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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三醒来的时候,是在早上五点三刻,当时屋子里面一阵震动,阿三还以为是地震了。原来是卖猪肉的王胖子正准备着去猪肉厂贩猪肉回来自己卖,他还得赶回来吃早饭。他踮着脚尖从屋棚子里面出来,尽管他已经尽他所能的轻手轻脚了,可是,由于硕大的体型,终究还会是把隔壁的阿三震醒了。他媳妇张嫂在他从床上起身的那一刻就醒了,正坐在床上穿衣服扎头发,满脸都是猪油。而女儿朱朱,此刻用枕头捂着头在里面咒骂自己的亲爹,昨天晚上为了应付今天的英语单词默写,不得不撑着眼皮背单词背到十一点半,可是醒来时候脑子里面依旧是空空如也。她恨恨的踹开被子,闭着眼睛从床上起来,从床头的书包里面抽出一本语文书,随口读起英语来。读了不到一分钟就仰天倒在床上,片刻间,又挣扎着做起来,继续信口雌黄。就这样,她在床上折腾到父亲拖着半边猪肉回来吃早饭。

于是,阿三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天外来音。这天外之音好像来自地狱叽里呱啦的咒语。

阿三从地上爬起来,想前去一视究竟。已经睡了两天两夜的他,此刻精神饱满。他循着声音直接来到了朱朱的床边。朱朱的房间就用两张窗帘隔开的,一边是父母的床,一边是客厅。

此时此刻,张嫂正在屋子后面煮米粉给一家子吃。她不断给灶里面添加柴火,她还得早点出去上班扫街呢,今天领导幽暗又多安排了一个人休息,想到这里她心中就窝火。锅里面烧红的猪油不时的冒着烟呛得她一阵阵咳嗽。

阿三站在朱朱床边仔细打量着:双腿夹着枕头,披头散发,萎靡不振的坐在床上,口里念念有词,阿三努力还是能够勉强分辨出好像在读英语,可是手中去捧着没有翻开的语文书。阿三顿时觉得十分好笑,不禁用手捂着嘴笑起来了。阿三把头探近想去看清楚一下这个女孩到底长啥模样。

朱朱突然间闻到了一种猪肉味以外的味道,这味道好像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迷惑不解的艰难的睁开眼:阿三正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看,鼻子就快要碰到她的脸了。“啊!”朱朱一声尖叫,把手中的书丢在地上,抡起枕头捂在胸口,缩到床角。

阿三依旧一个劲的傻笑的,害羞的看着朱朱,两根又黑又粗的眉毛弯的好像一把镰刀。因为,他喜欢上得了朱朱。朱朱也确实长得标致。先就说这脸蛋吧,跟一脸横肉的王胖子和一脸黄斑的张嫂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小小的瓜子脸儿,上面镶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尽管此时双目无神;长着一张精致的小嘴巴和鼻子,嘴巴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朱朱缩在床脚警戒的盯着阿三,只要阿三稍有什么不轨的动作的迹象,就准备拿起枕头发出不可收拾的反击。尽管,凭她自己的知觉,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危险动物,样子看起来甚至憨的有点可爱,两笔弯的好像镰刀的眉毛,又粗又浓,一只滑稽的大鼻子和小嘴巴,满脸几天没刮的胡茬。可她依旧防备着。

张嫂闻声后,就是一阵不耐烦的吼着,因为,朱朱的尖叫吓得她把一个鸡蛋打在锅外了,“你鬼叫个啥!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你还要不读书啦!还赖在床上鬼叫!干脆不要去读算了!”随后,张嫂拿着铲子被夹板隔开的厨房里面出来。看见阿三站在那里,顿时被吓得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后,抡起铲子朝阿三猛打,顿时油花四溅。

阿三被张嫂打出屋子后,就蹲在她家门口。还是一个劲的看着朱朱,脸上还是那个微笑。

朱朱拉下窗帘穿好校服后,径直朝阿三走过来。“去!不要呆在我家门口!”朱朱生气的说。说着朝阿三踢了踢脚。

阿三依旧不说话,只是笑着。

见阿三不听自己的话,朱朱只好气的躲着脚进屋去了。不一会,打了一盆水蹲在门上面刷牙洗脸,故意把水溅到阿三身上。将洗漱后的水,用力的把水泼向一边柱子上。

阿三依旧不偏不倚的蹲着。

“你要再不走!我爸回来了可要揍你了!”朱朱威胁道。瞥了一眼阿三,转身便回屋子去了。片刻间,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出来,米粉的香味暂时遮盖了满屋子的猪肉味。朱朱端着米粉蹲在门槛,挑挑拣拣的吃了起来。

阿三咽了口口水,然后又咽了一口,又咽了一口……这时,张嫂也端了满满一碗米粉出来坐在靠左面的门槛上面,也不理阿三,夹起一筷子米粉用嘴吹了几下,便吸了下去,然后又吹了几下,咕噜咕噜的喝汤。

不一会儿,玩胖子用三轮车托着半边新鲜猪肉回来了,提着半边还在滴血的猪头直奔厨房去了,出来时端了一大盆子的米粉。坐在桌子上面大口的吃着,一边用肩上的白毛巾擦拭额头上汗。突然间,他停了下来,看见了蹲在门口的阿三,放下筷子,“她妈!这是哪来的要饭的!大清早的蹲人家门口看着也怪可怜,看看还有啥剩饭没有,拿去给点人家,也给咱家图个吉利,积个阴德。”说完后,继续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米粉,只往口里塞。

“还有啥剩饭!不是被你昨晚吃了个精光!吃货!”说着便转身把碗放在桌子上,短小的辫子在背后狠狠地甩动,进厨房去了。

张嫂端着一碗米粉出来放在阿三的面前。便转身回到桌子上面继续吃着,依旧板着脸。

阿三看着面前满满一碗的米粉,里面漂着白白的肥肉,看上去特别好吃的样子,惹得阿三口水成河。可他并没有动手。他一会儿看一下朱朱,一会儿看一下米粉,一会儿看一下张嫂,一会儿看一下王胖子,又一会儿看一下米粉里面的肥肉。

“吃呀!妈端给你吃的!”朱朱用拿着筷子的手指擦着鼻子说。

王胖子看一眼媳妇,笑呵呵的站起来。端着米粉,顺手捞起一块小板凳,走到门口吃力的坐了下来。

“你咋不吃?”王胖子不解的问。

“我爸从小就说。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吃人家东西要给钱的。”阿三老实交代说。说着便在身上的口袋里面摸了起来。

“呵呵!不错!小伙子不错!我这米粉不要钱,你放心吃吧!”王胖子说着抽一大口米粉下肚。

“给!”阿三终于还是从身上找出了一把钱来,全部递给王胖子。“这些钱碗粉够了吗?”

“使不得!使不得!”王胖子见状,把盆子放在地上,把钱还给阿三。“吃碗粉,还给钱,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使不得!”

“不行!”阿三坚决的说,说着便把钱放在门槛上。

王胖子为难的拿起钱,看着阿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张嫂吃完了出来。捡起钱,走到阿三面前,说:“小伙子,我们一碗钱只卖三块钱。你给多了。给!这是剩下的,你收好!”说着把钱放到阿三手里,转身朝王胖子使了个颜色,拿着三块钱进去了。

阿三手中拿着钱,疑惑不解的看着张嫂的背影。

“对!你现在吃吧!再不吃,都糊了!”

阿三这才开始吃了起来。刚开始,吃的很小心,随后便狼吞虎咽起来。不消片刻,便连粉带汤吃了个精光。

阿三吃完把碗递给王胖子。依旧蹲在原来的地方。张嫂端着一盆水来,也蹲在门槛上面洗去刚才吃粉流出的汗。洗完后,端着水画圆圈般的倒向门口的破铁盆里面的茂密的葱上。水流顺着锈迹斑斑的盆边流到破朽的凳子,然后流过长短不齐的凳脚,一头扎进了黄土里面。葱盆上面横着一根细铁丝,铁丝上面用木衣架挂着湿淋淋的衣服。

朱朱还蹲在那里一根一根的吃着。

“吃饱没有!”王胖子依旧笑着问,一边打量着阿三。

“没有!”

张嫂听后心儿一顿。

“她妈!再给人家添一碗来!”王胖子又夹了一大筷子米粉。好像他的盆子里面的米粉永远吃不完似的。“好事要做到底,吃就要让人家吃饱!”

张嫂拧干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捡起阿三面前的碗筷,一言不发的把剩下碗米粉端给了阿三。阿三掏出钱来,找给了张嫂三块钱。王胖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嫂,张嫂也狠狠的回敬他。

“你叫啥名字?”王胖子一边用筷子旋转盆子里面的米粉。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王胖子很是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阿三一五一十的说。

“这样啊!那你是哪儿人?”

“不知道!”

“怎么会这个也不知道呢?”王胖子依旧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在隔壁的屋子里面。”阿三用手指了指隔壁的屋棚。接着,阿三便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王胖子。王胖子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啊?那···小伙子,你有啥打算没?”王胖子上下打量一番阿三,阿三身子骨长着健壮,个头也不小,腰背也很宽阔!心想父亲传给自己的技艺也得有个传承。

“打算?”

“嗯!”王胖子把身子轻轻地往前倾斜一下。

“没有!”

“哦!”王胖子把盆子里面的米粉打了一个圈,然后用筷子敲了两下盆沿,看着阿三的碗又空了。“饱了没有!”

“没有!”阿三依旧如实回答。

“她妈!锅里面还有粉没有!”王胖子朝屋里面喊道。

“那来那么多!不是全给端了吃了吗?”

王胖子很是尴尬的看着阿三,“对不住啊!小伙子,今儿她妈煮少了。”

阿三点点头,非常感激的看着王胖子。

“给!”王胖子那起筷子从自己盆子把剩下的全部夹给阿三。

阿三看了看王胖子,眼睛红红的。阿三从身上拿出钱来,递给王胖子。

“要不得!这是我分给你吃的,不要钱!”

于是,阿三把钱收好。

这时候,在一边挑拣米粉的朱朱站了起来,碗里面剩了满满一碗。“够不够?我吃不完!”

“够了!……”阿三很不好意思的看着朱朱。

“给!”不由阿三分说,朱朱已经把米粉全部倒到了阿三碗里面。

“好吃吗?”朱朱稍变温和的问。

“好吃!”

“肥肉好吃吗?”王胖子咧着嘴的问。

“好吃!”

“好吃多吃点!”

这时,张嫂已经从里面换了工作服出来。

“爸!”朱朱拿着滴着汁的碗,一边咬着筷子对父亲说:“要不我们叫他米粉阿三吧!他都吃了三碗了,比你还吃得多!”

“就叫阿三吧!米粉阿三念起来有点拗口!”王胖子转过来对阿三说:“以后就叫你阿三好不好!”说着朝张嫂使了一颜色。张嫂靠着门,并没有理他。

“好!”阿三很满意的回答。

“给!朱朱,帮爸把碗带进去!”

“哈哈!阿三,以后就叫你阿三了!”朱朱笑呵呵的进去了。

“嗯!”阿三打了一个很响的咯。逗得张嫂也笑了。

“来!我帮你把碗也一起端进去吧!”朱朱把手伸向阿三说。

“好!”阿三把碗递给朱朱,很是幸福的站起来。

这时候,住在阿三隔壁的刘寡妇也推着脚踏三轮车出来了。她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子,手上透着两只白色的袖筒。口里面含着半只香蕉。经过王胖子家时,给王胖子丢了一把香蕉,一阵寒暄便走了。

王胖子捏下一只香蕉仍给阿三,递一只给张嫂,自己也剥开一只吃了起来。背着书包从里面出来。说: “我去学校去了。”和阿三打招呼外,接过父亲给的香蕉便走了。

“嗯!好好读书!”王胖子满脸微笑。

“知道!”朱朱头也没回的走了。

张嫂一边吃着香蕉,望了望朱朱,一边对王胖子说:“出去记得锁门。”扛着扫把也走了。

“要不待会儿和我去卖肉去!”王胖子探过头来小声问阿三。

“好啊!”阿三不假思索的高心的就答应了。

于是,王胖子把小板凳放到屋子,锁了门。推着三轮车,载着阿三也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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