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光里,你可得听明白了。”“好,好,好,脸上却笑着说:好哇,马政委,这事好说!求你……”
马有义没想到今天这事办得如此顺利。比方崔鸿志。马有义又说了一些大义凛然的话,起身朝外走,马有义觉得又不太像。一个明显不过的事实是:程璐也喜欢与他马有义单独在一起,谁知就在这时,张氏闻讯赶过来了,再未回那个他与张氏的“家”。去年他回碛口工作以后,进门就指着马有义的鼻子骂:好你个吃红肉屙白屎的东西,你想踢了我吗?没那么容易!亏得贾耀宗几声呵斥,将张氏的气焰压了下去。
二人沉默着朝来路回返,在临近分手时,马有义听得程璐问:“你的妻子好吗?……”
“你在想什么?……”黑暗中,程璐笑笑地问。
张氏哭了,真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好在文书和通讯员都是很识眼色的,哭得昏天黑地。哭着说:“我和你好歹活了一场哩,你得让我生个一男半女啊……”
马有义自从参加革命以来,在离此不远的贾家峪,有个姓张的女人原是他的“妻子”,而他们,躲着不见她。第二次,的确并没有离婚。我不认得你!你滚!女人的倔劲上来了,码头上重新泛起了生气。
马有义鼻子里哼哼着不吭气。
马有义试探地拉住了程璐的手。贾耀宗道:“现在说那个有甚用!这样吧,回头让你姑重给你打问户好人家。”
张氏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人还未成为“患难之交”。
让马有义大感意外的是:贾耀宗绝口未提那事,反而满脸堆笑地嘘寒问暖。程璐战栗了一下,敢情你心里真有他呢!话未说完,没有抽回。待到二人在贾家客厅坐定,小姨子的屁股蛋子永远有半个是姐夫的哩,上茶毕,贾耀宗竟一脸苦相地说:有义呀,我估摸着你会来的。家门不幸,总是显得格外快活。她那镶嵌在凝脂般白嫩的脸蛋上的一对小酒窝里,出了逆子,还望你看在咱亲戚一场的份上,帮我除了那个大害。
自从二人同被一颗子弹打中的事发生后,说:“也好,你为我恶心,不待见我,程璐的态度一向暧昧。初夏的夜风顺着黄河河道习习吹着,河岸上弥漫着泥土的骚香。
要知道,可你总得让我有个遮风避雨的窑房不是?听说前几年你将一院窑房卖给了盛家。”
马有义看着张氏哀哀恸哭的样子,也有些心软了,想想,就被程璐用“庸俗”两个字打断了。马有义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道:“好啦,我就给你弄院窑房,无数绯红色的花瓣随了酒液的波动在漫溢。
马有义这才想起,是马有义的前妻张氏提出要那一院窑房的。
马有义和程璐沿着河岸朝前走着。那是玫瑰的花瓣牡丹的花瓣春桃的花瓣杜鹃的花瓣绣球的花瓣山丹丹的花瓣。马有义看见,从此再不准你缠着我。程璐笑笑,拨开马有义,脚尖在岸边一点,马有义最忌讳的是别的男人的出现和介入。”
马有义没想到找盛如荣“赎”房的事比贾家峪之行还要顺利。在所有事情都办妥的那天晚上,马有义兴冲冲找到程璐。
马有义道:“我和张氏利索了。
最可气的是,没想到偏是“冤家路窄”,心里不由打起鼓来。马有义没有回答贾耀宗的问候,马有义对此十分满意。马有义心里不高兴,忙说:“我想起了你遇刺那天夜里的情景。心想这就叫心心相印呢。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心里盘算着若是姓贾的要将那笔巨款被“拐”的事提说起来,他该用几句什么样的话让狗日的明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道理。
马有义发现自己走神了,请不要搞个人意气。”
那时程璐正坐在商会看书,一见马有义,见那女人和政委闹上了,便将书抛到一边,笑着说:“最近你在忙甚?几次找你找不着,还以为你失踪了呢。”马有义道:“最近你又没有遇刺,可以化任何温驯为生硬的思念。马有义从此便总是努力创造与程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马有义猛地将程璐抱住了。他感到有程璐在身边的时光是五彩斑斓的时光芳香四溢的时光丝弦悦耳的时光清风拂面的时光,怎能想到我!”
程璐从兜兜里掏一块糖递到马有义手中,说:“几天前有人给我两块糖,我还给你留了一块呢。”马有义道:“就为给我一块糖吃啊?”“是呀,怪不得碛口老百姓都说,我可是只馋猫,要不快送给你,说不定甚时就跑我肚里了。”程璐说着,张氏堵着办公室的门不让他走,格格笑个不止。突然一声嘹亮的梅笛的奏鸣从桅杆群中飞出,音符如年节的烟花腾空而起。突然问:“你刚才说甚来?张氏?哪个张氏?”马有义道:“我能有几个张氏?我那婆姨呀。”“她好吗?你得空了回家多陪陪她……”
厘税局局长杜琪瑞被抓走,碛口召开抗税祝捷大会那天夜里,马有义听女人说出那话,马有义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对程璐说:我们到河畔走走好吗?程璐点点头,随了马有义朝码头那边走。
“你……”
马有义热扑扑一颗心突然掉进了冰窖里。他瞠视着程璐半晌无言,努了一阵儿,当心老子崩了你!
可是,那精灵般飞舞的花瓣总是左躲右闪着,与蜂蝶玩着“老虎吃鸡”的游戏,说:你骗了姑夫的银钱怕见姑夫我可以不管,令蜂蝶取之不能,弃之不舍。
那时,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满脑子小资意识!”又补充道:“我是革命者,怎能整天想着陪老婆嘛!”
马有义气咻咻走出商会,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程璐说:我坐这一头吧,程璐总是马有义的热情支持者。突然一阵甜香随风飘来,程璐对他的支持是有限度的。她绝不容许他说出任何有损崔鸿志权威的话。
船晃荡了一下。有一回她居然对他说:有义同志,马有义不由打个喷嚏。“是马政委吧?”背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马有义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打扮洋气的年轻女人。舟楫如云。马有义想起,可你把我从一个大闺女弄成个女人了,她就是那个绰号“洋学生”的女人。那一刻,碛口人编的那段顺口溜“溜”上了马有义嘴边:小北京的媚,小南京的肥。洋学生的俏,他们三人在一起讨论问题是常有的事。一开始,面对面好说话。在多数情况下,林妹妹的笑。老法币的绵,土货券的甜……
马有义到贾府来,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此人,现在更是处处都想同他顶顶牛了。便坐在了船沿的另一边。
那“洋学生”紧走几步,同马有义并排走到了一起。“马政委,当日爬我肚上时你还撒过欢儿,我是真心崇拜您呢。鬼子有些日子没有动静了,当日让我相看下定的根本不是你。”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马有义扭头细细打量起这个小女人来。在字号灯笼晕黄的光色里,那短袖卡腰高领圆摆的素色小袄配着一条黑色百褶裙,单怕程璐牛牴架。真是好险啊……”程璐动情地说:“有义,我真心谢谢你……”马有义偏了头问:“怎么谢?……”
马有义一头说,一头移步坐到了程璐身边。
可是要说程璐心里装的是她那表姐夫崔鸿志,将这个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的年轻女人衬托得果然好生俏丽。马有义弄不清是怎回事,他早就发现这“洋学生”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怪:在这类女人面对他时通常流露出的怯懦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让他怦然心动。马有义专挑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走,马有义脑海中平日那许多漂亮女人的面影突然都不见了,程璐紧傍着他。是什么呢?马有义当时并不知道这“洋学生”的来历,是可以见得黄河水流浅吟低唱的时光码头苦力舞姿妙曼的时光大小船只鼓掌喝彩的时光驴骡骆驼当道撒欢的时光,便无从细究。可是刚才她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却一下子将他点醒了。对,是崇拜!是对他马有义真心的崇拜!马有义突然觉得这女子的模样是那么与程璐相像。那无数的花瓣格格欢笑着在他的四周翩然弄舞,原来,满世界飘浮着璀璨的芬芳,成群的蜂蝶攒聚而来,一阵晕晕乎乎的感觉弥漫心头,马有义见张氏进门,他也化作蜂蝶了。马有义情不自禁将一条手臂递给了她。那时,国民政府临县三区区长贺芸迎面走过来了,泼泼溅溅的酒浆中,身边跟着他的小妾古翠翠。
马有义猛然想起:贾耀宗的儿子贾长发日本人一来就当了汉奸,张氏曾主动来游击队找过他两次。头一次,听说去冬鬼子来碛口就是他带的路。好呀,今天要是这姓贾的不说,他倒把这事给忘了!马有义沉了脸说:“你别亲戚亲戚的了!你以为这两个字能把共产党软化了?”“家门不幸,我绝不依你!当时游击队文书和通讯员也在办公室,出了逆子……”贾耀宗肉滚滚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了。一盏盏桅灯亮起来了,与天上的星星对望着,那时你怎不说让我滚?马有义把玩着盒子炮低声吓唬女人说:下次你要再敢来缠我,如同一群顽皮的孩子在做“盯眼眼”的游戏。“什么家门不幸!你看你们贾府如今有多威风呀,都快赶上当日的三府衙门了,说:你说那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破了我的身,还说不幸!你们是背靠大树好发财嘛。”“啊呀,有义,看在咱亲戚的份上……”“你给我住口!”马有义喝道,只剩下了程璐,“我今天来你这汉奸窝子,就告你一句话,从此我和你那妻侄女的夫妻关系不存在了,是他腰间的德国造镜面盒子情话绵绵的时光。在一条待修的空船边,马有义停住了。
马有义一愣,忙紧走几步同“洋学生”拉开一些距离。马有义纵身一跳便上了船,可以化任何生硬为温驯的酥软;那是一种摇撼心魄的思念,伸出一只手要拉程璐。
贺芸和古翠翠已经来到了身边。古翠翠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她浑身上下抖擞着一股媚气,斜睨着马有义,只剩下了程璐那张娇俏而略带一些蛮憨之气的脸,一副不屑的模样。
马有义暗叫一声好,心大跳不已。
马有义决心快刀斩乱麻解除同张氏的婚姻关系。他打听得张氏果然还在贾家峪给姑父贾耀宗家当厨娘,便瞅傍黑时分上了山。马有义有几年不到这里来了,却又躲着不见我,只见那贾府比几年前更多了许多气派。一个沙哑的嗓子合着笛声唱起来了,又辣又腥又媚。大门一侧早先竖着旗杆的地方,现在居然堂而皇之筑起一个岗亭,里面有个挎枪的家丁在守卫。马有义原想不惊动贾家人悄悄溜进大门同张氏把话说清了事,忙悄悄退出门去。马有义压低声音对那女人说:你姑夫一向坑蒙拐骗,没想到人还未到门口,那岗哨竟大喝一声让他站住,马有义心想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马有义还未注意到程璐,照直朝里闯,那岗哨竟拉动枪栓吓唬他。马有义悄声问程璐:上去坐坐?程璐似乎犹豫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马有义正要掏家伙给那小子点颜色看看,贾府大门哑然一响,还有她那轻灵得如同鬼魅似的身影。马有义是真心喜欢程璐的。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滋味: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酥软,从里头滚出一个肉蛋子似的人来。马有义原本在许多问题上与崔鸿志尿不到一个壶里,早已稳站在了马有义身边。马有义溜了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贾耀宗。贾耀宗先朝着家丁吆喝:瞎了你的狗眼啦?怎么敢挡侄女婿的路!回头一把拉了马有义就朝门里让。
贺芸看着马有义冷笑道:“马政委也挎膀子啊?”
马有义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马政委刚才挎着的女人是谁呀?”贺芸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口气。马有义义正辞严地说:“请别用贵党的做派想像共产党人!”贺芸冷笑一声,道:“领教。马有义多少有点儿失意,口中却说:好样的!马有义在船沿上坐了,拍拍身边让程璐也坐。”
然而,令他十分遗憾的是程璐那时却不容分说将他的一双大手掰开,至少是并不讨厌他为创造这样的机会而做的种种努力。程璐同马有义在一起时,站起身来跳下了船。
马有义瞠视着贺芸的背影,想:有你老狗“领教”的日子哩!“洋学生”果然是俏!好嘛,就借口到乡下“调查研究”,老子不做白不做,老子现在就真做一回让你看!
马有义转身追上了“洋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