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福:“孩子呢?他太小!”
卡佳:“那你晚些日子再走,行吗?”
胡天福:“汉斯的信你也看了,他下星期五就动身去中国。这卷图纸一定得请他带去当面交给大梅。”
卡佳:“啊,天哪,你的图纸就那么重要吗?”
胡天福:“这是一种最轻的机关枪,可以拿在手上,一分钟连续射出八百发子弹!”
卡佳:“你刚才说现在又不打仗。”
胡天福:“中国还在打仗。帝国主义像恶狼一样,妄想利用北洋军阀把中国咬成碎片。革命需要武器,人民需要武器,尤其是这种最新式的轻机枪。”
依万诺夫走来:“该出发了!”
卡佳还拉着胡天福的手,跟着他慢慢向前走。突然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停下听了听,只好吻了一下胡天福,转身奔向屋里,抱起儿子站在门口,望着胡天福渐渐远去……
依万诺夫扶着胡天福登上火车。
汉斯在柏林火车站迎接胡天福。
胡天福来到汉斯家,受到全家人的热烈欢迎。
第二天,汉斯夫人领着几个中国留学生走进家门:“你看,胡先生,都是谁来了?”
胡天福一下认出:“你……你不是小宝吗?”
龙小宝:“是呀!我是小宝,那个打铁的!”
胡天福:“记得,记得,长高了,长大了!你什么时候到德国来的?”
龙小宝:“我在京师大学堂读了三年,前年就到柏林来了,一直打听你!”
汉斯笑道:“他失踪了!”
汉斯夫人:“他到天堂摘了幸福果,又回到人间,把幸福之光洒向大地。”
胡天福:“汉斯夫人是个医生,也是一位诗人。”
汉斯夫人:“你过奖了。”
汉斯自豪地说:“她确实是一位诗人。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向我朗诵:‘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一听就……”
汉斯夫人哈哈大笑:“那不是我写的,是英国诗人雪莱写的著名的诗句。”
汉斯:“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诗人。”
汉斯夫人:“可我首先是个医生。如果不是医生,这位龙先生就不会到医院来看病,就不会偶然谈起你。”
胡天福:“啊,原来如此!”
龙小宝:“这几位是刚从北京来留学的。”
胡天福:“学什么专业?”
龙小宝:“跟我一样,也是化工。”
胡天福:“化工?可不得了!德国靠化工起家,将来咱们中国也得靠化工打天下。小宝,你说是不是?”
龙小宝:“当然!我越学越觉得化工太重要了!天福哥,你要有空,我带你去化工厂参观一下,好吗?”
胡天福:“好呀!那就明天,怎么样?”
龙小宝:“干吗这么急?”
胡天福:“我急着回俄国。”
龙小宝:“回俄国干什么?这儿多好!德国的工业远远超过了俄国!”
汉斯:“龙先生,你不要忘了,他心爱的妻子和孩子在俄国等着他呢。”
龙小宝:“啊,原来如此!……那好吧,明天我找个车来接你!”
第二天早晨,龙小宝借来一辆汽车开到汉斯家门口。
胡天福把一卷图纸交给汉斯。
胡天福吻了汉斯小女儿的额头,心里想着儿子。
临行前,汉斯把图纸交给夫人锁在柜子里,并小声交代着什么。
汉斯和胡天福上了小汽车。
司机开着汽车来到化工厂。
胡天福、汉斯、龙小宝在工厂参观。
德国将军舒伦堡站在窗前。少校一边在他耳边说着,一边指着从窗前走过的三个人。
德国将军连连点头。
几个彪形大汉向胡天福慢慢走来。
汉斯大睁着眼睛,和龙小宝说着什么。
龙小宝和汉斯护卫着胡天福。
胡天福被挟持而去。他挣扎着表示抗议。
龙小宝和汉斯冲上前去,扶着胡天福走向汽车。
胡天福喊着:“你们快跑!快跑!”
汉斯向龙小宝喊:“你赶快逃,叫警察!快!”
龙小宝奔走,司机开车,飞速驶去……
汉斯扶着胡天福走进一间黑屋子。
隔壁,房间里。
少校:“那个中国人是个残废。”
将军:“残废人活着有什么用?先拿他试验!”
少校:“那个德国人呢?”
将军:“什么种族?”
少校:“德国犹太人。”
将军:“一起试验!”
胡天福和汉斯被蒙上眼睛,推进另一间黑屋子进行毒气试验。
隔壁,试验室德国科学家哈柏站在仪器前,望着荧屏上胡天福和汉斯紧紧拥抱着。
哈柏命令:“开始!”
氯气从管子中慢慢吹放出来,发出咝咝的声音。
黑屋子里,汉斯:“不好,是毒气!”
胡天福:“什么是毒气?”
汉斯一边咳嗽一边说:“合成氨生产化肥,氨的氧化可制造黄色炸药,现在……又可以,制成毒……毒气,毒气……”
胡天福咳嗽不止:“拿我们做试验?”
汉斯:“这是绝灭人性的……武器!”
胡天福:“我们抗议!”
汉斯:“抗议!”
胡天福和汉斯同声高呼:“我们抗议……我们……抗……议!……”
毒气如云雾一般散开,吞没了胡天福和汉斯,只见他们在黑暗中紧紧地拥抱着,慢慢地倒下……
龙小宝在街上狂奔着。
汉斯夫人站在窗前,焦急地等待着。
她的小女儿在熟睡中。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龙小宝急急敲门。
汉斯夫人开门。
龙小宝:“不好了!他们……被绑架!……”
汉斯夫人惊叫:“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武汉。汉阳兵工厂。车间。
大梅、贾彦、章洋正在大炮旁边讨论着什么。
柱子急急奔来,拿着电报,喊着:“不好了!胡天福在德国……”
大梅把电报交给贾彦看。他看了又把电报交给章洋。
大梅走出车间,贾彦、章洋也默默地跟着她,来到长江边,走着,走着,谁也不说话,只偶尔停下来,望着江上的落日。
柱子在后边跟着他们,想说又不敢说,最后憋不住了,大叫一声:“哎呀!”
人们围了过来:“你怎么啦?”“柱子!”
柱子捂着胸口:“我……我快憋死了!你们说,到底怎么办呀!”
贾彦:“我到德国去一趟,弄他个水落石出!”
大梅想了想,果断地说:“再到法国,把小梅找回来!”
章洋:“看来,只有如此了!”
贾彦:“大姐,你马上给二宝、小宝发个电报,让他们一定等我!”
巴黎。张学勤住处。
龙二宝拿着电报走来:“张大哥,大梅来了电报!”
张学勤头也不抬,继续在写着什么。
龙二宝把电报放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又把电报放到一边,继续在写。
龙二宝:“你在写什么呀?”
张学勤还是默默地在写,什么话也不说。
龙二宝大吼一声:“张大哥!”
张学勤才“嗯”了一声,抬头问:“什么事?”
龙二宝指着电报:“你看了吗?”
张学勤点头,又想继续写。
龙二宝把笔夺了过来:“书呆子,别写了!”
张学勤:“啊,不行,不行,明天一早我就要上第一课。”
龙二宝:“给谁上?”
张学勤:“中国留学生,刚来了一大批。我给他们办了一个补习班,既教法文,又上物理。第一课就是介绍居里夫人。”
龙二宝:“很好!可小梅找不到,你怎么能安下心来?”
张学勤:“不安下心来不行呀,我的老弟!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日本留学,鬼混了几年,被鲁迅骂得狗血喷头。现在我才知道,他骂得好!他说得对!”
龙二宝:“他都说些什么?”
张学勤:“把他的话记下来,可以写一本书!”
龙二宝:“最重要的话……”
张学勤:“他对我的临别赠言是:就是学不到居里夫人的本事,也能学得到居里夫人的精神。”
龙二宝:“好!”
张学勤:“好是好,可做起来难呀!”
龙二宝:“有什么难呀?”
张学勤:“这不,小梅找不到,你还怪我。”
龙二宝:“我不怪你,怪谁?她是你夫人。”
张学勤苦笑:“哼,夫人!”
龙二宝:“怎么,她不是你夫人?”
张学勤:“是,是,是我夫人。可这样的夫人……”
龙二宝:“她本来是多么单纯,又聪明,又美丽。”
张学勤:“那是当年。可一到法国,看见这花花世界,她变了,变了!”
龙二宝:“不管怎么变,她还是你夫人。你有义务、有责任把她找回来!”
张学勤:“我到哪儿去找?你到巴黎,专门为了找她,可找了一年多,她在哪儿?全巴黎,从红磨房到小酒吧,几乎全找遍了,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你说我怎么办?”
龙二宝:“找,继续找!”
张学勤:“我是想找,可找到了又怎么样?她能认我这个丈夫吗?她能跟我生活在一起吗?她能不出入大饭店寻欢作乐吗?她能抵抗得了这花花世界吗?她能不再离家出走吗?不,不,不!她就像我当年在日本那样沉沦、堕落,无可救药了!”
龙二宝:“可你现在不是已经醒悟过来了吗?为什么你不能像鲁迅那样?”
张学勤似有所动,自言自语:“像鲁迅那样……”
龙二宝:“是呀,尽一切所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
张学勤:“灵魂……”
龙二宝:“你当不了科学家,一心想教育救国。如果连自己家里的人都教育不好,你还怎么去教育救国呢?”
张学勤连连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龙二宝:“何况,我们身在异国他乡,她不但是你的骨肉同胞,又是你的妻子。”
张学勤被打动了。他泪如泉涌,双手掩面。
龙二宝:“张大哥,我知道,你是天津开平煤矿工人出身,而小梅是山东贫苦农家女子,也跟你一样,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我们不能眼睁睁地望着她沉沦、堕落下去,一定要从火坑里把她救出来,你说是不是?”
张学勤呜咽着点头:“是,是!……”
龙二宝:“大梅来电报,说胡天福在德国失踪了!……”
张学勤:“什么?胡天福失踪了?”
龙二宝:“是呀,你看!”
张学勤看了电报,痛苦万分:“啊,天福兄,你……你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龙二宝:“我看,凶多吉少。”
张学勤:“不,苍天会赐给他幸福!他虽然为辛亥革命失去了一条腿,但他却有一个贤惠美丽的俄国妻子,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多幸福啊!我虽然不信佛,但我相信菩萨会保佑他的。”
龙二宝:“大梅叫我们一定要找到小梅,这也是全家人的拜托,特别是她妈妈,连眼睛也哭瞎了!”
张学勤终于下了决心:“好吧!明天上了第一课,我就跟你一起去找小梅。你说,去哪儿?”
龙二宝拿出一张报纸:“你看,明天在皇后舞厅有时装表演。”
张学勤:“买票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