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丝岚正同萧穆挑拣药材,马六找了来,站在门边说:“萧大夫,孟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聂丝岚抬头与萧穆对视一眼撇撇嘴道:“去吧,去吧,看看他又有什么幺蛾子。”
萧穆知道聂丝岚接连几次在孟流年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药材:“那你先收着,我去去就回。”
剩了聂丝岚一个人,做事倒是比两个人时快多了,收拾完了出来,就见到秧子和一个人站在廊下说话,却是孟青。
“……原来你们竟是这样到的这里。”只听孟青感叹完一句又说道:“不过,少爷也是不好过,这几个月的日子,少爷的身子也不知是怎么了,那病就跟揣兜里了一样,反反复复,去了又来,就没见真正好过……”
聂丝岚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出声喊道:“秧子。”
“小姐。”秧子转过身,孟青对着聂丝岚微微行礼,什么也没说掉头便回了客舍。
“你跟孟青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聂丝岚本是随口一问,但秧子却是支支吾吾,聂丝岚斜过脸望着秧子,不等她开口问,秧子自己已经招了:“我就把小姐从孟家出来,然后怎么到的这儿跟孟青说了说。”
聂丝岚看了眼还只是个小姑娘的秧子,低声说了句:“看来你还真是没说什么。”
秧子扬起脸,看不懂聂丝岚脸上的表情,怯怯的拉了拉聂丝岚的衣袖小声的问:“小姐生秧子气了?”
“不气,就是觉得你有些多嘴。”毫无疑问这些话孟青定然会转述与孟流年,这样一来孟流年对于聂丝岚的看法估摸着也会有些改观。
可聂丝岚并不想博同情,若是想要她自己早就说了。
晚饭时候,萧穆带来消息说是孟流年同意聂丝岚为他诊治了,聂丝岚并无意外,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吃过晚饭,聂丝岚便端着东西到了客舍,孟流年看见聂丝岚进门,脸色并不比昨天好上多少,倒是孟青看着聂丝岚时眼神明显缓和了不少。
孟青帮聂丝岚倒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聂丝岚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摆到桌上,嘴里问道:“怎么?想通了?”
“聂丝岚,若是治好了你想我怎么谢你?”孟流年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聂丝岚回身望了他一眼,在孟流年的脸上并不见讥讽之色,看来倒是问的当真。
“给我备份儿谢礼就成。”
“好,但愿你能治好,给你自己讨个心安,你也就不用再去寻死觅活了,那样无非是只是徒增了你的家人伤心而已。”孟流年的话似是触到了聂丝岚的痛处,不知道在哪个时空还会不会有人为她伤心。
孟流年见聂丝岚稍稍拧过脸去,胸口迅速起伏,肩膀抖动,从聂丝岚侧过的脸上孟流年似乎看到了淡淡的水痕。一时间孟流年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当初既已放手,她如今又是怀揣了一番好心为自己诊治,自己再这般难为于她,似真是有些小人做派了。
想开口说些下台阶的话,但在聂丝岚面前孟流年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房内两人一时间便就这样僵了下来。
聂丝岚收拾好带来的东西,端着一个小碗放到床边:“躺床上去。”
孟流年双手一撑便从轮椅上挪到了床上,聂丝岚坐到一旁伸出一双手便要去解孟流年的衣衫。孟流年脸色阴郁看着居高临下的聂丝岚,脸色实在有些精彩。
聂丝岚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水痕,嘴角邪气的一挑,冲孟流年那本就已经好看之极的脸上火上浇油的说道:“怎么?不愿意啊?若觉得我这是欺负了你,你倒是可以大声的叫啊,定会有人来帮你的。”
孟流年握紧了拳头转过头一言不发,这样一来聂丝岚倒是觉得没意思了,三两下去了孟流年的上衣:“好了。”聂丝岚拍了孟流年的肩膀,无惧他那吃人的眼神,戏虐道:“你放心,对你这样一副干柴火样的身板,本小姐没兴趣。”
“你……”孟流年的气的只如出一个字,脸上和脖子都是充血的酱红色。
聂丝岚停下手:“现在需要你背过来,你看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帮你。”刚刚毕竟还只是脱个上衣孟流年都在意成那样,聂丝岚不敢想自己要是说都不说一声一双手便搭了上去,那孟流年不知会不会气的肝儿疼。
孟流年没有答话却是自己攒着劲想要翻身,但用劲了全身力气也是不成。聂丝岚看的叹气,倔脾气的人为难最多的总是自己,无言的伸出手缓缓将孟流年翻了个身。
聂丝岚将油倒在手上再均匀的磨到孟流年的后背:“待会儿会有些疼,你得忍一忍,实在撑不住就告诉我一声。”
“嗯。”孟流年嗡声应了一句。
孟流年的背上果真是堵的厉害,聂丝岚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推一块大石板,用上了所有力气手上也是推的艰难,一会儿功夫额上便已是薄汗一层了。
聂丝岚的汗顺着脸颊滴到孟流年的背上,孟流年扭过头往上看了一眼。
聂丝岚眼中秋波一转,横了床上的孟流年一眼,露了女儿态,手上却是毫不客气的把孟流年的头板了回去:“看什么看,把头埋下去。”
其实孟流年也是不好过,背上的疼比能想象的还有厉害很多,额上汗珠滚滚,一双嘴唇被咬他的死紧,就怕稍一松口惊叫便出了口。
一遍推拿下来,两个人都是精疲力竭,聂丝岚甩了甩有些发抖的手,歇了好一会儿才帮孟流年把针扎上。
这时孟青走了进来,聂丝岚也是得空歇上一会儿,指了床上的孟流年对孟青道:“给他擦擦汗。”
孟青走进一看才发现孟流年整个头发都几乎是湿透了,眼神带了质疑的问聂丝岚:“少爷怎么会这么痛?”
“慢慢会好些。”聂丝岚不想多说,也不在乎孟青会怎么想。
其实,孟青这倒是冤枉聂丝岚了,聂丝岚心里即便再与孟流年不对付也不会拿了孟流年的身体来说事,况且孟青尚不见聂丝岚也是一头的汗,累的不清,孟流年之所以会感觉很痛,那是因为他自己经脉郁结太久,根本不通,所以才会是疼痛加倍。
第二天,早饭刚过聂丝岚便又来了。
“这事儿医馆里的人谁都可以,为什么你非得来。”孟流年似乎并不情愿见到聂丝岚,聂丝岚也是不理,手上自顾自往孟流年腿上贴着药膏:“看来你精神头还不错,既然你都说谁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再说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
聂丝岚一时嘴快说顺了嘴,也不接孟流年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遇上我这样的你就该偷笑了,还在这儿嫌东嫌西,真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人,等你好了,即便你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你。”
孟流年接过聂丝岚手上的药,两大口便喝了下去,等药入了口方才觉得异样,嘴内正被烫的难受,耳中还听到聂丝岚讥讽的言语:“怕烫不死吗?”聂丝岚嘴上虽是不饶人手里却是已经倒了杯凉茶递过去,她知道孟流年这般做为不过是想早早打发了自己出去,眼中不由有了一丝怜悯,这个看似强势的男人其实……
孟流年喝了口凉茶缓了口气:“你何时学的医术,我怎的不知道?”
聂丝岚抬头看了孟流年一眼,在聂丝岚的脑中与这个前夫的记忆其实很少。
除了新婚那一段的时间,似乎这个前夫和账本、伙计相处的时间远远多于聂丝岚这个妻子。可想而知,聂丝岚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冷落,这与她之后和孟继业搞暧昧应该是有直接的原因,因为,毕竟女人最怕的便是寂寞。
“我的事你又知道几分。”很平静的语气并无怨恨,因为聂丝岚虽然有聂丝岚的躯壳但并无她的灵魂,眼前的孟流年对聂丝岚而言除了是一个病患外没有更多的注解。
孟流年望着聂丝岚的眼神一沉,像是在细细分辨。
从前的聂丝岚队孟流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口气,孟流年记忆里的聂丝岚永远是一副娇羞的女儿样,看着自己的眼神从来没少过期盼。但眼前的聂丝岚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平静一片,似乎和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你手握着孟家、韩家的干股,即便离了泸州生活应该也不至沦落如此。”孟流年第一眼看到聂丝岚时便惊讶于她身上的麻衣,因为以前的聂丝岚实在是一个对吃穿用度精致到苛刻的富家小姐,孟流年从没想过聂丝岚会以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自己眼前。
听到孟流年的话聂丝岚心头一惊,他说什么,孟家、韩家的干股?聂丝岚低着头极力在聂丝岚的记忆里搜索可却是一无所获,不知道秧子知不知道这事儿。
“在想什么?”
“哦,没有。”聂丝岚撩了撩头发借以掩饰自己的反常:“我现在也谈不上沦落,靠自己双手吃饭我觉得很好。”
“好了,你先歇着吧,有事再叫我。”聂丝岚端起桌上的东西急慌慌的往外走,她现在一心就想找秧子问个清楚,根本没注意到孟流年那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