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修毕竟是彗修,他不懂得理解,因为他从来不需要那种情感,但他骄傲,他说得没错,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算阎王也要为他让道。
慕慈的身体有了很大改善,再也没有之前咳血的症状,脸色也日渐红润起来,精神也慢慢恢复起来,这一系列良好的改变,让大家深信不疑。
慕慈已经跟死神道别了。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基本恢复了健康。
安落闵很高兴,也暂时忘却了跟彗修的约定,只想享受现在的时刻。
“小慈,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闵,怎么突然这么说?”
“哎呦,现在正是早春二月,万象更新,我想去嘛,一起去,再说正好配你散散心,叫上蝶双,就我们三个人嘛。”
“闵,你真孩子气。”
“那有什么不可以,小孩子为了达到目的,就会跟在乎自己的人撒娇,耍赖,用尽任何蹩脚的办法,可是大人们总是吃这一套!”
“你啊.....”
“去嘛去嘛......”
“好,我们去。”
“恩,小慈最好了,你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孩子。”
所以,你一定要过得最幸福。
安落闵在心里补上一句。
江南是最养人的地方,而这里的湖水周围,也绝对是风光秀丽,景致绝佳。
湖水弥漫,峰岛屿散立,一眼望去,烟波浩渺,水气荡漾。
早春二月,现在恰巧是桃李春风花开日,湖泊也是春波泛绿风轻水盈,美得醉人心神。湖面上游船如织,穿梭往来时,有莺歌燕语之声传来,合着萧声琴音,愈显得这江南水乡的旖旎。
三人极目远眺,隐约可望见不远处的一缕黛青色,仔细一看,才知那原来不是对岸的山脉,而是湖中央的一个小岛,岛上山峦起伏,还有许多参天树木跟奇花异草,这些鸟语花香煞是吸引游客,故游湖的人几乎都要上岛一游,才算尽兴。
熙攘的人群,映着头顶的湛湛青天,悠悠白云,缕缕夕晖,和平、宁静,颇有金碧上青空,花晴帘影红的意境。他们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才把握住了这美好的光景!
安落闵突然感伤起来。
是啊!没有付出代价,如何把握到最美好的食物......
“小慈,蝶双,你们可听过李商隐的诗?”
“是那位晚唐时期的诗人吧!”
“对啊,我突然想到了他的那首《落花》。”
“落闵,你跟小慈都太风雅了。”
“没有啊,闵,念给我们听听吧。”
安落闵点头,微启朱唇。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
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闵,这首诗很美,可是很伤感。”
“......恩......”
安落闵苦涩一笑。
“比李白的诗如何?”
“哪首?”
“长相思。”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原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人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小慈,你也跟落闵一样,多愁善感。要我说啊,从前好多古人最好笑,一味伤春惜花,叹息虚度了良辰美景奈何天。”
“为什么不这样想?没有西风折花的灵秀钟育,哪能体会春暖花开的甘苦悲欢。一如那桃李,明知花期如此短暂,匆匆即逝,却也纷纷弄娇弄俏,竞秀竞妍,开得绚烂无比。花犹如此,人何以堪?”
蝶双疑惑地看着安落闵勉强的笑意,觉得不舒服极了。
“落闵,你最近怎么了,你怎么笑得那么难看?”
“哪有?”
安落闵俏皮起来,淘气一笑。
“啊啊啊,被你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啊,真是失败啊!”
蝶双不禁气恼。
“呵呵......”
安落闵看蝶双那么生气的样子,也不尽开怀起来。
“落闵,连你也要来气我,我被夜君那个死痞子惹得够生气了,你还来雪上加霜!”
“夜大哥他又怎么了?”
“他昨天说我一点都不像女儿家,连背首诗都不会。”
“哈哈......”
“安、落、闵!”
“呵呵,你们争论的话题很好笑嘛!”
“有什么好笑的?”
蝶双瞪大美眸。
“好,那我教你一首诗,保准夜大哥听了再也不跟你拿乔了。”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骗我!”
慕慈‘噗哧’一笑。
“那你听好了,《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蝶双认真地聆听,眼睛一眨也不眨。
“闵,你好厉害。”
“我从小跟爷爷在一起,他教会我许多历史跟古人的事迹,我对诗词歌赋还是略有研究的。”
“恩,我知道了,就用你教我的这首诗去堵夜痞子的嘴。”
三人纷纷大笑,惹得船家也被她们的气氛感染了。
“姑娘,你很有才情。”
船家开口道。
“老伯伯,你谬赞了,我只是大众脸充胖子而已。”
“姑娘,可否与老朽我对上几句?”
“愿意受教。”
“好。”
船家慈祥一笑,身着朴素,但脸却被斗冒遮住了大半。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剩。”
安落闵看向他,笑意一泻千里。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镫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船家低头冥思,半晌,看向湖面的碧波荡漾,又道。
“禁烟过后落花天,无奈轻寒。东风不管春归去,共残红飞上秋千。看尽天涯芳草,春愁堆上阑干。”
“楚江横断夕阳边。无限青烟。旧时云雨今何处,山无数柳涨平川。与问风前回雁,甚时吹过江南。”
“果然是才情并茂,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谢谢老伯伯夸奖。”
“姑娘,情由心生,这话你可赞同?”
“自然不错。”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船家徐徐念道,一字一句,命中安落闵的心脏,疼痛难忍。
怎么会?
这诗,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古往今来,多少皇帝失去自己的爱人。董贤即使位居三公之一,可哀帝死后,他一样被处死。玉环受到玄宗皇帝如此宠爱,依然免不了被臣子逼死。
那种痛苦和悲哀,眼看着心爱之人,却不能得到那种痛苦狠狠地折磨着自己。
“老伯伯,你有心爱的人,却不能不跟她分离吗”
“心爱之人?哈哈,世间情爱不过是欺骗俗人的把戏,却还是有人不停地往下掉,何为爱?姑娘你博古通今,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是有不幸的例子。再怎样的如花美眷,也抵不过似水流年的摧残。口口声声的爱语也是具有时效的。就像唐明皇费尽心思得到杨玉环,结果呢?感动了痴男,感动了怨女,感动了白居易,却感动不了马前的叛军和皇帝自己。”
“闵......”
“落闵......”
慕慈跟蝶双都被安落闵如此寂寞的话给惊吓到了。那是安落闵吗?她一向阳光,照亮身边所有人的心扉,可是此刻却这么沮丧。
“不错,姑娘,不过,我很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船家突然往湖心一驻,小船静止不动,船家扔掉头上的斗笠,抓住了安落闵。
安落闵此时才发现,这个船家其实年纪并不是很大,不过叔叔辈的年纪,但他的头发悉数苍白,神情乖戾阴狠。
“你想干什么,放开落闵!”
“闵!”
另外两人显然被吓坏了。
“告诉彗修,他最心爱的女人在我手里,他知道该到哪里找我。”
语落,男子把安落闵带离了湖面,朝远处飞去......
“彗修,你确定这么做好吗?楚云他对师娘一直都......”
“怎么,你同情他?你忘了他吃里扒外勾结朝廷的事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阴险狠戾,我怕他会用小手段,这样防不胜防,何况之前他碍于师娘,可是现在他肆无忌惮,我担心他会使阴招。”
“我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
绛寻正想着该如何处理楚云的事,就见慕慈跟蝶双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彗修......”
彗修看着她们如此紧张的脸色,当下把绛寻的话想起。
“安落闵呢?”
“闵她,被一个白头发的男人抓走了,他还说,你会知道到哪里找他的。”
“是楚云。”
绛寻神色一凛,笃定道。
“楚云,他好大的胆子......”
彗修眼里杀意狂袭。
“落闵会不会有危险?”
蝶双也甚是担忧。
“我不会让安落闵有任何闪失。”
彗修坚定地走出幻榭。
“你们放心吧,彗修也该清理门户了,落闵会没事的。”
“可是,我很担心。”
慕慈眉头紧锁。
“会没事的,落闵是彗修最重要的人,他这么辛苦才把她留在身边,不会让她有事的。”
“留在他身边?”
蝶双疑惑绛寻的话。
绛寻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动声色地圆了过去。
“我的意思是,彗修不会让落闵出事的,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落闵不会有事的。”
“恩......”
慕慈却细心地捕捉到了绛寻脸上适才略微的不自然,眉头,锁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