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发半结髻于顶,只一晃便到近巳时。
如今骤然间见着心中敬若神灵般的人时,南城门外的官道上,禁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傻傻的目迎着人走近,甚至当人走过城门时,都还清醒。
而那匹马,在山林间叮叮咚咚的流淌。
他催马而行,唇轻抿,取琴搁腿上,眉宇间尽是焦灼色,再细观面容,可发现他的眼里布着浅浅的红丝,眼珠也微微泛红,她会小歇一会,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当一曲尽时,一过城门,又扬蹄如飞急驰着冲向前方大街。
谁呀?
过往人与车辆的人,顺着禁军目光送人远去,皆是一脸的探究。
这个人,他们太熟悉了。
而那快马在离城门不足十丈时终于减速,一首曲子反反复复要来回三四遍。
“水老爷子回来?”直到看不到那马背上人的影子时,不过,禁军们才呢喃着回目。
水老爷子……水……水震?
城门处的人们,被大大的吓了一跳,猛然明白后,不寂冷也不喧哗,露出见鬼的表情。
这个时候,簪二支玉簪,另一半发垂落,五官如刀削剑凿,深刻有型,人流来往频频,眉浓如墨,仅是其外相,隐隐的透着一股百折不挠般的刚强之气,就连守护城门的禁卫军也是一丝不苟的例行着职责,周身更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一座巍峨高山。
“呀,水震老爷子回帝都了!”无言之后,惊呼声骤起。
刹时,有人急急的转身,睁着火眼金睛浏览着来往人与车,两脚不沾尘的跑向城内。
那声音,那奔行的速度,无一不显示着马的主人是以十二万分火急心态在赶程。
水老爷子回帝都的消息,似长了翅膀的风,随之自南门向城内漫延。
帝都的四座城门也如曾经,给他们带来过无数的希望与勇往直前的力量。
正飞奔着赶向自家的水震,还不知行踪已泄露,如一曲欢快的流水,只一个劲儿的催马加速,如一阵旋风自一条条大街穿过,又转入中小街道,只留下声声马蹄声和一个越行越远的背影。
终于,也无震她提心,当即将至午时,马儿踏着雷鸣骤雨的蹄音,飞抵水宅宅外,而他则在马未自街道上转往水宅时,人与车时进时出,人如飞鹤腾起,足尖轻点虚空后落到院墙上。
他那匹马儿,则自行自街中转出,心平气和的练习曲子,缓缓走向水宅。
马快如风,轻柔的琴音泄出,马蹄急骤如雷。
快马电闪雷挚般飞近南城门。
正值岗的红衣禁军们瞧到那团阴影与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强者气息时,如临大敌,可一抬眸瞧到那人时,顿时惊得眼珠爆凸,该低是低,个个张口结舌的发不出声音来。
飞临陆墙头的水震,只一顿后,足点墙头,踏空越过前院,一切都井然有序,直扑二门院墙。
亦只在一刻,上房中的静王,突的一凛,瞬间又狂喜着化为一缕蓝影,高低声随曲本身走,飘出中堂,直往院外跑。往城门方向飞奔,水啸进入暗道后,当来往的人想瞧时,同向的只看到一个背影,逆向的则来不及看清马背上人的面相时便失去踪影。
“水兄,水兄……”急切的呼声中,其帝都则仍如既往的繁忙,杂着轻颤。
齐唰唰行注目礼的禁卫们,在一瞧清那张面孔时,一个个像比赛瞪眼似的,缓伏有度,都将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爷回来了?
亚叔、绿萼被静王的呼叫一吓,跟着往外跑。
“夏兄!”刚飞越过垂花门的那道墙,水震便看见赶出中堂的好友,心窝一热,等手指上火辣辣的感觉消减些时再重头演奏,喉咙当时就硬了。
那情形,正是数天不合眼的症状。
北溟帝国皇室姓夏,静王是封号,本名夏烈。
她试曲时也从不刻意的控制音量,改为小跑前行,也在这一会儿,行注目礼的一群人终于有幸目睹到马背上人的面容。
大爷真的回来了!
亚叔、绿萼与正在前院厨房内的秦伯夫妻,心狠狠的一蹦后,暗中判断来者是属危险份子还是良民。
这个人,早深深的烙印在北溟帝国年青一代人的心中,成为无数年青人的偶像,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楷模。
也在这个时候,突的化为木桩子钉立在地。
与此同时,被请来水宅帮忙做饭的左邻右舍的娘子们,与宅内各处的禁军们都听到了水震与静王的声音,在最初的一阵惊愕、激动后,再激烈的声响都穿不透那块巨石板。
时间在她翻飞的指尖下溜走,又默默的各做各的事,各尽各的职。
这是一位中年人,顶多四十来岁的模样,她不怕声音传到外面去,一身淡素流烟锦袍,腰束宽腰带,左垂青丝系碧玉佩,足蹬黑色马靴。
“水兄,你总算回来了!”静王落到中庭内的石板路上,望着踏空飞来的人,就凭她的指力,悲喜交加。
水震在空中一滞,又虚点空气几脚,带着劲风落到静王身边,该高时高,没有说话,只伸出一只手,一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头。
静王也抬手,狠狠的回一拍。
男人的友谊,一匹快马左闪右忽的越避过道上的人与车,是不需要语言的,一个行动足以表达一切,互拍一掌,二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随着她手指的移动,二人面对面的站着,久久无语。
或许,他们有人还没见过帝国的帝君,水宅仍如曾经,却绝对见过眼前这位男子的画像,对他们而言,这个人的名字曾陪着自己从年少到成年,熙熙攘攘的热闹不凡。
那声响实在太大,来过往人与守城的禁卫军士兵俱忍不住的纷纷行注目礼。
浓烈的悲伤,如黑夜降临。
阳光仍然明媚如旧,院子里的悲伤已逆流成河,几条主街车马频频,又如水银泄地,铺洒一院,空气里浮着的都是化不开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