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末班公交车很空。
何天莲靠在座位上睡着了,手里握着罗煜城的衣角。
这样的她很安静。很干净。
少了平常笑意嫣然的甜软,变成简单澄澈的一团。
罗煜城的视线从她握着自己衣角的手上挪开,发现她低垂的头颅很有频率的一点一点,间或撞上前排的座椅。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轻轻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圈进怀里。
哪知怀中人紧闭的双眼和嘴角一起缓缓向下弯成月牙,嘴里还小声嘀咕:“其实……撞得还满痛的。”
这个女人!
罗煜城喜忧掺半的瞪着她缓缓张开的笑眼,最后干脆的把她那只一直没在正确位置的手抓进自己掌中,郁结了一路的眉头才终于舒展。
这才对,事情就必须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心情不好?”
罗煜城状似随意的拿起她的手把玩,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对比下显得愈加柔软。
所以,他以为她是在借酒浇愁吗?
何天莲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轻笑出声:“没有啊。”
事实上是好得不得了。
“我在飞机上看到报纸……”罗煜城收拢指尖,和她十指紧扣。
不得不说,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何天莲柔嫩的面颊在他外套上蹭来蹭去,声音沾了糖似的甜:“没事啦。大不了两手空空给你养——如果你怕的话,现在还有机会跟我划清界限。”
“怕死了,”罗煜城没好气的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不是很清楚的嘀咕,“怕你不给我养。”
何天莲的笑音闷闷的传来:“我有重要情报。”
“说。”罗煜城把手滑到她的腰间,言简意赅。
何天莲抬起头大笑着宣布:“我们坐过站了。”
罗煜城彻底没脾气的拉着她起身往车门走:“不早说。”
“我喝醉了嘛。”她故意的。嘿嘿。
其实,坐公交这件事本身就很故意。
何天莲根本自己都不知道有几辈子没坐过公交了。
和罗煜城之间进展太快,很多该有的情节似乎都跳过了。
她想着,如果把别的情侣们做过的事情都统统做一遍,是不是就可以弥补跳TONE的不圆满?
不想遗憾,不想敷衍啊。
走道里的灯光氤氲出暧昧的光晕。
何天莲放开罗煜城的手,站在独居小公寓的门口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两相望。
罗煜城,下辈子做我的青梅竹马吧。
我们一起晃晃悠悠的长大,就不用因为太想珍惜小概率的相遇就匆匆忙忙的赶戏份。
但是眼下,这辈子已经是这样的现实,只好这样了。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两个人相遇那么不容易,我们就只好这样,先说好要在一起,再慢慢去尝试用怎样的姿态一起走下去吧。
罗煜城开口打破沉默:“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不是很坚定的话音散进夜晚微凉的空气里,格外虚浮。
何天莲脸颊的爆红没遮没拦的暴露在灯光里,小声说:“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又想干嘛?”罗煜城的声音有点紧绷。
“我想恃酒行凶。”
罗煜城声音已经沙哑,却还是一脸面瘫的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何天莲把心一横,彪悍的伸手拉下他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吻上他的唇。
罗煜城显然被她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吻她。
然后……场面就不受何天莲的控制了。
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拿出的钥匙,谁开的门。
至于两个人是怎么一路纠缠着进的卧室,这更是一个需要福尔摩斯来推理的迷。
总之,在她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了。
而眼前因为超级近距离而无限放大的万年面瘫脸——
居、然、笑、了!
罗煜城浅浅啄吻着她微肿的唇,略微不稳的气息里有不容错辩的笑意——
“下次想行凶的时候,不用再恃酒了。”
晨光微曦,卧室地板上的外套口袋里一阵铃声大作。
睡意正浓的何天莲痛苦的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谁也别想打扰她享受周六早上的赖床时光!
过了好一会儿,扰民的来电铃声终于中断了,低沉的男声却穿透被子,毫不留情的冲击着何天莲的耳膜——
“……阿姨,她还在睡。”
我醒了我醒了!
何天莲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拉响了警报,瞬间清醒的瞪大眼睛,倏地坐起来,倾身过去抢夺罗煜城手里正在造孽的手机。
蹲在床边的罗煜城握着电话微微后仰,避开她的手,继续用三月春风般的语调回应着电话那头:“……阿姨,我是罗煜城……好的……她醒了,要和您说话。”
何天莲一把抓过他递过来的手机,伸手环住自己在深秋微凉空气中轻颤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心虚的对着电话甜笑:“妈……”
“何大小姐,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有程序上的错误?”周兰珍女士的声音穿透微抖的电波,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心情。
“呃……”何天莲手拿电话仰视已经站直身体的罗煜城,惊觉对方转暗的眸光带着热辣的直白扫过自己的肩膀以下,脸上顿时窜上两道火舌,动作灵敏的躺回去,不但伸手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翻了个身,只留给床边人一个后脑勺。
罗煜城难得的勾起了唇角,体贴的转身走出卧房。
听见轻轻的关门声,何天莲才压低声音对电话里的母亲告饶:“……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奈何夜色撩人,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所以?”周兰珍女士犹自抱着一丝矛盾的侥幸,衷心的希望自己的女儿还是那朵软绵绵的白棉花。
奈何天不遂人愿,她家白棉花闺女讷讷的答道:“我把人给办了。”
何天莲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好姑娘敢作敢当!
所以她打死也不敢说,不但办了,而且……两次。
“麻溜的把人给我领回家,谈婚事!”周兰珍女士果断咆哮了。
我也没想不负责任啊妈,你倒是我妈啊还是他妈,就这么怕他被占便宜?
何天莲瘪瘪嘴:“遵命。”
电话挂断,何天莲窝在被子里翻身平躺,呆呆的畅想着今日的暴风雨。
神出鬼没的罗煜城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就在何天莲被盯得脸上红得能滴出血的时候,罗煜城面无表情的低声开口:“还疼吗?”
轰!
粉末了粉末了粉末了——
何天莲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闷闷的声音带着尴尬怒吼:“你试试!”
“那可能比较难一点,先天条件不足,”罗煜城低下头,眼里的笑意犹如年轻的狮王首次圈下自己的领地般骄傲和满足,“下次,我会慢慢来。”
一个枕头暗器般犀利的飞过来砸中他舒展的面瘫脸。
“给我消失!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