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如此固执?”司徒信无奈的看着雪儿那苍白的脸,心中很是不忍,但是却又舍不得这样一个如水的女子当真了却红尘,半生长伴青灯。若是其他的女子也就罢了,但是她却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真的很想守护这份与众不同,不想让她就这么了却自己的下半生。
“这不是固执,而是顺应天意,天意如此不是吗?送我去吧,这样我才能平淡的过完这一生呵。”若是上天的怜悯,那么她将可以赎掉这前半生的荒唐。
唉……一句无声的叹息,司徒信不可奈何。难道当真是天意如此?或者是她已经心死,只能了却红尘?
正午之时,雪儿已经换上的司徒信冒着危险请酒楼的掌柜找了一件比较破旧的尼姑灰布衣裳,将长发散来,然后束在帽中,苍白无神的脸上没有半点装束,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雪儿,陪伴着师傅的十几岁少女。只可惜岁月如梭,人难依旧,如今不仅是残花败柳之身,而且还背了一个与人私奔的罪名。
京师——天国寺!
雪儿缓缓的跪在了天国寺主持方丈的面前:“方丈,贫尼知道男女有别,但是请看在同是出家人的份上,就收了贫尼吧。”一个叩首,雪儿咚的一声将额头磕在地上。
顿时,她的额头微微泛紫,苍白的脸上更加的毫无血色,就连原本还很红润的唇都已经开始泛白。她的心,又开始痛了。
莫言呵,你又想念我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想念我会让你很痛吗?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已经与人私奔的贱妃,好好的做你的帝王吧。
突然一阵绞痛猛烈的钻着雪儿的心,让她支不只身体的重量,瘫软在地上晕厥过去。
“这是……?”天国寺的主持心头一惊,随即弯下身子给雪儿把脉:“佛道本是一家,更何况这位神尼是我佛本家,施主,请您将这位神尼带入寺中。”
雪儿这一次的绞痛时间比平时的任何依次犯病时间都长,她醒来数次之后又连续昏迷了一段时间,这样一直折腾到天色微晚的时候,才慢慢减轻。
司徒信在心中不断的为这个坚强而又任性的女人叹息,但是同时也为皇宫里的莫言感到敬佩,雪儿尚且痛成这样,那莫言岂不是吐出了更多的血?但是既是受了这样的折磨,他居然依旧想念她,没有停歇的意思。
“施主,请随老衲到佛堂来。”天国寺的方丈无隐大师将司徒信唤至佛堂之中,给了他一张张贴在各处的公文两张画像,那两张画像正是雪儿和司徒信。
“方丈,我们……”司徒信难以启齿,他知道在外界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奸夫**一样受人唾弃。
司徒信还没有说完,无隐大师就在掌中聚集了深厚的内力,然后将司徒信手中的两张画像和一张公文烧成灰烬。
“施主,其实想救女施主还有另外一个法子。”无隐大师将袖中的匕首递到司徒信面前:“血根之毒有两解,这第一个解法施主已经明了,而这第二个解法就是将施主的血融入血根之中,然后泡制成茶给那位娘娘服下。”
司徒信顿时一惊,又这种解法?而他这个堂堂莫桑的二皇子却不知道。
“大师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诓语。”无隐大师双手合十向他鞠了一个躬,然后缓缓离去。
司徒信捏紧了手中的匕首看着无隐大师的身影,想说句什么感谢的话,可是却已经不见了无隐大师的踪影,突然,天空无端飘落了一封信,上面写着:雪儿二字。
雪儿?司徒信更为疑惑,看那两个字的书写极为工整,不华丽,但却透着无尽的潇洒,仿佛是心无牵挂,万事皆如空一般的感觉。
司徒信拿着心和匕首回到了雪儿休息的房间,在自己的衣服内摸出了一根指头那么长的血根,又在房间的碳炉边上点了火烧起开水来。
匕首嘶的一声划破了他的皮肤,顿时血红的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而他手上的那根血根也像是着了魔,有了生命一样,如毒蛇一般疯狂扭曲的狂舞起来。
并将蛇头那边伸到了司徒信流血的地方,贪婪的吮吸着新鲜的血液,宛如一个沉睡千年的吸血鬼一般。渐渐,它原本瘦弱的身躯因为吸食了血液而变得‘强壮’了起来,逐渐的张大,伸长,慢慢的变化成了一棵与素土堇儿在温泉别馆时拿出来的那根树根一模一样,只是它会扭曲,摇动而已。
司徒信看血根似乎已经成活了,他才开始为自己止血,包扎伤口。然后拎着血根走向了正在烧的开水。
那血根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它疯狂的在司徒信的手中缠绕扭曲,但是依旧被司徒信切成了好几断,扔进了已经快烧开了的茶水里,顿时血根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仿佛是人尖叫呼救的声音,但是这声音终究还是在滚动的开水中淹没,不多时,那原本扭曲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几根干枯的树枝。
倒出来的茶水一片血红,满含着血腥的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呢,倘若被我末桑的子民知道了,我应该会被赶出皇族吧。”司徒信叹息的看着那碗血红色的东西。在末桑,血根算得上神的化身,是生命的主宰,所以他们末桑的子民都是将它绣在衣服上,刻在饰物上,如今他竟然把它给切断煮了。
一股刺鼻的腥味让昏迷的雪儿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她微微睁开眼睛,极力压制心头的那股难以忍受的痛,用沙哑的声音问:“司徒二皇子,您在做什么?”
不会是在做什么神棍和血祭之类的事情吧,否则这股血腥味为何那般浓烈?难不成是他以为她死了,帮她做的祭奠吗?
“我等你醒来,已经等很久了。”司徒信将手中的一碗红色的液体端到她面前,用枕头将她的后背垫高。
“唔……这是什么?”一口说话,雪儿又花去了不少力气,她只能大口的呼吸来维持自己不要再晕厥过去,但是这一呼吸竟然将那些东西全部给吸进了鼻子里。
这是?雪儿惊讶的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温泉别馆里沐浴的那一幕,那些蒸汽就好似这样一般的钻进了自己的鼻子里,然后化做无数条小蛇在舞动。
“这是解你身上毒的汤水,快服下去吧,若是凉了,估计比现在更加血腥。”司徒信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这种腥气的味道,他夸张的捏着自己的鼻子。
“你这人……也真是,唉……”雪儿接过司徒信手中的碗,将药汁全部吞下,但是在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却发现了碗底的残渣:“这,这是什么东西?”
雪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祈祷着司徒信不要说出她心里所想的那个答案。
“是血根。”司徒信无情的大断了她的祈祷,并且将自己的手臂向雪儿一举:“还有我的血,雪儿,你还真是狠心,竟然真的把我的血全部喝光了。”
“唔…。,。”雪儿不禁一阵呕吐。
“千万别吐出来啊。”司徒信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到地上,那可都是他的血啊,若是她当真全部都吐了出来的话,那么他不是又要受一次罪。
幸好,雪儿只是干吐了几下,捂着胸口拍了几下之后就安然无事了,并且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谢谢你。”雪儿躺在床上微笑着向司徒信道谢:“明日司徒公主就要被押往三司了,你快去救她吧,想必三司会审一定通过,若是入了死牢,就没有办法了。”
当初韩若也是被押在死牢之内,她去探望之时那里有重兵把手,而且个个武功高强,不宜对付。否则以韩若的武功绝对不会沦落到愿意在哪个黑湿的地方。
“现在毒已经解了,难道你还是要待在佛门之地?”司徒信讶异,原本自己一直都以为她是为了不再承受蚀心之痛才步入佛门之地的,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真想一心向佛:“雪儿,我知你虽是平淡女子,但是当真要入佛门么?”
“我本就是佛门中人啊。”雪儿再次重复这句话,也在提醒自己现在的立场,该了的了吧,纠缠下去谁都不会开心:“但是我想请求你能救救莫言,他是个好皇帝。”
司徒信低头不语。命运难测,世事难料,也许就算他真的想解莫言身上的毒,他也不会愿意的吧。
又是一夜无眠,雪儿站在禅房外看着天空中悬挂着的一轮明月,是二星弓月呢!记得在师傅去世的时候,她也曾看过这种现象,没想过数年之后居然还能有幸再见。
低下头,雪儿捏着手中的一个信封,据司徒信所说,这封信是天外飘来的,封面上只有雪儿两字。而这种字迹却又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那潇洒的字体就宛如在风中随意飘荡的蒲公英,潇洒来去,不被世事的任何东西所牵拌。佛家的最高境界也就如此吧。
小心的拆开信封,抽出里面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件,打开之后,竟然是一张白纸,任何字迹都没有。这是怎么会事?难道是司徒信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不会,想他也不会是喜欢戏弄她的人,她依稀记得司徒信将信给她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解,并且靠玩笑说,是不是佛主写给她,为她解开心头结症的灵丹妙药。
收起手中的纸张,看来她只能自己顿悟了,倘若真是佛陀祖师为她开点迷津的话。
紫云殿中的宫女们正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因为莫言的心绞痛又犯了,虽然已经不吐血了,但是却变得奇痛无比,好似万箭穿心。
“怎会如此?你们快想想办法啊。”无夜与林义天以及无蝶都焦急的等待着,他们在大殿中来回跺步,而那些束手无策的太医们只能跪在地上看着他们三人来回走动。
此时,一直被囚禁在佛堂的无炻也赶到了紫云殿,并且还拉着一个已经有三个月身孕的杜香柔。
“参见太妃娘娘。”宫女们一见到杜香柔便向她行礼,但是却全然不顾无炻。他毕竟是被除名的皇子,而且莫言也没有给他任何封位。
“六哥,你来做什么?这里已经够乱了,要是嫂子在这里有个磕磕碰碰的,我们得照顾她“说话的人是无蝶,她一向都是毫不留情的批评每一个人的不周之处。
并且毫不心软,更不会关这个人受不受得了。
无炻不说话,他只是拉着妻子的手站在一边,就好似他的出现仅仅只是凑齐人数。对莫言的状况毫不关心。但是就算他是真的关心又有谁会相信呢?
他连莫言的皇位都敢抢,连他的母妃都敢杀,他还会担心他的安危吗?而且倘若当初没有以外的话,他的妻子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呢?”站了许久,杜香柔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她可以听到莫言在寝室内的呻吟声,按声音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般,可是外面站的这帮人为什么一个都不肯进去呢?
“我们有进去,只是又被哄出来罢来。”无蝶满脸担心的说,她转头看向那紧闭的门,心里十分难过。怎么皇室里也能出现这样的情种?若非是继承了父皇的痴情?
莫言躺在床上用手紧紧的捂着胸口,他脸色苍白的好似没有一点生气,但是嘴角却含着一抹冰冷的笑。他不在吐血了,太医给他的答案是,雪儿的毒已经解了,所以他们已经没有了心意相通的能力了。
原本在太医告诉他,相互思念就会导致吐血的时候,他的身体虽然承受着折磨,但是心里却满是欣喜。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忘记他,她在想念他。
所以,他就像一个着了魔的疯子一样,等待每一次的病发来临,感受她想念他时的激动,即使自己狂吐不止,但是他的心却无比的激动若狂。
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不吐了,只是一直连续的痛着,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她。
“报……”御前侍卫的一声长喊,跑到寝室的门口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报,司徒信已被三司抓拿,现关在死牢之中。”
“雪妃呢?”莫言奄奄一息的身体突然有了一死生气,灰暗的眼睛也明亮了许多。
“回皇上,雪妃娘娘还没有任何消息,司徒信闭口不肯说。”
“给朕用刑,一直逼到他说为止。”莫言咬牙切齿,只要一想到她的雪儿已经跟那个男子有了夫妻之实。他的心就分外绞痛,好似快要窒息。
“是。”御前侍卫立刻退出了紫云殿。
死牢中,司徒信被人绑在石柱上,全身满是鞭子抽打的伤痕,血迹斑斑。而站在他面前为他擦拭伤口的司徒堇儿却哭的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儿,让站在牢房中的狱卒们很是不忍心。
“哥哥为何甘愿为那个女人受鞭子?她连哥哥想为她解毒都不愿意呵!”在他们末桑,女人的贞操观念并不那么强烈,她们可以与丈夫分开之后再与别的男人进行夫妻人伦,只要他们喜欢便可,因此在末桑,根本没有青楼。就连他们的母亲,都是父亲的堂嫂。
“傻丫头,中原女子是贞烈女子,他们将贞洁看的比命还重要,又怎么会和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男子人伦?”司徒信奄奄一息,好似生命随时会结束一般。
“那哥哥为什么还喜欢她,她一点都不美。”这是事实,雪儿的人就同她的名字一样,除了纯白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色彩。
“她是不美,但却是一个淡如水的女子,像风一样,无所踪迹,又像是云一样柔软缠绵,但却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只是那么淡淡的聚合到一起,又慢慢的散开,变得毫无踪迹。”司徒信在心里面想着雪儿的模样,将对她的感觉全部说了出来。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就像是一溪清澈的湖水,有时候可以平静无波,但有的时候却又能一石惊起千层浪。这让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水里究竟藏了些什么?是美丽的芙蓉,还是食人的怪兽,或亦是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一湖清澈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