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们介绍的高墙石蜂,给我们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它被我们看成是强占别人财产的剥削者,以及掠夺劳动者遗产的强盗。因为它们的所作所为,给它的种族带来了十分恶劣的影响,以致我们很难想象石蜂也有自己苦难的一面。在卵石上建窝的卵石石蜂完全称得上是辛勤的工作者。整个 5 月,我们都会看到它们辛勤劳动的身影,在骄阳的暴晒下,卵石石蜂用自己的牙齿挖掘着附近道路上的砂浆。
它们如此热情高涨和全神贯注,收获水泥的喜悦让它们沉醉其中,以至行人的脚踩到它们的头上,它们都浑然不知。
街道上最硬最干的地方是卵石石蜂最愿意去的地方,在卵石石蜂眼里那是最优质的矿脉。如此坚硬的地方对于它们弱小的身体来说,十分不便采集,必须一粒一粒地挖。刮下来的东西就地用唾液搅拌成灰浆,然后石蜂才会带着充足的原料满足地离开。它充满激情,成群结队地朝约百步远的卵石飞去。
新鲜的砂浆很快就被用掉了,要么是为了搭起一个转塔一样的建筑,要么是为了在隔板里涂上砂浆砾石,这会使整个建筑更加坚实。
于是寻找水泥的旅程又开始了,直到建筑达到他们满意的要求。它一刻都不休息,上百次地往返于开采工地和蜂巢之间,始终去同一个地方,因为它认为那里是它的最佳选材之地。
除了要修建一个坚固而结实的家,石蜂的任务还有储存粮食,蜜和花粉是它们最好的食物。如果附近有盛开着的鲜花,那么鲜花上面嫩嫩的花蕊便是卵石石蜂最喜欢的采蜜地点,它每次采蜜都要越过半公里长的路途。直到嗉囊里的蜜满得再也放不下了,肚子上也全沾着花粉,它们才会踏上返家的旅程。回到蜂房之后,它慢慢地将劳动果实塞满整个房间,随后马上又回到收获的地点。整整一天,它们不知疲倦地劳作着,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同样的活动就会继续下去。天色一晚,如果住宅还没有关起来,卵石石蜂便躲进蜂房里过夜。它低着头,肚子的尾端还露在外面。这种习惯是棚檐石蜂所没有的。卵石石蜂的休息是一种近似于工作的休息,它这样躺着是为了堵住储蜜仓库的入口,防止黄昏或者夜晚有强盗抢劫它的财产。
下面,让我们计算出石蜂建一个蜂房和储粮总共飞了大概多少距离。我分别算出从蜂巢到开采砂浆工地和岩黄芪的距离,然后,我又耐心地先记下两条路上它们飞行的次数,最后,把这些工作和蜜蜂即将要做的工作做个对比,使数据更加完整。这样,我计算出整个往返路程为 15 公里。当然,这只是个大概的数字,要得到确切的数字仅仅靠我这点努力还是不够的。
在大多数情况下,实际距离可能要比 15 公里多,它只能加深我对石蜂工作的评价。整个蜂巢大约有 15 个蜂房,此外,整个蜂巢还要罩上一层一指宽的水泥,这道工序虽然比蜂巢的其他部分要粗糙,但材料需要得比较多,大约占整个工程的一半材料。为了建好这层顶,在高原上卵石石蜂要来回跑 400 公里,这差不多相当于横贯法国南北端一半的距离。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蜜蜂精疲力竭的,在此之后,它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独自休息,然后死去。“我工作了,我尽了我的职责。”也许这是某个勇敢者最后的遗言。
石蜂的确是累坏了。它的生命只有五六个星期,它毫无保留地为家人耗尽了全部生命。在它的家里,一切都有了保障:有了充足精细的储粮,有了阻挡冬天风雪的庇护所,有了防止敌人入侵的城墙。一切都安排好了,至少在它看来是这样的,所以现在它安然地死去了。但是,唉,可怜的母亲却想错了!命运总是那么残酷,可恶的命运,它摧毁了辛勤的劳动者,养活了不劳而获者;那个愚笨粗暴的法则,使得劳动者用辛苦成就了懒惰者的成功。我们只能冷眼旁观,只能在上天这种无情的漠视中,让我们和动物被悲惨的命运折磨得痛苦不堪!啊,如果任由我想象,石蜂的不幸就会给我带来这个可怕而悲惨的问题!还是让我们远离问题,只做个简单的历史学家吧。
能 让辛 勤劳 动 的 石蜂 遭受 惨 痛损 失 的, 一共 有 10 来 种 家伙,我不全认得它们。其中的每一种都有各自独特的损人利己的办法和扫荡战术,也都非常狡猾,它们能让石蜂的任何工作都逃脱不了毁灭的命运。凡是石蜂所拥有的,它们都会侵犯,居所、粮食、还未断奶的小幼虫,无所不抢。它们有的抢粮食,有的偷食幼虫,还有的强占房屋。
暗蜂和束带双齿蜂是偷粮食的贼。前面描述过,当石蜂不在时暗蜂是怎样钻探蜂巢的弯顶,并在每个蜂房产下自己的卵;又描述过它是如何用红土来修补缺口,让人很快就能认出寄生虫存在的痕迹的。石蜂比暗蜂的身材要大得多,所以,在一个蜂房里,暗蜂有足够多的食物来养育它的幼虫。所以,暗蜂母亲可以在一个还没有受到任何侵扰的石蜂的卵旁产下一堆卵。我看到过,一堆卵的数目常在2~12 个之间。
一开始时的情况还不错,二者相安无事。在广阔的空间里,客人可以尽情地享受,跟主人就像兄弟一样一起进食、消化。可是渐渐地,主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 过了,食物在逐渐减少,最终变得稀少乃至消失,而此时的主人至多只长到了 1/4 长,主人会因断粮而死去。因为客人在餐桌上的动作极快,它们在主人发育到正常大小之前 就已经把食物吃光了, 吃饱了以后就 开始织茧。 茧是褐色的, 很小但很结实。为了充分利用拥挤而狭小的居室空间,它将茧结在一起,连成一个团。如果过些时候我们再看蜂房,就会发现在茧团和隔板之间有一个干枯的皮囊,这便是曾经被石蜂妈妈精心呵护的幼虫。那样辛勤工作的结果却落下了这种悲惨的结局。从某种角度上讲,蜂房既是摇篮又是坟地,可我在其中常常看不到小虫子的尸体。
我推断,暗蜂在产卵之前,可能已经毁掉了石蜂的卵,或者就像壁蜂那样,把它吃掉了。我还推断,在这么狭窄的斗室里,石蜂的卵妨碍了暗蜂的织茧, 为了给茧让位, 卵便被暗蜂劈得粉碎。 已经有了这么多让 人伤心的事实, 我不想再雪上加霜了, 我宁愿接受小虫子是被饿死的,只是我没看到而已。
现在再让我们说说束带双齿蜂的故事吧。这是一个很随意的造访者,它能旁若无人地挖掘棚檐石蜂的蜂城和卵石石蜂的弯顶塔。那里有无数的居民来来去去,嗡响震天,但这一点儿也吓不倒它。在我家门廊墙上悬着的瓦上,我看到了束带双齿蜂。它身着红色的外套,从容自得地爬行在蜂巢的凸起部分。蜂群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个别有用心的家伙,没有一个去驱赶它的,只要它不靠近蜂群,蜂群就不觉得烦,即使遭到它碰触的蜂,也最多只表现出一点儿不耐烦。没有任何情绪,更没有遇到敌人时一定会有的那种拼杀追捕。蜂群中负责安全保卫的有近千只蜂,它们看不到险情,没有一只去攻击恶人,没有一只去追捕强盗。
束带双齿蜂像是在参观工地,它一边在石蜂群中穿梭,一边等待时机。只要遇到一个房主不在的蜂房,我就会看到它钻进去,很快就出来,嘴里填满了蜜。它轻车熟路地从一个蜂房到另一个蜂房,贪婪地收集着别人的蜜。我不敢确定它的这种掠夺是为养活自己,还是给将来的幼虫做储备。束带双齿蜂总是在品尝过多个蜂巢的蜜之后,就在一个蜂房里腹部朝里、头朝开口安顿下来。如果没错的话,它该在那里产卵了。
在束带双齿蜂走了以后,我看了它产卵的那个住宅,在食物的表面,我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蜂房的主人到来之后,虽然它有非常敏锐的眼力,但它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如果食物上有另类的卵,那是逃不过它的眼睛的。它还在储存粮食,束带双齿蜂的造访没有给它带来任何干扰。我发现,石蜂储粮时非常注意保持清洁,我曾经试着将一个小小的包裹着稻草虫子的卵放进蜂房,很快,石蜂会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另类的卵扔到巢外。因此,事实足以证明,即使束带双齿蜂的卵产下来了,也没有产在食物的表面。
我在猜测卵是不是埋在了花粉堆里。我看见束带双齿蜂从蜂房里出来时,总是一嘴黄色,它也许是在勘察产卵的地点,为选择隐藏卵的地方做着准备。我先前认为它只是偷食而已,原来选址产卵才是它的真正目的。卵就这样被埋在了花粉堆里,它逃过了石蜂的火眼金睛。
卵如果露在外面,很快就会被房主扔出来,这样束带双齿蜂的幼虫就必死无疑。当寡毛土蜂在刺霉壁蜂的卵上产卵时,常常是在一口深井的黑暗处,阳光都射不进去,行动起来十分隐蔽。壁蜂带着它的黏合剂建外壳封盖时,看不到入侵者的后代,无知者无惧,也意识不到危险。但双齿蜂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的家产卵,因此安家方式需要讲究策略。
此外,对于双齿蜂来说,留给它的好机会并不多。如果它等到石蜂产卵的时候,那一切都晚了。石蜂一产下卵就会走出居所,然后上颚携带着一些坚硬的砂浆回来,把大门封起来。材料运用得当,刷一遍砂浆就能完全封闭大门,后来顺便带回来一点材料只是用于加固外壳。石蜂只要用抹刀抹一下砂浆,束带双齿蜂就无法进入这个房间里了。双齿蜂还不知道如何像土蜂那样撬门而入。因此,双齿蜂必须在石蜂产卵之前产下自己的卵,还一定要将卵隐藏在石蜂发觉不到的地方。
在卵石石蜂的蜂巢里,双齿蜂的机会会多一些。卵石石蜂产下卵之后,它得去找封闭入口所必需的水泥,这样就会有一段时间顾不上自己的巢穴,就算它的上颚里已经有了封闭入口的材料,但因为入口太宽了,材料不足以把门封闭起来,因此,还要花时间再找一些材料将大门完全封闭。于是,就在石蜂母亲找材料的时候,束带双齿蜂就有时间干它的事儿了。不论是双齿蜂还是卵石石蜂,它们都会把卵藏在食物里面。
那么,和束带双齿蜂同住一室的石蜂卵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管我在什么时候打开蜂巢,都看不到石蜂的幼虫,更别提成虫了,石蜂的卵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蜂房里只有一只束带双齿蜂。于是,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双齿蜂的卵比石蜂的卵孵化得更早一些,幼虫从隐蔽的蜜里出来,就用牙齿咬石蜂的卵,就像寡毛土蜂咬壁蜂的卵一样。
这就是事实,也是我看不到石蜂幼虫的原因。我不再描述这些新生儿的残酷行为,此后还要遇上更残酷的事。
生活中,强盗总是充满着恐怖,人们没有胆量过多地追问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个不起眼、肉眼几乎都看不清楚的小虫子,在乳臭未干的时候就能消灭自己的对手。石蜂的卵是被双齿蜂的幼虫消灭的,这对于束带双齿蜂来说,必须那样做吗?
其实,双齿蜂没必要赶尽杀绝。无论是在棚檐石蜂的蜂房里,还是在卵石石蜂的蜂房里,食物是绝对充足的。双齿蜂的幼虫差不多需要 1/3 或者一半就够了,剩余的粮食就放在那儿毫无用处,于是,浪费粮食也是束带双齿蜂的一大罪状。为了争抢食物而相互残杀还可以理解,但这儿的食物充足,超过了它们所需要的。既然食物足够多,那么束带双齿蜂为什么要毁掉石蜂的卵呢?它为什么不让石蜂利用剩下的食物呢?不要埋怨束带双齿蜂的恶毒,石蜂的后代最终会糊里糊涂地死于那些无用、发霉的食物的!如果我顺着寄生理论看,我可能会变成另一个叔本华,说出一些胡言乱语来。
这便是两类卵石石蜂寄生虫的概述。暗蜂和双齿蜂是真正的寄生虫,说得好听一些,是以别人贮藏的食物为生的消费者。
在这里,我还要顺便说一下攻击石蜂幼虫的另外 3 个“恶棍”:卵蜂、褶翅小蜂和小小的佩剑蜂。
当食物吃光以后,石蜂幼虫胖得流油,活像个球似的,它开始织着茧,为未来的生活做准备。在它织完茧后,会在茧里面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在石蜂幼虫熟睡的时候,那些恶棍便跑到巢里来。很快,在睡着的石蜂幼虫身旁就会出现一只刚刚出生的小虫,熟睡的石蜂幼虫就成了这个小虫的美食。它们的故事只说到这里,我将在以后详细讲述。
这些寄生虫的恶行给石蜂带来的苦难还不算最大。如果说幼虫被吃掉或让幼虫在卵里死去已经算十分不幸了,但还有给它们一家带来更悲惨结局的呢!
食物被强占,卵被毁掉,幼虫被饿死或被吃掉,这就算完了吗?
不,还没有,它们还要深入挖掘,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它们现在想占领居所了。
石蜂在卵石上安居的时候,这些靠寄生的强盗还有惧怕石蜂的力量和戒心,被石蜂远远地赶在一边。如果有些胆大的寄生虫来参观石蜂的新居所,石蜂会很快地把它们赶走。因此,如果巢穴是新建的,石蜂就对寄生虫毫无畏惧。然而,卵石上的蜜蜂也会利用旧巢产卵,只要旧巢不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就行。开始时,它们会为了旧房产展开整整几个小时的大战。它们面对面地用上颚撕咬在一起,腾在空中,跌倒到地面上,翻来滚去,打斗不断。从它们激烈的抢夺中,我能看出旧巢在它们心中的价值。
一个只要整修一下就能用的旧巢,对石蜂显得是那么珍贵和重要。
我看到那些旧巢常常被整修,并住上新的居民,我怀疑,石蜂不到没有旧巢可用时是不会建新巢穴的。因此,有人占据它们的新蜂房对它们来说就是严重的抢劫。
有好几种膜翅目昆虫会辛劳地去采蜜、竖立隔板和制造食物,却基本不会为自己建造巢穴。对它们来说,宽敞的旧巢就是它们最好的住宅,只要抢先占有这些房子就可以了。按照惯例,只要是第一个占据旧巢的人,就能成为旧巢的主人。石蜂一旦在旧巢安了家,就不许人家来打扰它;同样,它也不会去打扰抢先一步占据旧巢的人。没有抢到旧巢的蜂不再侵扰那些已经占有旧巢的蜂儿,而是自觉地到另一个卵石上建一个新家。
在这些不劳而获的蜂儿当中,我要说说青壁蜂和切叶蜂。这两种蜂的体型很小,一个石蜂的蜂房,它们可以在里面筑上 5 ~ 8 个蜂房。
和石蜂一样,它们也是在 5 月工作的。
壁 蜂根 据 具体地 形, 把 抢占来的旧巢用不同形 状的挡板隔开,分成一些不规则的小居室。建这些小居所是不需要什么艺术的,壁蜂只要精打细算地利用现有资源就行了。隔板的材料来自于一种植物,壁蜂通过咀嚼这种植物的叶片就能得到绿色黏胶。关闭整个蜂巢的厚塞子也是由这种植物的绿浆做成的,但是,壁蜂并非只用这种浆做厚塞子,为了使房子更结实,它会将许多砂浆和在绿浆里。材 料很容易采集到,壁蜂或许是担心房屋不够牢固,常常尽可能多地使用绿浆和沙的混合物。在石蜂光滑的外壳上,它们建了一层砾石的凸檐,这个粗糙的绿色外壳,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壁蜂的杰作。不久,绿色的黏胶在空气的作用下会变成褐色,特别是在塞子的外部,就像落叶的颜色,这样很难辨认出当初建巢穴时用的是什么材料了。
喜欢卵石上的老巢的,还有摩氏壁蜂和蓝壁蜂,它们与青壁蜂和切叶蜂住在一样的房子里,但它们不是勤劳的房客。
在石蜂巢穴里选择住家的强盗中,我认识的还有斑点切叶蜂。斑点切叶蜂在每个蜂房里都堆上半打甚至更多的蜜罐,罐子是用一些野蔷薇叶片绕成的圆垫做成的。强盗中还有带有一些白棉絮一样的袋子的黄斑蜂,我不知道它的种类。
三叉壁蜂和拉氏壁蜂常常形影不离,棚檐石蜂给它们提供免费住所。三叉壁蜂喜欢去群居的蜂窝那儿,比如棚檐石蜂和毛足条蜂的窝。
拉氏壁蜂差不多总是陪它在石蜂的蜂巢里。
在一个蜂城中,真正的建造者和剥削他人的强盗会一起工作,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两种蜜蜂都和平相处,它们各做各的事,都显得很本分。壁蜂难道只是谨慎地利用那些被石蜂遗弃的通道和蜂房,而没有利用石蜂的宽厚去强占那些有房主居住的居所吗?强占的事肯定会发生,因为我常常能看见棚檐石蜂在清扫旧蜂房。如果没有强占的事发生,它怎么会像它在卵石上的同类那样去利用旧巢呢?不管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不会为这样的事去争吵。卵石石蜂在各种壁蜂占据了自己的巢穴后,它宁愿在别处寻找一个可以独自工作的居所,而不愿将一个家一分为二与别人分享。为了别人而自愿放弃一个好房屋,它一点儿也不对它们表示反抗。壁蜂在卵石石蜂那里有着极高的豁免权。棚檐石蜂与它的租赁房屋者形成了混杂而安静的蜂群,使这种豁免权显得更为正式。壁蜂像是生来就是住在石蜂的家里,它受到的就是和平的欢迎。
粮食被抢劫,幼虫被扼杀,住宅被霸占,这些都是石蜂的苦难。
除了这些,就再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经历长时间的风吹雨打,石蜂的大宅最终成了废墟,卵石上的蜂房开始脱落破碎。即使不惜代价修复它,也无法达到起初的那种牢固程度了。虽然有瓦片掩蔽的蜂巢外壳保护得要好一些,但蜂城最终还是要破裂的。因为随着建筑层的不断叠加,蜂城已经显得很厚很重了,再加上粘在瓦上的那一层经常被雨水浸湿,蜂城的根基开始腐烂,修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时,所有的居民都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其实,这样的旧巢就像一座坟墓。有一些石蜂变成成虫后,因为不能穿透出口,只得在蜂房内干死;还有死了的幼虫变成了黑脆的圆柱体;还有虫子变形后留下的一些零碎的茧和皮;没有碰过的粮食堆积如初,不论是新鲜的还是腐臭的,卵在上面都无法生存。
我把棚檐石蜂的巢从瓦上拿下来,发现巢有的厚达 2 厘米,在薄薄的外层上发现不了活的生命。在巢的内层,有一些是死去的石蜂,还有一些是没有变形的死幼虫;过去的蜜已经变酸,未吃过的食物已成了泥土。这里成了积累几辈子尸骨的坟场,那些可怕的无生命体在这里堆积、干枯和腐臭。
在这里,鞘翅目昆虫喇叭虫、蛛甲和圆皮蠹专吃这些残留物。圆皮蠹专吃里面的尸首;在石蜂的工作季节,喇叭虫的成虫常到这些土质蛋糕上来,舔一点儿从罐里渗出的蜜。尽管它那绿边的红色衣服很耀眼,与石蜂土灰的模样显得极不协调,石蜂也顺其自然,好像把它们都当成了清扫垃圾的工人。
无论是在卵石上还是在瓦上,在这个即将坍塌而无法挡风避雨的房屋里,常常会迎来这样一群流浪者。虽然巢穴变成了断壁残垣,但只要有一丝希望,石蜂都要坚持工作到最后。在老蜂房残骸的死胡同里,一些蜘蛛在织着的白缎顶篷后监视着过往的猎物。在有些角落里,有一些小的食利者,如蛛蜂、短翅泥蜂吃小蜘蛛;有时还会有织毯蜂,它们也是废墟里的房客。
我还没有提到灌木石蜂,没提到不是忘记了它,而是缺少有关它寄生性的证据。为了认识灌木石蜂巢内的居民,我打开了一个蜂巢。这个蜂巢固定在一棵石榴树枝上,与核桃差不多厚。里面有 8 间居室,其中 7 间里面居住着石蜂,第八间才是被一个称得上蜂群祸害的小蜂占据着。除了这个并不重要的情况,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过。在这些随风摇曳的枝头上的蜂巢里,我没有发现更多的宿主。
缺少更多的宿主很容易解释,灌木石蜂的巢是建在树枝上的,因为根基不牢,所以不长久。冬天的寒风会很容易弄断树枝,为了防止危险,旧宅不会再翻新给下一代用,同一个巢不会用两次。这样,利用老蜂房的壁蜂和它的同类便排除了这样的巢穴。
树枝摇曳不定也是束带双齿蜂和其他蜂儿不青睐它的原因。只要蜂房条件很好,我可能会找不到更多的宿主不来这里的理由。由于没有更好的解释,我只得这样说。
灌木石蜂把巢建在空中应该是幸运的,不像有些蜂儿可怜地成了别人的猎物。如果我统计一下一片瓦上的蜂群数目,会发现束带双齿蜂和石蜂几乎一样多。寄生虫把居民的一半都消灭了。吃幼虫的褶翅小蜂和它的同类惮格米蜂,再将另一半蜂民杀死。在棚檐石蜂的巢里,变形卵蜂的幼虫袭击石蜂的宿主三叉壁蜂。
卵石石蜂似乎可以让一些妨碍本族繁荣的祸害走开,但它们并未因此减少磨难。我发现:石蜂的一个居所里有 9 个蜂房,3 个被卵蜂侵吞,2 个被褶翅小蜂劫掠,2 个被暗蜂抢夺,1 个被惮格米蜂强占,最后剩下的那个才是石蜂的。整个石蜂家庭被 4 个坏蛋瓜分,只有位于蜂城中央的那个蜂房逃过了劫难。在我从卵石上取下的蜂巢中,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所有的巢都被那些作恶多端的蜂侵占,常常是一个蜂巢被好几种蜂占领。这些可悲的现实,让我想起了人类世界黑暗的一面:一些人的财富往往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贫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