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墓:高大的坟墓。过度:超出常度。
谨身节用:谨慎言行,减省费用。意思是生活节俭。
凶年:荒年。俭:节约。这里意思是匮乏。
四时:指一年中春、夏、秋、冬四季。气:气运,指变化规律。
举措第七
举措之政,谓举直措诸枉也。夫治国犹于治身,治身之道,务在养神,治国之道,务在举贤,是以养神求生,举贤求安。故国之有辅,如屋之有柱,柱不可细,辅不可弱,柱细则害,辅弱则倾。故治国之道,举直措诸枉,其国乃安。夫柱以直木为坚,辅以直士为贤,直木出于幽林,直士出于众下。故人君选举,必求隐处,或有怀宝迷邦,匹夫同位;或有高才卓绝,不见招求;或有忠贤孝弟,乡里不举;或有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或有忠质于君,明党相谗。尧举逸人,汤招有莘,周公采贱,皆得其人,以致太平。故人君县赏以待功,设位以待士,不旷庶官,辟四门以兴治务,玄纁以聘幽隐,天下归心,而不仁者远矣。夫所用者非所养,所养者非所用,贫陋为下,财色为上,谗邪得志,忠直远放,玄纁不行,焉得贤辅哉?若夫国危不治,民不安居,此失贤之过也。夫失贤而不危,得贤而不安,未之有也。为人择官者乱,为官择人者治,是以聘贤求士,犹嫁娶之道也,未有自嫁之女,出财为妇。故女慕财聘而达其贞,士慕玄纁而达其名,以礼聘士,而其国乃宁矣。
【译文】
推举任用官员的原则,就是选用正直忠贞之士,摈弃奸侫邪恶之徒。治理国家就像修身一样,修身养性的关键,在于颐养精神,治理国家的关键,在于选贤举能。修身养性是为强身健体,举贤任能可以求得国家安宁。所以国家需要良臣辅佐,就像房屋需要梁柱支撑,梁柱不能太细,辅佐之臣不能太弱,梁柱细了房屋就会倒塌,辅佐之臣弱了国家就会衰亡。因此治理国家的原则,就是选用正直忠贞之士,摈弃奸佞邪恶之徒,只有这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梁柱以修直的木料最为坚固,辅佐之臣以敢于直言的人最为贤能,修直的木料出产自深山密林,敢于直言的人出身于下层百姓。所以国君推举任用人才,一定要到隐蔽的地方去寻访。在那里,有的人有才德而不愿做官,与普通人在一起;有的人才华横溢,却得不到招用;有的人贤能孝顺,却不被乡里举荐;有的人通过隐居来追求自己的志向,通过行侠仗义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有的人对国君忠心耿耿,却遭到结党营私的奸党陷害。古代唐尧推举避世隐居的舜,商汤任用有莘氏的伊尹,周公选用地位低贱的蔡仲,他们都得到了辅佐国家的人才,从而实现了天下太平。所以国君设立奖赏来鼓励有功的人,设置官职来礼遇贤才,不冷落普通官员,广开言路以振兴国家政务,用玄纁礼聘隐士贤才,天下民心归顺,没有仁德之心的人就会远离。如果所重用的人得不到俸禄,得到俸禄的人不能任用,以穷困寒贱为下,以钱财美色为上,奸邪之徒得志,忠诚正直的人受到排挤,不用玄纁礼聘贤能,怎么能得到贤才的辅佐呢?至于国家危亡得不到治理,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这是失去了贤臣辅佐所造成的过错。失去贤臣辅佐国家却不危险,得到贤臣辅佐国家却不安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果任人唯亲,那么吏治就会混乱;如果任人唯贤,那么吏治就清明,国家就安定。因此征聘贤才寻求直士,好像嫁女娶妻一样,没有拿着财礼,去当别人媳妇的女子。因此,女子盼望明媒正娶而坚守她的节操,贤士盼望国君聘用以显扬他的美名。以礼义为标准聘用贤士,国家才会安宁兴盛。
【注释】
举:推荐,选用。举措:也作“举厝”、“举错”,推举并安置。《易·系辞》:“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意思是推举任用官员。
举直:选用正直之士。措:安放,置。这里意思是摈弃。枉:不正直,邪恶。措诸枉:即措之于枉,意思是摈弃奸佞邪恶之徒。
犹于:相似于,就像。治:管理,疏理。这里指保养。治身:意思是修身养性。
倾:覆灭。这里意思是衰亡。
或:或者,也许。或有:也许有。宝:比喻才德。迷邦:听任国家的事情糊里糊涂,比喻隐居不仕。怀宝迷邦:比喻有才德而不愿做官。语出《论语·阳货》。
匹夫:庶人,平民。匹夫同位:与普通人在一起。
孝弟:也作“孝悌”。忠贤孝弟:忠诚贤良,孝顺父母,敬爱兄长。
求其志:追求他的志向。
达其道:实现他的理想。
明党:明诸葛义、诸葛倬辑《诸葛孔明全集》“明”为“朋”。从此说。朋党:指结党营私的奸党。
逸人:也作“逸民”,指避世隐居的人。这里指舜。
汤:商王朝的建立者。也称天已、成汤。招;招引。这里指任用。有莘:古国名。商汤娶有莘氏之女,伊尹为随有莘氏女陪嫁的臣子,后来被汤重用,辅助汤灭了夏桀。有莘指有莘氏的伊尹。
周公:姬姓,名旦。周文王子,辅助武王灭纣,建周王朝,封于鲁。武王死,成王年幼,周公摄政。管叔、蔡叔挟殷的后代武庚作乱,周公东征,平定武庚管叔蔡叔之乱。随后分封诸侯,营建雒邑(今河南省洛阳市)作为东都。采:摘取,选取。贱:地位卑微。采贱:从地位卑微的人中求贤。指周公选用低贱的蔡仲,并任为卿士。
旷:耽误。这里意思是冷落。庶官:众官,百官,即普通官员。不旷庶官:不冷落普通官员。
辟:打开。治务:指国家政务。
纁(xūn):浅红色。玄纁:指黑色和浅红色的布帛。汉代帝王常用它作为聘请贤士的礼品。幽隐:隐蔽。指隐居的贤士。
不仁:没有仁德之心。远:离去。
贫陋:穷困寒贱。
谗邪:说人坏话的奸邪之徒。
放:放逐。指封建时代官员被贬谪或京官外任。这里指受排挤。
嫁娶:女婚为嫁,男婚为娶。指嫁女娶妻。
财聘:财物聘礼。这里指明媒正娶。贞:言行一致。在封建社会多指妇女守节,这里指节操。达:表达。这里意思是坚守。
慕玄纁:意思是盼望国君聘用。达:意思是显扬。
考黜第八
考黜之政,谓迁善黜恶。明主在上,心昭于天,察知善恶,广及四海,不敢遗小国之臣,下及庶人,进用贤良,退去贪懦,明良上下,企及国理,众贤雨集,此所以劝善黜恶,陈之休咎。故考黜之政,务知人之所苦。其苦有五。或有小吏因公为私,乘权作奸,左手执戈,右手治生,内侵于官,外采于民,此所苦一也;或有过重罚轻,法令不均,无罪被辜,以致灭身,或有重罪得宽,扶强抑弱,加以严刑,枉责其情,此所苦二也;或有纵罪恶之吏,害告诉之人,断绝语辞,蔽藏其情,掠劫亡命,其枉不常,此所苦三也;或有长吏数易守宰,兼佐为政,阿私所亲,枉克所恨,逼切为行,偏颇不承法制,更因赋敛,傍课采利,送故待新,夤缘征发,诈伪储备,以成家产,此所苦四也;或有县官慕功,赏罚之际,利人之事,买卖之费,多所裁量,专其价数,民失其职,此所苦五也。凡此五事,民之五害。有如此者,不可不黜;无此五者,不可不迁。故《书》云:“三载考绩,黜陟幽明。”
【译文】
考核罢免官员的原则,是升迁政绩良好的官员,罢免品行恶劣的官员。贤明的君主高居朝廷之上,胸怀坦荡上天可鉴,能详察了解善政恶政,并遍及全国各地,不遗漏边远之地的官员,甚至对平民百姓也要施恩。提拔任用贤才良臣,罢免贪婪怯懦的官员,从而使各级官员明确职权,以实现国家的安定,大量贤能之士汇集,这就是国君奖励善政、废除恶政、实行惩恶扬善政策的结果。所以考核罢免官员的原则,建立在务必了解百姓痛恨的情况之上。百姓痛恨的情况有五种:有的下级官员假公济私,利用权势胡作非为,他们左手拿着兵器,右手掌握生杀大权,对内侵吞官府财物,对外搜刮百姓钱财,这是百姓痛恨的第一种情况。有人罪行严重处罚轻微,法令不公平,没有罪却蒙受冤屈,甚至杀身丧命;有人罪行重大却得到宽免,官吏们恃强凌弱,对弱者施加酷刑,并歪曲案情屈打成招,这是百姓痛恨的第二种情况。有人纵容包庇罪恶的官吏,陷害上告申诉的人,为隐藏实情,不惜销毁证据,甚至杀人灭口,这种冤屈不同一般,这是百姓痛恨的第三种情况。有的上级官员频繁更换地方官员,并自兼其职帮助处理政事,偏袒自己的亲信,欺凌打击忌恨的人,甚至威胁利诱,执法不公,还利用征收赋税的机会获取私利;官员更替时,又凭籍关系巴结新任上司,并假借征收赋税之名,谎报储备的数目,把隐瞒部分据为己有,这是百姓痛恨的第四种情况。有的下级官员重利贪功,利用赏罚的机会,从中谋取私利,还干预商业买卖,垄断货物价格,与民争利,使百姓失去生活出路,这是百姓痛恨的第五种情况。上述这五种情况,是百姓的五种灾难,有这五种恶行的官员,不能不罢免,没有这五种恶行的官员,不能不升迁。所以《尚书》上说:“每隔三年,就要考核官员的政绩,罢免昏庸的官员,提拔贤明的官员”。
【注释】
考:指考核官员政绩。黜:罢免,革除。考黜(-chù):指考核罢免官员。政:政务。这里指原则。
迁善黜恶:升迁好的官员,罢免坏的官员。
昭:彰明。这里指坦荡。心昭于天:意思是胸怀坦荡上天可鉴。
四海:古人以为中国四周都是海,所以把中国叫做海内,外国叫做海外。“四海”意同天下,指全国各地。广及四海:扩大到天下。
下:谦让,退让。《易·屯》:“以贵下贱,大得民也”。这里意思是施恩。
进用贤良:提拔任用贤才良臣。
明良上下:即上下聪明贤良,意思是各级官员明确职权。
雨集:雨水多,比喻人才汇集。
陈:张扬。休咎:吉凶。这里指善恶。陈之休咎:张扬善恶。意思是惩恶扬善。
或:有时。小吏:下级官员。因公为私:假公济私。
乘权作奸:利用权势胡作非为。
治:管理,掌握。治生:这里指掌握生杀大权。
採:同“采”,搜集。这里指搜刮。
辜:罪。这里指被判罪。意思是蒙受冤屈。
枉责:违法屈断,并加以处罚。意思是歪曲案情屈打成招。
告诉之人:上告申诉的人。
断绝语辞:禁绝申辩的言辞。意思是隐藏实情。
蔽藏:遮掩隐藏。意思是销毁。
枉:冤枉。指冤屈。常:平常,一般。其枉不常:意思是冤屈不同一般。
长吏:地位较高的官员。守宰:指地方官。
兼:指兼任职务。佐:辅助,帮助。
阿私:徇私,偏袒。阿私所亲:偏袒亲信。
枉:指违法屈断,欺凌弱者。克:克制,压制。这里指打击。
逼切:胁迫责备。意思是威胁利诱。
傍:依附,接近。这里指利用。课:赋税。傍课採利:利用赋税取利。
夤缘(yín-):凭籍关系,进行钻营。征发:官府征集动用民间的人力和物资,意思是征收赋税。
县官:与“长吏”对应,泛指下级官员。县官慕功:下级官员重利贪功。
专其价数:抬高物价以垄断。意思是与民争利。
三载考绩,黜陟幽明:语出《尚书·舜典》,原文为:“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黜:罢免。陟:提拔。幽明:比喻善恶,贤愚。
治军第九
治军之政,谓治边境之事,匡救大乱之道,以威武为政,诛暴讨逆,所以存国家安社稷之计。是以有文事必有武备,故含血之蠹,必有爪牙之用,喜则共戏,怒则相害;人无爪牙,故设兵革之器,以自辅卫。故国以军为辅,君以臣为佐,辅强则国安,辅弱则国危,在于所任之将也。非民之将,非国之辅,非军之主。故治国以文为政,治军以武为计;治国不可以不从外,治军不可以不从内。内谓诸夏,外谓戎、狄。戎、狄之人,难以理化,易以威服,礼有所任,威有所施。是以黄帝战于涿鹿之野,唐尧战于丹浦之水,舜伐有苗,禹讨有扈,自五帝三王至圣之主,德化如斯,尚加之以威武,故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夫用兵之道,先定其谋,然后乃施其事。审天地之道,察众人之心,习兵革之器,明赏罚之理,观敌众之谋,视道路之险,别安危之处,占主客之情,知进退之宜,顺机会之时,设守御之备,强征伐之势,扬士卒之能,图成败之计,虑生死之事,然后乃可出军任将,张擒敌之势,此为军之大略也。
夫将者,人之司命,国之利器,先定其计,然后乃行。其令若漂水暴流,其获若鹰隼之击物,静若弓弩之张,动如机关之发,所向者破,而勍敌自灭。将无思虑,士无气势,不齐其心,而专其谋,虽有百万之众,而敌不惧矣。非仇不怨,非敌不战。工非鲁般之目,无以见其工巧;战非孙武之谋,无以出其计运。夫计谋欲密,攻敌欲疾,获若鹰击,战如河决,则兵未劳而敌自散,此用兵之势也。故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惧。是以智者先胜而后求战,暗者先战而后求胜;胜者随道而修途,败者斜行而失路;此顺逆之计也。将服其威,士专其力,势不虚动,运如圆石,从高坠下,所向者碎,不可救止,是以无敌于前,无敌于后,此用兵之势也。
故军以奇计为谋,以绝智为主。能柔能刚,能弱能强,能存能亡;疾如风雨,舒如江海;不动如泰山,难测如阴阳;无穷如地,充实如天,不竭如江河,终始如三光,生死如四时,衰旺如五行。奇正相生,而不可穷。
故军以粮食为本,兵以奇正为始,器械为用,委积为备。故国困于贵买,贫于远输,攻不可再,战不可三,量力而用,用多则费。罢去无益,则国可宁也;罢去无能,则国可利也。
夫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故善攻者不以兵革,善守者不以城郭。是以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坚甲锐兵,不足以为强。敌欲固守,攻其无备;敌欲兴阵,出其不意。我往敌来,谨设所居;我起敌止,攻其左右;量其合敌,先击其实。不知守地,不知战日,可备者众,则专备者寡。以虑相备,强弱相攻,勇怯相助,前后相赴,左右相趋,如常山之蛇,首尾俱到,此救兵之道也。
故胜者全威,谋之于身,知地形势,不可豫言。议之知其得失,诈之知其安危,计之知其多寡,形之知其生死,虑之知其苦乐,谋之知其善备。故兵从生击死,避实击虚。山陵之战,不仰其高;水上之战,不逆其流;草上之战,不涉其深;平地之战,不逆其虚;道上之战,不逆其孤。此五者,兵之利,地之所助也。
夫军成于用势,败于谋漏;饥于远输,渴于躬井;劳于烦扰,佚于安静;疑于不战,惑于见利;退于刑罚,进于赏赐;弱于见逼,强于用势;困于见围,惧于先至;惊于夜呼,乱于暗昧;迷于失道,穷于绝地;失于暴卒,得于豫计。故立旌旗以视其目,击金鼓以鸣其耳,设斧钺以齐其心,陈教令以同其道,兴赏赐以劝其功,行诛伐以防其伪。昼战不相闻,旌旗为之举;夜战不相见,火鼓为之起;教令有不从,斧钺为之使。
不知九地之便,则不知九变之道。天之阴阳,地之形名,人之腹心,知此三者,获处其功。知其士乃知其敌,不知其士,则不知其敌,不知其敌,每战必殆。故军之所击,必先知其左右士卒之心。
五间之道,军之所亲,将之所厚,非圣智不能用,非仁贤不能使。五间得其情,则民可用,国可长保。
故兵求生则备,不得已则斗;静以理安,动以理威;无恃敌之不至,恃吾之不可击。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以实待虚,以生待死,以众待寡,以旺待衰,以伏待来。整整之旌,堂堂之鼓,当顺其前,而覆其后,固其险阻,而营其表,委之以利,柔之以害。
此治军之道全矣。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