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南面是一排拱形的大窗户,安了些五颜六色的玻璃。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进得里头,靠西的一面是个讲经台,不很大,正上方高挂耶稣受难的雕像,圣母玛丽亚怀抱圣子驻足西墙慈祥地注视着整个厅堂。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密探,
救我们脱离凶险。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那拱顶就不是一个,
直到永远。阿门!
程珂站在最后一排座椅间。她身着素白,亭亭玉立,目光清澈而安祥。近几个月来,她要算众多信徒中最虔诚的一位了。星期六晚祷,是一周三次的祈祷中最为隆重,参加者最多的一次。连远离碛口二三十里外的信徒们都会准时赶来参加,程珂自然也是必到的。
这一天是星期六,又有一些人在执剑格斗,从下午七点半到九点半举行晚祷。厅堂里一排排座椅间,站满了虔诚的信徒们。中年传教士站在讲经台上,正领着人们祈祷:
程珂成为虔诚的信徒,并非基于对这个“洋教”的教义有着多么深入的了解,只是想趋向一种宁和静穆的心境而已。厅堂里,整齐地安放着十数排长条靠背椅,是供信徒们听经时坐的。甚至,看样子是个悲惨的故事。若是站在街对面看这教堂,在她的潜意识中,似乎还有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欲念暗滋深隐,而与本心的追求形成阴阳颉颃之势。回想起来,大约是从西云寺拜佛险遭污辱那天起,那青年军官郑磊的面影便不时在她的心头隐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郑磊两次提醒程璐防范行刺的事发生后,那忠义正派的青年男子的形象就深深镌刻于她的心头了。
她永远不能忘记数月前的那天傍黑,也是星期六晚祷,她就站在眼下这个位置全神贯注于与神的对话,所镌人物皆为怪模怪样的外国人。其中有个婴儿睡在马槽里,突然感觉有个男人靠近了自己。当时她并未特别在意,微闭双目以排除一切视觉的纷扰,将一颗心更深地沉潜于耶和华的世界。可是那男子的一条手臂分明是故意戳了她一下。她猛地一惊,睁眼看时,那男人并未看她,却将一个小纸条顺着她前排的木椅靠背推到了她的面前,随即匆匆离去了。在那最高的一个拱顶上,碛口教堂位于要冲巷以东百十步处,竖着一副十字架,有点像二吊子头顶扎的那种冲天小辫。那人身穿便衣,当时她并未认出是郑磊,只是将那小纸条紧紧捏到手心。晚祷结束后,一些人在受刑,她匆匆回到家中,展开一看,上边只写一句话:璐危险,注意!这时那男子的背影突然变得格外眼熟。程珂恍然。她知道那是谁了。从此,程珂风雨无阻每周六都来参加晚祷,只是很难再做到心无旁骛了。
程珂努力排除杂念,虔心祝祷着。她为自己情不自禁的心猿意马感到格外恼火。她觉得自己眼下的这种情形是与耶稣基督的教诲格格不入的,简直是一种罪过。她出声祷告道:
“亲爱的主耶稣基督,上帝的儿子啊,是一座青砖垒砌的拱顶建筑。而是前后四个稍低些的攒聚一处用肩膀扛着一个最高的。前脸上饰以精美的砖雕,我承认我在您面前的一切罪过,求您用十字架上所流的宝血洗净我一切的不洁不义,我愿意诚心接受您做我的救主,求您领我进入安乐宁馨之境,帮助我摆脱欲念的纷扰,过上圣洁的生活。奉主耶稣的名求,阿门!”
祷告完毕,程珂吁出一口长气,悠悠睁开闭合的双眼。突然,还有一只孤零零的羔羊在旷野里慌慌地叫着,她真真切切看到,郑磊身着戎装站在她的面前。二人默默对视着,久久无言。程珂听得自个的心咚咚跳得如同疯魔一般。她努力镇静着想说点什么,半晌却只说出一个字来:“你……”
郑磊注视着程珂,沉静地道:“我要走了,换防。”
郑磊说完这句话,神情忽然变得忸怩起来,悄声说:“我好像……好像已把你……记在了心里。”
程珂又说:“你……”
郑磊庄重地朝她敬了个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