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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石榴和红灯笼

小时候家里穷,从未过过生日。八岁上小学那年,父亲说:“孩子进了学堂,给他过回生日吧。”母亲赶紧问我:“孩子,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点儿什么好东西呢?好吃的,好玩的,都行。”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不知道过生日是怎么回事。这是父母亲头一次破天荒地问我想要什么,况且“好吃的,好玩的”是那么动人,那么具有诱惑力,让我一时有点儿高兴得不知所措。我急急忙忙地想,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那么,想要点什么呢?那年代,小孩的玩具极少,什么变形金刚,芭比娃娃,遥控海陆空,统统没有。而且我压根儿就没往玩的东西方面去想,一想就先想到好吃的。我的小脑瓜急速飞转,忽然想到一种东西,在集市上曾见到过,一颗颗鲜亮诱人地摆放在一位老大娘的篮子里,红红的,圆圆的,咧着口,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的东西,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父母亲可能见我想得很认真,就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我吞吞吐吐地说:“我要,要,那个张着嘴儿,呲着牙的。”

“是吃的吗?”

“是。”

“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在哪儿见过?”

“在集上。”

“咬人吗?”

“不咬。”

“会动吗?”

“不会。”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这可把父母亲难住了。俩人琢磨了半天也没弄出个子丑寅卯。自然第二天也只给我弄了碗面条算过了生日。

多少年以后,终于弄清了那个害得我没过好第一次生日的宝贝东西叫什么名字,还弄了一枚尝了尝,不料差点没把我的牙酸掉。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生日过得依然时有时无,想起来就过,想不起来就不过,从未把它当回事。然而,当我步入知天命之年以后,却年年认认真真地过起生日来。生日蛋糕自不必说,还时有朋友送来鲜花、贺卡什么的,让我这个很少过生日的人倍感受宠若惊。

2006年10月11日,也就是我生日的前一天,一位朋友送来一份礼物,用精美的彩纸包裹着,中间系着一根彩带,看上去美观大方。朋友郑重其事地递给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我很高兴,但也很好奇:是什么高级礼物弄得这样庄重呢?我小心翼翼把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让我大惊:原来那是一张1949年10月12日的《人民日报》!

朋友告诉我,他看了我的书上的一篇文章,就与在博物馆里工作的同学联系,请他帮着找了一张我生日那天的报纸,就赶在我生日前送来,表示祝贺。

我激动不已,连声道谢。

朋友离去,我翻开报纸仔细阅读。

报纸很完整,一共三张,六个版面,虽然已经发黄,周边有一点些微的破损,还散发着古旧纸张那种特有的味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似乎格外沉重,它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其中仿佛蕴含着生命的讯息。半个多世纪的时光已经逝去,但它并没有走远,它已经深深沉淀在手中的那张报纸里。忽然,我觉得似乎有点拿不动它了,急忙把它放在桌子上。

读着那些半个多世纪前的文字,让人感到既亲切又陌生,既遥远又好像在眼前。

那时候新中国成立刚刚12天,南方还在打仗,大西北、大西南还没解放,已经解放了的地区满目疮痍,一片荒凉,百废待兴。但这块饱经沧桑、多灾多难的土地,已经见到光明,一轮朝阳已经冉冉升起,无比灿烂的光辉正撒向祖国大地,这块神奇的土地已经苏醒,她充满力量,充满激情,充满朝气。

报纸的第一版是新闻版。头条新闻是,广东前线我军急速南进,英德翁远解放,浙东沿海我军攻占六横岛。

其它新闻是:

“长治”号全体起义官兵,电毛主席朱总司令致敬,毛主席朱总司令电勉努力学习积极参加建设中国人民海军。

前国民党反动政府驻法使馆人员,宣告脱离国民党匪帮,电呈周恩来外长听候接管,周外长复电欢迎号召一切伪使领馆人员效法。

向甘肃走廊胜利进军,十九天前进一千六百公里,歼国民党军残匪三万三千。

第六版是文艺版,其中有一首诗歌,作者是牛小白。我摘抄下来供大家欣赏,全文如下:

红灯颂

金线缠,银线扎,

大红的灯罩贴金花。

红灯糊好为什嘛?

天安门上高高挂。

红灯高,红满天,

四面八方齐来看。

又照近,又照远,

照耀人民四万万。

红灯红,放光明,

好比天上的北斗星。

不怕雨,不怕风,

新中国挂上了翻身灯。

红灯最属哪个亮?

一盏红灯挂中央,

照见了咱们的领袖像。

毛主席——你比红灯红!

毛主席——你比红灯亮!

2006年10月12日于园东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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