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空明。那雪在枕上转了转头,只听见耳朵里嗡嗡的鸣叫,让人心烦意乱。浑身的不适。仿佛枕头不是先前的枕头,床也不是原来的床。总之,翻来覆去,怎么都不对。那雪知道,这是又失眠了。时令过了白露,是秋天的意思了。夜间,已经有了薄薄的寒意。窗子关着,依然可以听见秋虫的鸣叫,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楼下的墙根里,草丛还是绿的,泼辣辣的,一蓬一蓬。那些虫子,想必就藏在草丛中间。仿佛也不睡觉。也或者,是在梦里,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就情不自禁地叫两声。那雪把被子紧一紧,闭上眼睛。她也想不到,今天,竟然遇上了孟世代。从“暧昧”出来,叶每每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先走一步。那雪看她心神不定的样子,知道是有情况,就说好,路上当心——最好是让他来接你。叶每每笑,醉眼蒙眬。当然——必须必。
灯火阑珊,城市已经坠入梦的深处。从地铁里出来,那雪站在大街上,一时有些茫然。离家还有两站地。那雪决定走回去。街道两边的店铺,有些已经打烊了,有一些,依然灯火辉煌。那雪在大街上慢慢走,在一家咖啡馆门口,有两个人刚刚走出来,在路边等出租车。那雪看那身形,心里一跳。竟然是孟世代。孟世代也看见了她,便把身旁女人的手松开,佯作从口袋里掏手机,口里打着招呼,你好,这是刚回来?那雪说你好。身旁的女人像一只小兽,很警觉地看着她。那雪心里一笑。看上去,这女人总有三十岁了,水蛇腰,大屁股,单眼皮,嘴唇饱满,是那种十分性感的熟女。孟世代咳了一声,仿佛打算介绍一下身旁的女人,话一出口,却是,好久不见——还好吧?
夜风吹过来,爽利的,带着薄薄的轻寒。那雪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几年后的邂逅,竟然这样云淡风轻。看来,有时候,人最拿不准的,不是别人,倒恰恰是自己。
有一辆出租车呼啸而过。那雪走在便道上,还是下意识地往里面靠一靠。裙子却被吹得飞起来。那雪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按住。不远处,路灯的昏黄里,有一个女子扶着树干,把额头抵在胳膊上,长裙,长发,看上去是十分讲究的妆扮,无奈醉酒的人,再得体,也不免露出人生的落魄。那雪忽然有些担心叶每每。她边走边写短信。写好了, 看了一会,想了想,到底删掉了。
国庆放假,那雪回老家。从京城到省城再到小镇,一路辗转,却也算顺利。一进门,却发现走错了。怎么回事,分明是那条街,却找不到那个爬满丝瓜架的院子。问人家,都摇头。那雪慌了,我是那雪,那雪啊。那家的老二——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那雪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浑身是汗。却原来是一场梦。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想必还有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或许,就真的这样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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