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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归谷无恙白槿香(2)

说到小白,还真是同命相连。我俩住同一栋楼,她在三楼,我在四楼,从小一起混大。小白常说,她没爸。我说,小白你错了,没爸能有你么。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小白用小野兽般憎恨的目光足足瞪了我六十秒,猛地一把将我推倒在地。我当时就蒙了,再一看小白背对着我在那儿抹眼泪。我就不明白咱俩刚才到底是谁动武了。总之,打那以后,我再没敢提这碴儿。

后来,我有了弟弟,和小白就更同命相连了。小白家里只有她和妈妈,少一个人。而我家里有爸爸、妈妈、弟弟和我,多一个人。我说,要不咱两家匀乎匀乎,平均分配?小白免费赠予我的一顿又急又猛的暴捶便是最好的回答。小白你知道吗,其实我比你可怜。你至少还有爱你的妈妈,而我,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缺失亲情,生活给我们的第一个意外。

8.撞上爱

物理课上做力学实验,课题是“曲线运动的方向是沿切线方向”。老师准备了一个带把的苹果和一根细线,用了整整十分钟时间把它们牢牢拴在一起,然后一边擦汗一边问,谁来做?

没人吱声。得,只好由科代表林洛来做了。有人扔给他个帽子,说,那什么,你自重啊!然后前三排同学集体躲到后面。林洛甩起那根线,苹果开始嗖嗖地做圆周运动。众人屏住呼吸。这一屏不要紧,差点儿憋成休克。那线也忒结实了点儿,转了数周都不见断。众人用鄙视的眼光望着物理老师,老师无奈而尴尬地说:“那个……这绳的质量还真好嘿……”话音未落,苹果嗖的一下子飞了出去。众人齐曰:“哇——,果然是沿切线方向啊——”接着就听到走廊里咚的一声,然后又是扑通一声。物理老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要是砸着巡检的校长可就影响仕途了。

林洛战战兢兢走出教室,就看到了这样一幕:盆扔在旁边,水洒了满地,当然,还有傻乎乎坐在地上狼狈的我。我坐在地上,林洛站在我面前。他像一面墙,遮住了即将到来的所有阳光。仰望他,他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那一瞬,让我误以为,他将是我的全部。他向我伸出手,温柔的姿态,亲昵的动作,仿佛一种慷慨的给予。给予我一个机会,让我随他一起走。我将手放在他掌心的刹那间,他忽然笑着说:“我又不是抛绣球,你这么勇猛干吗?”围观的众人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上爱情,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世界。

或许,这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9.冻伤的心

小白气急了会说脏话,这时候我会轻轻点她的嘴唇,她也不恼,作势咬我的手指,咬不到,就调皮地吐吐舌头。我不开心的时候,小白会挑起我的下巴,用霸道又宠溺的口吻嚷嚷着:“妞儿,赏爷个脸,笑一个呗!”不去管旁人眼光,我们自顾自地幸福着。虽然碍于小小的自尊心,但我不得不承认,小白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小白是天生的尤物。”这是我们班学委作为一个在青春期过早谢顶的男人由衷的感慨。

冬天的时候小白尤其张扬。长靴短裙,美丽“冻”人。狂欢夜,班中所有女生打赌,说明天都要光腿穿短裙来上学,不做的人就要接受惩罚。次日清晨,咬着牙从家里出来,小白已在楼下等我。小白果然是小白,皮肤白得那叫一个诱人。街上晨练的大叔大妈在看到我俩这身打扮时十分兴奋,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近半个月的谈资。我在群众雪亮的目光中羞愧地盯着地面,脸一直红到后脑勺。小白却不在乎这些,把步子迈得越发理直气壮。“小白,你冷不?”我小声地问她。“不冷——你当我是蜡人啊!”小白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走进校园,口哨声此起彼伏。小白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谁都别跟我装大爷的样子。相比之下,我的心理素质明显不堪一击。心脏剧颤,死死盯着地面上的各色脚印。

走着走着,忽就撞上了什么东西。我停下来,摸摸头,鼓足勇气仰起头,就看到了黑着脸的林洛。“叶凝,我限你三十秒之内把露着的地方给我补上!”林洛吼得我耳鸣,这让我一时间大脑短路,没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林洛见我像个愣头儿青似的戳在那儿没反应,就把外套脱下来围在我的腰间,两只袖子在前面打了一个结。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补”啊。听着他的数落和警告,幸福得晕头转向。只是,我没留意,小白不声不响地独自离开了。

于是乎,在全班女生的醋意熏陶下,我光荣受罚。不依不饶的女生们将我堵在操场上,扔过来一大袋子罐装雪碧,说:“喝吧,勇敢者!”数一数,好家伙,整整三十罐。我安慰自己,还好是雪碧,不是二锅头。站稳了脚跟,壮烈一句:“冻死我都不怕,还怕撑死嘛!”啪!拉开一罐,拿到嘴边,不想却被人一把抢过去。是小白。小白没说什么,一仰头,咕咚咕咚往下灌。我无比崇敬地“瞻仰”着她,直到她豪迈地将空罐随手扔到身后。我说:“姐,你真猛!”小白则口齿不清地说:“冻胃倒是其次……关键是冻牙……”我说:“看得出来,你那舌头跟练了瑜伽似的。”后来,我也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喝到口腔麻木时,刚下课的林洛跑过来,问我这是演哪一出啊?我和小白都丧失了语言功能般的哑口无言。要说林洛那悟性绝不是一般的高,他也迅速加入了“圣诞特别节目”。这就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记不得用了多少投机取巧的手段,终于完成了任务。三个人气势汹汹地离开,那叫一个拽。走过三条街,面色凝重的三个人不用交流就统一了战线——直奔公厕。

天色全黑的时候下起雪来,林洛刚好把我们送到家门口。

“小白,你先上去吧。”林洛说。

小白点点头,走进楼里,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来,亮到第三层时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全都暗掉。

林洛在那儿酝酿了半天,终于,在雪中拥抱了我。肥皂剧里的情节排山倒海的涌现,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浪漫一下,于是就拿出我十四年来积累的全部温柔注视着他。他缓缓低下了头,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人生的第一个吻……可许久,都没有落下他的唇。林洛轻点了一下我撅起的嘴,有些不自然地说:“今天先不吻了……喝了太多冰的东西,嘴都冻木了……”尴尬到死。

匆匆逃上楼去,跑到三楼的时候忽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撞南墙。好不容易平衡住身体,转过身——天!绊我那东西居然站了起来,还和我差不多高——

“小白,你……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蹲在这儿?”

小白看着楼道中的小小窗口,淡淡地说:“叶凝,天冷了,我要穿棉衣了。”

“怎么?你冬天从来都不穿棉衣的呀!”

“这么冷的季节,林洛能给你温暖,而能给我温暖的,只有棉衣了,不是么?”

开门。关门。楼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原来小白一直都在乎。只是我不知道,她在乎的是我,是林洛,还是我们的爱。

稍转一下头,便可以从那个小窗口望到外面的景象。新鲜的雪还没有将我和林洛的脚印填补完整。大概,刚才小白就是在这儿望着我和林洛的吧。林洛没有吻我,也是因为他看见了窗口后面的小白吧。只有我一无所知,像个傻瓜。是吧?

10.不称职的守门员

后来的路,大多是和林洛一起走的。就连牵手,都成了习惯。小白略带邪恶的小笑容不觉间淡出我的生活。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小白也是喜欢林洛的吧。但只是想想就会害怕到哭。胆怯的我无法坦然面对小白的竞争。不光是她的妩媚、张扬、自信和讨人喜欢的霸道让我相形见绌,更是因为爱情和友情纠缠在一起定会打成死结。解不开。

小白,其实,我怕你。

林洛最近常常要花一大把时间去上网,说是玩网游,不过有朋友告诉我,林洛是和某个陌生的女孩在聊Q。心被牵扯着,日夜不得安宁。偶尔花一个上午的时间,独自在天台上晒太阳。阳光温暖而安详,让人涌起慵懒的睡意。这才想起,很多个夜都没有好好睡过了。疲惫和倦怠蜂拥而来,将我撞翻在地,爬不起来。两个人相爱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弄得这样烦恼而复杂呢?突然开始笑自己,叶凝,你挡得住一个小白,但还有那么多个小绿、小红、小蓝……你掌控得了么?我像个守门员,严防死守林洛和其他女人“进球”。可有了守门员,人家还是照样进球,不然世界杯早取缔了。该来的谁也挡不住。我,是个不称职的守门员。

11.白色,其实挺脏的

林洛又开始陪我了。因为他的Q被盗了。看着越发沉默且笑容僵硬的我,他良心发现似的大发慈悲,为我空出很多时间。日子仿佛又回到最初,简单而美好。越来越多的人说我们像一对小夫妻,夫唱妇随,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就差早生贵子了。当然,这些人中没有小白的身影。回忆起来,那段回忆中,关于小白的情节几近空白。她,被我这个没良心的朋友遗忘了吧。对,没良心的我。该死!

那天,林洛和我一起在食堂吃饭。对面一个笑容猥琐的男生忽就问我:“叶凝,你说什么颜色最爱脏啊?”“那还用说嘛,白色呗。”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最近小白没让你陪她去医院?”男生讪笑着又问。我一愣,“没有啊……怎么了?”那男生和旁边的人一阵哄笑……还故作惊奇地说:“嘿,你们看人家小白那技术,可真叫一个娴熟,这么搞都不用做人流!”“喂!你们不要这么三八!”我觉得他们把玩笑开得过火了。林洛没有表情,站起来,一拳打过去。那男生倒在地上,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林洛和很多人扭打在一起,他的哥儿们跑过来帮忙,乱糟糟的一团。他们彼此都流着血,血沾在脸上,衣服上,地上,很鲜艳的色彩。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可我却觉得周围好静,静得让人窒息,让人瞬间失重。

我们,到底怎么了……

12.小白,你别这样,好吗

“小白,是不是真的?”人潮之中,我好不容易才抓住小白的手。

小白挣脱我的手腕,别过脸去,盯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破碎阳光,凄惨地笑笑。

不用再问,一切明了。

“小白,咱别这样成吗?”我带着哭腔。

小白的眼中藏着泪,轻轻一句:“叶凝,其实白色,挺脏的。”

一群人走过来。

“哎,昨晚尝到XX的厉害了吧!这小子现在还喊腰疼呢!”为首的一个男生不留情面地大声嚷嚷着。

小白隐没了眼泪,转过身来,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那些人,眼中是天性般的不屑、倔犟和傲慢。盛气凌人。

我不知道,小白是否真的不在意周围那么多人讽刺而凌厉的目光。

心如刀绞。那种感觉,一如多年前的某天,猛然听到弟弟响亮的哭声。夜里。到处都是用过的面巾纸。那些纸混合着眼泪和鼻涕,填充着满屋的孤寂。大大小小的窗口都已没了光亮,整个世界连同黑夜一起暗下去。潮湿的枕头让人无休止地心酸。想到小白,想到林洛。次日,那个多嘴的男生没来上课,听说是被人打伤了。我的林洛打着绷带,他的兄弟们也都挂了彩。只是,那还是我的林洛吗?

13. 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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