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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连续六天六夜,这个边城小镇的客栈里每天都会响起令人神清气爽的笛音。

在这六天中,搜查的官兵来了一拨又一拨,不过当他们看到房内只不过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的时候,便没有多做盘查。

直到第七天清晨,七日癫的毒性才慢慢消褪,而此时的九夜与霍天阙也都已经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七天七夜没有合眼,如果不是有超强的内力在支撑,他们二人怕是早已坚持不住了。

“霍天阙,谢谢你的曲子,想不到对七日癫居然这么有效。”九夜神色疲惫的说道。

“九姑娘客气了,西苍位于西北大漠,在那里经常会遇到猛兽,所以早些时候我便琢磨出了这首曲子,它可以控制动物的心神,让它们不再嗜血残暴,没想到对人心也有一定的沉淀作用。”霍天阙笑说道。

九夜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人也是动物,只不过人具有更高级的思维,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那样癫狂的情况下,我大概已经和野兽没分别了,所以那个曲子也才会起作用。”

听到九夜拿自己与野兽相比,霍天阙晒然一笑,说道:“九姑娘真是快人快语,百无禁忌。”

九夜一愣,笑说道:“你叫我九夜吧,这是我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而且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禁忌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个人如果连说话也要处处顾忌,那活着岂不是太累?”

霍天阙看着她,有些动容的说道:“你的很多话虽然看似简单,但是却似乎包含着太多的深意,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所能有的思想,就连我,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佩服你。”

九夜淡然一笑,说道:“我只不过是经历的挫折比较多,所以才对世事看得比较透彻而已,有些道理是需要付出血与泪的代价才能够明白的。”

在现代,她一个孤儿,经历了多少风雨,遇到了多少磨难,才能完好无缺的活到今天,其中所体会到的伤痛又岂是旁人所能明了?

然而霍天阙却以为她是在说今生,遂神色暗沉的说道:“你以前叫九殇吧?紫月楼的杀手。”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惜,九夜心中一顿,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说道:“都过去了,就不提了,咱们还是尽快回西苍吧,先把扎玛尔的事情平息下来再说。”

霍天阙定定的看着她,迟疑的说道:“他还在找你,你不…”

提到云墨涵,九夜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他曾给予过她的温暖与呵护此刻还记忆犹新,但是他已经是皇帝了,虽然说是她亲手把他推上了帝位,但是作为云初皇室唯一幸存的皇子,他有他该负担的责任,而她自己,也不可能会投身到那样一个深恶痛绝的黄金牢笼,如此看来,她注定是要负了他的一片心了,那倒不如就让他认为她已经葬身河底,也好对她彻底死心,把她彻底忘记…

想到这里,九夜勉强的笑了笑,说道:“算了,等他找不到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找了,我自由自在惯了,就算回去,也呆不长久的,既然注定要离别,那不如最初就不要重聚。”

看着她强颜欢笑,霍天阙心中有些发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对门外喊道:“扎伊!”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位衣着普通、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属下参见皇…”

“以后就称呼我为大老爷,她为小老爷,明白吗?”霍天阙打断他的话,吩咐道。

“属下明白,大老爷!”

“恩,去准备马车和干粮,我们即刻出发北上!”

当他们两人走出客栈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形象。只见他们都身着男装,霍天阙面色老成,年约三四十岁,还留着短短的山羊胡,一副精明稳重的商贾模样;而九夜则稍显年幼,面色蜡黄,一副久病不愈的文弱书生模样,两人就那样轻声笑语,大摇大摆的进了马车。

一路上,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休息,补充体力,行了五六天,遇到过很多盘查的官兵,但好在有惊无险,只不过这一路走来,与他们一同北上的,似乎还有很多武林人士,他们形色匆忙的身影引起了九夜的注意。

傍晚,九夜与霍天阙在距离北翼不远的一个边塞城镇澜州落脚,却在用餐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大哥,你说这次咱们能灭了紫月楼吗?”一个年轻的瘦高个问坐在对面稍稍年长的矮胖子。

那矮胖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看周围的弟兄,哪个不是为了紫月楼才去的?有咱们众英雄齐心协力,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紫月楼不成?”

瘦高个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多数都带有武器,顿时恍然大悟道:“大哥果然好眼力,那三弟的仇此次定然能报了!”

矮胖子啃了一嘴酱牛肉,口齿不清的说道:“那是自然,否则大哥能千里迢迢带着你赶去沧州?”

瘦高个点了点头,正欲答话,却听邻桌的一位中年男子向他问道:“小兄弟,你们也和紫月楼有过节?”

瘦高个点头说道:“是啊,我三弟前年被紫月楼的人给杀了,此次特意前来参加屠月大会,为三弟报仇!”

那中年男子“哦”了一声问道:“不知兄弟在江湖中怎么称呼?”

“咱们就是河西三怪。”瘦高个笑说道。

中年男子抱拳说道:“久仰久仰,在下点苍派陈士成,六师弟曾于去年被紫月楼所杀,至今原因不明,这次前来沧州,也是想与众英雄们商量一个对付紫月楼的计策。”

“幸会幸会!”

那两人越谈越投机,又有不少江湖人士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各自诉说着与紫月楼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时间,客栈里群情激昂。

九夜坐在角落默默的吃着饭,心中却不禁好奇这些人会用什么方法对付雪暗天,因为据她所知,江湖中人根本连紫月楼的具体位置都摸不着,更别提什么报仇雪恨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意外的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客栈,慌乱中她忙伸手挡住了脸,却又突然记起自己已经易容成了一个男人,他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识自己的,随即又讪讪的把手放下,尴尬的看了一眼霍天阙,而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那人身上。

自从云镜轩登基那天,他突然出现,对她拼死相救之后,她已经快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似乎还神色憔悴?然而最令她意外的却是他身边竟然还跟随着一个女人!

只见那女子大约十七八岁,长得虽然没有九夜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明艳动人。

而风亦寒则始终对那女人轻声说话,淡淡微笑,神色温柔的就像他们成亲最开始的那九天!

心突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刺痛,比那天傍晚他搂着心语对她坦白一切来的还要痛。

她曾经因为他的伤害而对他产生仇恨,但是后来却又逐渐因为他的忏悔与行动而对他心生怜悯,甚至于还在雪暗天向他甩起银鞭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护住了他的身体,但是却没想到他又一次欺骗了她!

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不过是逗她玩的把戏,说要找到鸳鸯蛊的解药放她自由,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他自己想要与她断绝一切关联!

是她太傻,才会一次次的在他编织的陷阱中深陷,也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能走出来过!

一阵彻骨的凉意从心底缓缓升起,塞入口中的饭菜也变的异常难吃。

沿着九夜的目光,霍天阙也看到了风亦寒,当初夜宴那晚,任谁都能看出风亦寒对九夜的深深怜爱,可是为何他今天却会对另外一位女子巧言欢笑?

看到九夜食不知味的样子,霍天阙才突然明白,原来他最强硬的对手并非云墨涵,而是眼前的风亦寒!

“掌柜的!来一间上房!”只听那女子站在柜台前,旁若无人的说道。

此时,却听风亦寒说道:“这样不太好吧?还是要两间吧?”

而那女子竟然拉着风亦寒的手,上下晃了晃,撒娇的说道:“你前些天答应过我,说一切都听我的,怎么今天又要反悔了吗?”

风亦寒面色尴尬的抽了抽手臂,却没抽出来,只见他不自然的说道:“其他的事都可以依你,但孤男寡女共宿一室,此事若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节。”

然而那女子竟然不依不饶道:“这一路走来,少说也有四五天了,咱们每天以地为榻,以天为衾,别说是共处一室,根本就是同宿一榻了,名节要毁早就毁了,我才不怕呢!”

此时大厅用餐的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小伙子,人家小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你还瞎正经什么呀?”

“就是就是!一起风餐露宿,依偎取暖,那滋味儿一定很爽吧!”

“哈哈哈,对呀,干脆趁着今晚把事儿办了得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九夜心中一阵恼怒,却又听到那女子娇羞的说道:“各位前辈你们欺负人!人家虽然是江湖儿女,但是也没有那么不重礼节,人家只是晚上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嘛!”

人群中顿时又发出一阵哄笑,风亦寒面色隐忍的看了众人一眼,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当笑话,随即拿出一锭银子对掌柜的说道:“一间上房!”

这四个字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九夜胸口,她强忍着坐在这里,无非就是想看看他的态度,此时她终于看清了,看来她并没有误解他,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不过令她唯一想不通的便是不晓得那位女子有何能耐,居然能把一头阴狠残酷的猎豹驯化成温顺听话的小绵羊!

“二弟!二弟!”看到九夜铁青的脸色,霍天阙轻声唤道。

九夜蓦然惊醒,才发现手中的筷子竟然已经碎成了木屑,只见她想笑却又根本笑不出来,最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咬牙说道:“大哥。”

“你…没事吧?”霍天阙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九夜一字一顿的说道,随即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恼怒异常的叫道:“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店小二躲的远远的小心谨慎的问道。

“两间上房!”

“客官,不好意思,现在只有一间上房了,其他房间也都满了。”害怕被九夜的怒火烧到,小二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他们刚才不是还有?!”

“客官息怒,最近都赶上大家去沧州参加屠月大会,这澜州又是去沧州的必经之路,所以这几天投栈的人一直都很多,二位若是在吃饭前就订房,那就没刚才那小两口什么事儿了。”

一听“小两口”,九夜火气更大,怒斥道:“你就知道他们是小两口?!”

那店小二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疑惑道:“难道不是吗?那他们怎么还住一个房间?”

九夜恼怒的说道:“难道住在一起的就一定是小两口?那我和我大哥还要住一起,我们也是小两口?!”

店小二看着喷火龙模样的九夜,不敢提醒说他们两个是男人,只是顺从的答道:“是是是!小的错了!客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计较了!”

这时又听刚才那位矮胖子说道:“这位公子怎的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莫非与刚才那两位认识?”

九夜瞥了他一眼,恨恨的说道:“谁认识他们?!我只不过是听到紫月楼主的所作所为有些生气罢了!那种败类,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只见那矮胖子鼓掌说道:“这位公子说的对!那紫月楼就是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看公子这么正直,不晓得有没有兴趣去见识一下咱们江湖中的盛事?”

“你是说去参加屠月大会?”

“是啊,这澜州距离沧州不过半日的路程,明日中午即可到达,公子若有意思,兄弟我带你去!”

九夜看了一眼霍天阙,只听他笑说道:“二弟若是想去,咱就去,反正生意上的事,晚个一两天也没什么,天底下的钱是赚不完的。”

九夜心下略一思索,便对那矮胖子说道:“那明早出发的时候,烦请兄台叫上我们一起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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