇武得魂不守舍了！

这几天，阿布继续跟着她。她有时也会朝阿布笑笑，有时也会拿点东西给他吃。阿布的脸上虽然偶尔也露出笑容，但更多的时候却是那种让人揪心的忧郁。他真可怜，被那个狠心的女人抛弃了！她十分相信甲壳虫的对阿布的情况所做的分析，觉得像阿布这样被心爱的人抛弃，真是件痛苦的事。她曾试着去安慰阿布，可却不知从何说起。再说，他这样神志不清，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吗？这样一想，也就算了，继续满脑子地想着武奇。

眼看又到了放学时间。同事们一个个都欢喜不尽地回家了，学生们也走得差不多，偌大一座校园，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她收拾完东西，仍呆呆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突然，电话铃响了，她像触电般迅速抓起手机，翻开机盖，激动地叫道：“喂，虫子哥，是你吗？”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静默片刻，才说：“是小艾妹子吗？我是小芳。”

小艾听说是小芳，很是失望，马上不好意思地说：“是小芳姐啊，我以为是……”

小芳笑了笑，说：“妹子，你今天有空吗？我今天晚上休息，想跟你在一起聊聊。”

小艾说：“我今天有空，现在就有空，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吧。”她正愁下班后不知如何打发，听小芳说想跟她聊聊，马上答应下来。

黄昏的剑河河滩上，夕阳如梦幻般西斜在天边，照在蜿蜒迤逦的剑河上，极像一幅优美的油画。小艾和小芳相携着，并肩走在河提上，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抛在身后，拉得老长。

二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小艾开口问道：“小芳姐，你说在这里找亲戚，找到没有？”

小芳叹了口气，默默摇摇头。

小艾觉得自己所问唐突，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很是疑惑：从上次遇到她到现在，应该有两个多月了吧，怎么两个多月的时间还没有找到呢？

小芳大约看穿了她的心事，又补充了一句，说：“唉，找不到就算了，我再找别处去找。”

小艾心想，这个亲戚究竟是她的什么人，以至于让她如此执着地寻找？她不解地问：“小芳姐，你不是这里还有别的亲戚吗？他们也不知道你这个亲戚在哪里吗？”

小艾说：“我这里再没有别的亲戚了。”

小艾问：“我第一次遇到你时，是在家门前的河道上，你卖给我莲蓬，你还少收了我两块钱。你还记得吧？”

小艾似乎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着说：“你以为那是我帮亲戚家卖莲蓬啊？其实那并不是我家的亲戚，只是我爸爸好多年前的一个朋友。我刚来剑城的时候，就找到他家，他家就在城郊的一个地方，家里种了许多莲藕。我见他家有许多莲蓬，就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帮他们拿到城里去卖。其实他们也是见我住了几天没事，这才让我摇着船，进城里来玩。”

“那后来呢？”小艾觉得有趣，采莲划船，那只是少年时候在外婆家时做的事，没想到她现在还有这样的机会。

小芳说：“那家人虽然对我不错，尤其是我爸爸的那个朋友，对我格外关照。可我觉得老是住在他们家吃闲饭也不好，我爸爸也老是打电话来，催我回去，我不想回去，就提出到城里来找份工作，并租了个地方住下。”说到这里，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小艾好奇地问：“难道你到剑城来找亲戚，你爸爸不同意吗？”

小芳似是被针蛰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抖，接着又是一声长叹，说：“妹子，实不相瞒，我本来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没想到还是被爸爸找到了。”

小艾惊了一下，出来找亲戚，家里人竟然不同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看着小芳，见她本来就憔悴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悲伤。看来，这是一个苦命的女子，一张好看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到任何快乐的表情。她轻轻叫了声：“小芳姐。”便看着她，不再言语，心想，她一定是在感情上受到了很大的挫折。想着武奇整整一周没有音讯，小艾也是心潮难平。

二人在河岸的一处乱石边坐下。小芳说：“妹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有些话我也不想瞒你。我这次来剑城，就是来找我男朋友的。”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似乎红了一下，借机捋了捋头发，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小艾心里感叹，她真是个痴情的女子。她也不打岔，继续听小芳讲下去。小芳接着说道：

“我和他是一个村的。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他总是处处护着我，后来我们一起读小学，读初中。高中毕业后，我们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经常约会。我们约定，这一辈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不离不弃。他长得高大英俊，又有主见，高中一毕业就跟着家里人承包了村里的养鸭厂，厂子办得很成功，承包了几年之后，他赚了不少钱，提出要向我的家里提亲，可我爸爸坚决不答应。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爸爸妈妈对我爱若掌上明珠，对我百依百顺，只有婚姻这件事，爸爸坚决不肯让我自己作主，说他再优秀也只是个农村人，还托人给我在县城找了份工作，说今后一定要嫁到城里去。我又哭又闹，爸爸只是不肯，苦口婆心地劝导我。我就找到他，同他商量，他就说等今年的鸭子卖掉了，就去城里买套房子，再找份工作，也做个体现的城里人，爸爸就不好反对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一年，正遇上禽流感，他家养的鸭子一只也没留下，他家里赔了好几十万块钱，家里刚建的新房子也抵掉了。”

小艾听到这里，不由得“啊”了一声，暗暗替她的男朋友感到惋惜，却并不插话，继续听小芳讲下去：

“爸爸不但不同情，反而幸灾乐祸地说：‘你看，农村的人就是这样，好不容易赚了点钱，有了点积蓄，遇上一点天灾人祸，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想，家到农村有什么好？一点保障也没有，你这辈子能幸福吗？我和你娘还指望你养老呢。’我一气之下，不理爸爸。爸爸为了让我死心，又做出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把他家承包的鸭厂也收回了。爸爸是村里的书记，说收就收了，他也没办法，每天只是干着急。”

小艾心想，村书记有什么了不起？怎么能这样做呢？她不由得为他们俩的事暗暗担心。

小芳说：“我们每天愁眉苦脸，一筹莫展。有一天，他对我说：‘既然你爸爸要把你嫁给城里人，你就嫁吧。’我心想，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我，说这种风凉话，就生气地对他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爱吗？’他故作没听到我的话，反而嘻笑着说：‘你不仅要嫁个城里人，还要嫁个有钱的城里人。’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捶了他一拳，不再理他。他见我生气了，扑噗一笑，说：‘我就要做这样一个有钱的城里人。’原来他拐弯抹角说了半天，是打的这个主意，当时便转怒为喜。”

说到这里，小芳顿了一下。小艾见她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缕红云，知道她沉浸在当时的喜悦当中，也替她高兴起来。

小芳接着说：“他是个很乐观的人，又很聪明，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好办法，马上问他：‘快说，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谁知他这时却使起了坏，要我先亲他一下才肯说。我脸上一红，心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开玩笑。但我拗他不过，心里又着急，想快点听到他有什么好主意，就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这才语气坚定地说：‘你爸爸不肯让我再承包养鸭厂，我照样可以做生意赚钱。这点小小的困难还能难得住我不成？’他就把他的想法对我说了，他说有一个同学在深圳做生意，几年之间就赚了好几百万，还在深圳买了房子，买了汽车。他说也想去深圳，又说以他的聪明才智决不会比那个同学差。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也相信他的能力，觉得这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答应了。”

小艾心里稍稍宽了些，心想，他一定是去了深圳之后，赚了大钱，就看不起小芳姐了。又回过头来一想，武奇也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又有文化，公司的生意也不错，今后赚了大钱，会不会不理自己了？正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又听小芳说：

“我虽然不舍得与他分别，可是也没办法。在过完年后，他就出发去深圳了。去深圳之前，我们又偷偷约会，说了许多海誓山盟的话，他让我在家里等他，又说，三年之内，他一定会买房买车，做一个有钱的城里人，风光体面地娶我为妻。我相信他说到做到，也信守诺言，要等着他回来。果然，他一去就展现出他非凡的才能，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他就跟着同学做生意赚了十多万块钱。”

小艾暗暗佩服她的男朋友，真是个既有志气有聪明能干的好小伙子，也很佩服小芳的眼光。

小芳话音一转，黯然说道：“可是，他那个同学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怕他太能干，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就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走人，不再跟他合伙。还冠冕堂皇地说，自己的公司太小，不能制约他的发展。他一气之下，二话没说，就离开了同学的公司，对我说要去广州寻找发展机会。当时已近年关，我很想他，劝他回来过了年再说。谁知他却十分执拗，说三年之内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决不回来。后来，他高兴地告诉我，说又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一家台资企业，老板是一个女的，很看重他的才能，把他留在了公司。我担心地说，你可不能贪恋女老板的财色啊。他开玩笑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实现愿望，使一下‘美男计’也未尝不可啊。但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何况那个女老板五十多岁，我觉得自己很小心眼，不应该这么不相信他，就让他放心地干下去。这期间，爸爸一直在托人给我找对象，但我一个都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