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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避亲赏罚分明(1)

岳飞的舅舅听说自己的外甥主持修建皇陵凌烟阁的事,也没少“操心”。

他琢磨来琢磨去,发现外甥修建凌烟阁还缺个测绘制图的,竟然不辞辛苦找到了颇有名望的建筑测绘师柳仙老先生。他们一路跋山涉水,经过几日辛劳,终于赶到了岳飞所部营地。

刚到营门,柳仙就抱怨道:“瞧你给我介绍的这个苦差事,半两银子还没见到,就已经浑身风尘仆仆。”

姚衮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修缮皇陵可是朝廷的大事,我那外甥岳飞受命监管,保护皇陵安全。”

柳仙艳羡道:“那可是肥差啊!”

姚衮笑道:“你总算是开窍了,我跟你说啊,回头你看风水的时候,多要点银子,别那么小家子气。事成之后,咱们俩该怎么分,你可要明白啊。”说着带了柳仙走进营地。

岳飞等人早已等着他们了,还未来得及跟家人见面,姚衮就奔上前去邀功道:“诸位,你们看我把谁给请来了?这位营造师傅姓柳,人称楼中仙柳,若想起高楼,必然要请楼中仙柳。”

岳飞忙起身见礼道:“久仰久仰,柳大伯请坐。”

姚衮介绍道:“柳师傅经手造的楼至今还没听说过有修补过或是坍塌了的,汴京的‘樊楼’,大图就是他老人家起的稿。这次,皇陵造楼一点马虎不得,所以舅舅把楼中仙柳给你搬了过来,要怎么盖楼、怎么付账,你们双方直接谈。”

岳飞并不懂行情,更不知这柳仙在建筑业界是何许人也,但难得舅舅如此热情,又主动请命请来了这个师傅,于是开门见山地向柳仙说道:“是这样的,宫里的确要我们在园林里找一块地方起一座凌烟阁,不但要把皇族先人迁葬此地,而且还要把功臣烈士也迁葬此处,以示当今万岁不忘本、不争功。说是要拨五千两银子的工费,可是至今尚未收到分文,我们请先生来商量商量,您是否可以先勘地再作图,等两三个月,款项陆续到齐,就可以开工造楼了。”

柳仙一听,银子还是没影的事,便捋着黄毛须沉吟道:“说起来嘛,这也是为朝廷效劳的事,与其拿它当生意谈,不如拿它当差事谈,老夫愿意先勘地再作图,你们有了银子,就开工起楼;没银子,你我清酒一缸,交个朋友!”

姚衮不住地点头,心中暗喜:这老家伙不愧是人精,人前人话说得这么顺溜,看来自己外甥已经上钩,自己的油水有着落了。

果然,岳飞二话没说,就答应柳仙道:“话是这样说,我们是官家的人,也不能白白让您操劳,该是多少银两,你只管报来。”姚衮在旁边顺毛摸驴地插嘴道:“是,是,都是自家人,有一是一,别含糊。”

柳仙故作犹豫了一下,然后痛快地道:“岳将军也是个痛快人,以这么大的工程来说,打图需要耗上三个月,我也不多要,为朝廷效力,一口价,二百三十两吧!”牛皋听后,大吃一惊,这老家伙不是狮子大张口吗?脱口而出道:“二百三十两?你这是抢呢!”

姚衮怕柳仙谈黄了,自己的油水就没了,赶紧替柳仙说道:“哎哟,柳老,您可真是体谅朝廷缺银子,二百三十两,皇上可是捡着你的便宜喽!你在汴京给‘樊楼’打图的时候,那可是五百两白银,一分钱也没少。”

岳飞看了张宪一眼,姚衮仗着是自己的舅舅,自己不好说话,更不好违拂情面,张宪立刻会意,开口道:“二百三十两,对柳老说,不算个什么数目,不过,这些银子也不是现成的,是要靠我们弟兄们一两一两捐出来的,弟兄们腰带里掖着的可都是卖命钱,您老看是不是再让三十两,也好让岳将军跟弟兄们去开口。”

牛皋也插嘴商量道:“对,让让,再让让。”

姚衮看着柳仙,使了一下眼色,道:“这行有行规,让得太多,对柳老欠公道,欠公道!”

柳仙明白,拍了一下大腿,故作豪迈道:“这样吧,捐银子起凌烟阁,是一项义举,就打老夫这里捐起吧!这三十两老夫捐上了,如何?”

牛皋听到这柳仙如此爽快,鼓掌叫好。

张宪也知道,差不多是这个行情,便道:“大哥,您先号召弟兄们捐一下银子,明天我再带柳老伯勘地。”

姚衮心中暗喜,没想到事情谈得如此顺利。

第二天,张宪领着柳仙在皇陵左右转着看地,那姚衮非要陪着他们。

只见那柳仙拿着罗盘装模作样地在四处勘测,折腾了半天。张宪看到姚衮累了,便向他说道:“姚老伯,您老人家回去歇着吧,我在此督办即可。”

姚衮怎么放心自己的摇钱树柳仙一个人活动呢?便拒绝道:“哪里话?这是我外甥的事,也就是我姚衮的事,我还想着能多出点力气,让这凌烟阁早点建起来呢。”

张宪听过,赞赏道:“姚老伯说得极是,朝廷交办下来的事,谁也马虎不得啊!”

姚衮摆摆手,拍着胸脯道:“张宪兄弟,你放心吧,只要柳大师看过的风水,保准这楼砌得又高又稳,皇上看了一高兴,说不定还会重赏你们这帮兄弟呢,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你姚老伯的好就成。”

张宪连忙向他拜谢,这姚衮也安然地享受着张宪的敬意。

此时,有一骑人马直奔皇陵而来。

突然,马上的人被什么打中了,那马一个嘶鸣便把他重重甩下来。

这时,只见从树背后跳出一个人,拿着弹弓看着。

此人一边爬起来一边骂道:“哪来的黄毛小子?来找死的!”仔细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用。

岳云这天百无聊赖,弟弟妹妹又不跟他玩,大人们都在忙着正经事,他只好一个人跑出来做些调皮捣蛋的事。

他听此人出口不逊,又拿出弹弓打了他一下,道:“什么黄毛小子,叫我岳云爷爷。今天让我岳云爷爷撞上,要你有来无回!”

张用听到,不禁吃了一惊,眼前这小子,几年没见,变化这么大,自己都认不出来了,问道:“你叫什么?你是岳云?”

岳云挺起胸,道:“正是爷爷!”

张用一听,扑哧一笑,道:“按辈分来说,你怎么也得叫我一声张用叔叔呢。”岳云听爹爹说过张用叔叔,但是每次都没见着,难道眼前此人就是张用叔叔?他看了看张用,高兴地说带他去见爹爹他们,于是带着张用一路向陵寝里面而去。

那张宪带着柳仙看了一遍地形后,让柳仙先回去休息了,他回来向岳飞报告了一下大致情况,叹了口气道:“这朝廷的银子不来,我们修哪门子皇陵啊!”

王贵也惆怅道:“说得正是。别的不说,这柳大仙的银子钱不能拖着不给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牛皋见大家个儿顶个儿都是一条好汉,竟然为这一点银两为难,气得暴躁道:“我明白,我明白!就这点事我们还不能不办,否则让人家在门缝里看人,把咱们看扁了。他娃儿的,别说凑二百两,就是凑千儿八百两的,俺牛皋也不在话下!”说着大步向外走去。

岳飞怕他乱来,急忙阻拦他,那牛皋却早已出了大门。

岳飞看着牛皋离去的背影,不禁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英雄一世,却在银子面前,硬生生成了一只狗熊,想着,便先回家看看。

岳母见他回来,便拿出十两银子,也要捐献出来。岳飞知道母亲也在为自己着急,只收了五两,道:“娘的心意到了,有五两就足够了,这银子是给您买鸡吃,补身子的,您舍得了鸡,鸡还舍不得您呢!”

岳母笑道:“我已经买了几十只小鸡,在后面养着呢。过一段日子,别说咱们吃不完那些鸡肉、鸡蛋,就是你那些兄弟来喝酒,也不愁没得吃了。”岳飞感激地看着母亲。

这时,李孝娥牵着岳霆走了过来,把手中的五两碎银塞给岳飞,笑道:“娘都搬出家当了,咱们也不能落后,得给凌烟阁出点儿力,这五两碎银,你交上去画大图吧!”

岳母抚摸着岳霆,看着岳飞道:“等盖成了凌烟阁,把供着的功臣元老一个个细说给你的儿孙们听,他们长大之后,若有一个能入凌烟阁的,那咱们尽的这点儿心,可是换来了大福报啊!”

李孝娥听着岳母的话,也自豪地道:“要是平民百姓,恐怕还没这个机会为凌烟阁的大图捐银子哩!”

这时,只见牛皋乐呵呵地捧着一包银子走了过来,叫道:“大哥,大哥!太好了,太好了!我刚才跑到营里,正要向兄弟们说,瞧,这还没把话说完呢,大伙就三两五两地向外甩银子,看,这里已经有一百多两了。还有,张用也捐了,他的还没在里面,你猜猜他捐了多少?五十两!”

岳飞一听张用,纳闷道:“张用怎么会在这里?”

他思忖着,就听门外传来岳云的声音,叫道:“爹,看我把谁带来了?”

话音未落,张用就满脸笑容地跟着岳云出现在门口。王贵等人听到动静,也赶过来看个究竟。

王贵看到张用,不禁大吃一惊,问道:“张用,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牛皋笑道:“你小子,神出鬼没的,该不会又是来打这皇陵的主意吧?”

张用道:“牛皋,咱们都是自己兄弟,怎么每次都这么说我?!”

岳飞看着他,直言不讳道:“正因为是自家兄弟,大家才知道你那德行。”

张用连忙狡辩道:“别门缝里看人,我张用总不能一辈子干鸡鸣狗盗的营生,被江湖人笑话,再说了,也对不起大哥的教诲嘛!”

岳飞笑道:“你突然回来,谁知道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怎么没见你那乌诗玛姑娘?”

张用答道:“她在汴京呢,这种乡下地方,她住得惯才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大家面前,得意扬扬地看着大家。大家见他信守诺言,果然不像是别有所图的样子,都替他感到高兴。

这段时间,最委屈最苦闷的便是杨再兴了。看到王贵、牛皋等人和岳母相处得其乐融融,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天,岳母在洗衣服,他远远地看见,想上前帮忙:“大娘洗衣服呢?我来帮您吧!”

岳母却冷着脸道:“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您大驾。”

杨再兴殷勤地道:“大娘,您别客气,这活儿我还是干得来的。我干就行了,您给我吧,您休息。”杨再兴不等岳母说话,就自顾自地帮起忙来。

岳母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棒槌一扔,道:“小慧,咱们回家。”小慧同情地看了杨再兴一眼,扶着岳母离去。

杨再兴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更加失落。

再说那柳仙,在陵寝好吃好喝,耽误了好几天。这天,他照旧拿着罗盘装模作样地探风水,突然,他停下来,情不自禁地叫道:“好极了!坐南朝北,前方有水后方有山,风水宝地原来就在这儿!”

张宪、岳飞等人听到,急忙赶上前去。只听柳仙依然自顾自地叫着:“上风上水,天佑之,天佑之啊!老夫一眼就看上这块宝地了。”

岳飞听闻,选址这一头等大事先解决了,便放下心来,将筹集到的二百两银子交给柳仙,一再拜托其尽快将凌烟阁的施工图也绘制好。

柳仙从岳飞手中接过银子后,哼着小曲儿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时,却见姚衮从墙角走了出来拦住他。柳仙躲了躲,发现他并不让路,问道:“姚衮,你要干什么?”姚衮笑嘻嘻地道:“我等候在此,就是为了恭喜你啊。”

柳仙摸不着头脑,问道:“喜从何来?”

姚衮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手里那二百两银子可是沉甸甸的,这么轻易就到了你的腰包,这样的好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得来的。”

柳仙道:“你这话我不明白。”

姚衮瞪了他一眼,叫道:“柳仙,你别在这儿和我装了!要不是我做中人,我那外甥会把这样好的买卖白白送于你?你现在得了好处,那我的呢?”

柳仙恍然大悟,大笑道:“就为这事啊,你不说,我自然也要给你。这三十两,就归你了。”说着便拿出银子递给姚衮。

姚衮一边接过银子一边不满地道:“你太黑心了吧?你狮子大开口要了二百两,拿三十两就想把我打发了?休想!”

柳仙听他贪心不足,也恼怒道:“你一点力不出,还想怎样?我告诉你,闹大了,咱们谁也没有好下场!”说着,两人争执起来,一个不依,一个不饶。

这时,李孝娥刚好有事经过,看到他们俩在争吵,他们赶紧分开,各自散了。

虽然一再碰钉子,但杨再兴并没打算放弃,他相信只要自己诚心诚意,岳母一定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的。

这天,他趁人不注意,到岳家的厨房来帮忙,看到灶里有火,锅里有水,便坐下来帮忙烧火。

小慧因为有点事出去了一下,进来时突然看到,还以为是岳翔坐在灶火前,吓了一跳,问道:“你是谁?”杨再兴回过头来她才看清楚,便尴尬地一笑,心里却在思忖:这杨再兴猛地一看,怎么那么像岳翔呢?

杨再兴见她不语,还以为她也和岳母一样,厌恶自己,喃喃道:“我想帮大娘做点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能让她开心……”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小慧。

小慧看了他的脸不禁笑起来,原来,闹了半天他根本不会烧火,却将自己的脸熏得一团黑。

小慧笑着便拿出手绢想替他擦掉,突然觉得不合适,便把手绢递给杨再兴,让他自己擦。杨再兴接过手绢,在小慧的指示下擦了个干净,但是手绢也被弄得一团黑。

杨再兴尴尬地笑了笑:“我……拿去帮你洗吧。”小慧红着脸说不用了,急忙将手绢抽回去,揣了起来。

杨再兴也悄悄地走了,他不希望岳母看见自己又不高兴。

李孝娥和岳飞见饭菜快做好了,便帮忙摆放碗筷。

李孝娥见没有别人,悄悄对岳飞说道:“我昨天看到舅舅从柳仙那儿拿了三十两银子,好像是他做中人的好处。”

岳飞一愣,心想:难怪舅舅这次这么热心,果然有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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