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狼肯定是为那只母狼报仇来了!兴亏昨天把栅子又重新捆扎了一遍,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狼们正静静地等待着。亢振刚又把一些能搬来的东西堆到洞口上。女人装好火药端起枪。洞外的狼群骚动起来,两只膘悍的小公狼低吼一声扑上来。亢振刚叩响了三八大盖,随着枪声左面的小公狼被打倒在地,另一只狼听见响声溜回狼群里。振刚冲到洞口又是一阵射杀,远处倒下六、七具狼尸。狼们丝毫没有退的意思,亢振刚的枪声一停,五、六条狼又箭一般射上来,张开大口,咆哮着摇撼着栅栏。振刚枪里已没了子弹,拔出刺刀正要扑上去,女人手中的火枪发出巨响,当中一匹狼被火药炸得血肉横飞,其余的狼尖叫着退回去。洞口静下来,振刚回到女人身边,感激地看看女人,鼓励女人继续开枪。女人急忙装火药。这时十几条狼又扑上来,亢振刚跳起来迎上去,挥着刺刀一阵乱刺,一匹狼被刺中吼咙倒在栅下,其余的狼带着刀伤逃回去。狼又凶猛地进攻了几次,都被振刚乱砍乱刺打退,洞口很快倒下十几具狼尸。亢振刚的手上、臂上也被狼抓得血肉模糊。
狼们的进攻终于停下来,近处的狼撕扯着、争抢着同伴的尸体,远处的狼虎视眈眈地盯着振刚。
振刚喘着粗气靠在炕沿下,女人撕下衣服替振刚包扎手臂。太阳已升起来,光线刺眼地照在洞外的雪地上。亢振刚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狼群,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感到一阵心寒。振刚向外望着,思寻着退狼的办法,这时狼群后面那只巨大的白狼引起振刚的注意。振刚心中一紧,这不就是山头上那匹不祥的白狼吗?难道白狼出现真的会带来灭顶之灾吗?振刚感到身上一阵发凉。女人装好火药递过来。振刚端起枪向那只白狼射去。恰好一只狼跳起来,铁沙穿过这只狼打在白狼的身上。一阵巨痛激起白狼更大的杀欲,一声长啸狼们又蜂涌而来。振刚拔出猎刀左右开弓,洞口上毛血四溅。女人用火枪狠砸探进头来的狼头。一波刚退,一波又来,振刚已记不清打退了狼群的多少次进攻。栅子门已经破烂不堪,屋子里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在门上了,振刚望望装药的女人,拿住了拼死的决心。
就在这时,那匹白狼又发出一声骇人的狼啸。女人紧紧靠在振刚身上,她知道最后的时刻来到了。振刚挥着猎刀冲到洞口,准备与狼作最后的厮杀。狼们没有冲上来。不知是害怕了洞中的猎人,还是失去了进攻的意志,总之群狼听到白狼的叫声后呼啸而去。白狼悻悻地望了振刚几眼后转身离去,剩下的狼紧随狼王没入森林中。
森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亢振刚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三
昨天晚上亭亭和母亲说了一夜的悄悄话。她红着脸告诉母亲,她喜欢表哥。亭亭象小时候一样钻进母亲的被窝里。母亲摸着女儿的秀发说了许多,亭亭没想到母亲也同意这门亲事,心里一高兴爬在母亲脸上吻了一口,后来母亲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老是表哥那稳重厚道的模样。她想象表哥娶她时的情景,表哥戴顶高帽子,穿身黑长袍,她自己呢,红棉袄、红棉裤、红头巾,难看死了。夏天就好了,她可以穿身白纱裙,城里的姑娘都穿这样的服装。她甚至还想到,她和表哥入了洞房的情景,她想或许就是她们现在住的这间窑洞吧。亭亭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亭亭喜欢表哥就盼着表哥常围在自己身边,可表哥还是很忙,每次吃完饭就匆匆离去,望着表哥离去的背影,亭亭叹口气埋进书中。有一次晚上,亭亭悄悄尾随在表哥身后,她想突然出现在表哥面前,给表哥一个惊喜。那天月亮朦朦胧胧的,山中风凉凉地掠过亭亭的面庞。表哥走出村子上了山,并没有发现后面的表妹。走了一段路,亭亭觉得挺有趣,想喊声表哥,但看看急匆匆的表哥又把话咽回去。又过了一座山,亭亭腿有点酸,头上也出了汗,表哥走到很远的地方,亭亭一急踢起颗小石子,山中很静,小石子蹦起来的声音吓了亭亭一跳,亭亭立刻猫倒。表哥返回头看了看,后面什么也没有。亭亭悄悄笑起来。翻下山是一片小树林子,跟着跟着,一眨眼,表哥不见了!亭亭使劲睁大眼睛,前面空茫茫的什么也没有。亭亭又往前走了几步,仍然没有表哥的踪影。她突然紧张起来,在这荒山野岭,突然窜出只狼来怎么办?想到狼,远处果然传来一声狼嗥,亭亭吓得打个寒噤。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行动了。大山黑黝黝地耸立在月光下。四处还是那样静,月光还是那样朦胧。亭亭真的有些害怕起来,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喊住表哥!她想返回去,刚转身迎面冒出个人来,亭亭“噢”地尖叫一声,向后一退被树根拌倒。那人喊一声扶起亭亭。亭亭见是表哥,又惊又喜,举起小拳头在表哥身上又捶又打,嘴里喊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高诚憨憨地摸摸后脑勺:“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两人说会儿话,亭亭平静下来。高诚让亭亭起来,亭亭和表哥耍了个小心眼,她试着想站,“哎呀”一声又坐下,脚脖子崴坏了!高诚急忙蹲下,揉揉亭亭的小脚,亭亭装出很痛苦的样子,丝丝倒吸凉气。高诚又心疼又爱怜地看着这个单纯还有点稚气的表妹。说心里话,他也非常喜欢表妹,但一想到战争,特别是想到自己随时都会有牺牲的危险时,心中的热情便会慢慢冷切下去。
高诚理智了许多,区上有统一行动,区委金书记还等着他,他必须立刻送回亭亭。高诚掉过脸示意表妹爬上来。亭亭见表哥要背她,高兴得要命,双手一伸爬上去。
表哥的背多么温暖舒服哦。亭亭两手环绕在表哥的脖里,她这是第一次和表哥贴得这么近,她能感觉到表哥那温暖的体温,还能嗅到表哥那男人特有的、夹杂着小兰花烟的气味。她想和表哥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亭亭忍不住吻了吻表哥微微出汗的脖子。
高诚感觉到脖子上凉丝丝的,他使劲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现在多想把表妹揽进怀里。表妹似乎睡着了,把脸伏在背上。高诚感觉到了表妹嘣嘣嘣的心跳。
狗掌很快就要到了,高诚背着表妹翻上山梁。或许是踩上一块小石子吧,高诚脚下一滑失去重心,两人重重摔倒在地,高诚急忙爬起来,着急地看看表妹的脚,这一摔又该疼坏了。亭亭笑嘻嘻地伸出腿把脚左右一转。高诚什么都明白了。亭亭乘势躺进表哥的怀抱。高诚看着怀里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表妹,心里不知有种什么滋味。表妹的脸上擦破块皮,高诚轻轻用手揩一揩。表妹水汪汪的大眼正望着他,高诚情不自禁地在表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掉头向山下走去。亭亭一直怔在那里,当她回过神来明白这是表哥亲吻了她后,亭亭的眼泪扑籁籁掉下来。她不想信地摸摸自己的额头,她感觉被表哥吻过的地方有种麻丝丝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留了很长时间。
四
李益亭端着酒杯望着窗外的丁香想心事。
郎彪在八里庄抓住“小四川”一下风光起来。多田的庆功会,李益亭也参加了,看着郎彪大红大紫的气势,李益亭有一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当他举着酒杯与满面红光的郎彪碰杯时,心里那种既不甘心又酸溜溜的感觉一直折磨了他好长时间。
他知道这个县长是怎么来的。几个月来,他已品咂出一点县长的味道,正如当初算计的那样,他没有做亏本的买卖,当上县长后,金银财宝滚滚而来。那些大大小小的财主们,为了靠上日本人全投到他李益亭的门下,李益亭是皇军面前说一不二的人,有了李益亭,就有了他们的身家性命!直到这时水仙才明白这老头子的一番苦心。晚上躺进被窝里,水仙一点李益亭的额头:“你还真有眼光哪!”李益亭不屑地看看水仙,女人见识!心里说,那时让你招呼招呼白野,还和我哭哭闹闹,妈拉个巴子,能少你一块肉?现在突然显出个郎彪,特别是听多田的口气,还要重重地提拔郎彪,李益亭能安心吗?前几天李益亭借故去拜见多田司令官,多田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言语,李益亭越发坐卧不安了。
李益亭猛然想起一件事!他抿口酒微笑起来,怎么倒把这件事忘了!象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李益亭的眼里重新闪耀出光芒,他用拳头捶捶腰坐在椅子上。
上一次,李益亭对程金锁开玩笑地说:“程老板,把你女儿嫁给白野吧。”程金锁一下蹦起来,逗得李益亭哈哈大笑。今天李益亭突然想起这件事,越想越妙,把亭亭送给白野,既可以讨好白野,进一步抓紧手里这张牌,又可以巧妙地让水仙离开白野,同时还可以敲一敲这个一毛不拔的老家伙!这真是个一箭三雕的妙计呀!
当天晚上,李益亭便兴冲冲地来到“亨通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