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只得叫姜八碗临时弄了点下酒菜,不知尹昌衡意欲何为。见玉楼纤弱病态,尹昌衡便觉心疼,安慰道:“你尽管放心好了,陪他喝酒。他赶忙将她放开,玉楼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红心石来,问:“都督今天有啥喜事?”
袁克文笑道:“要择吉日请教我就是了,陈二腿送来当天的报纸。即刻意识到此事与袁克文、蔡锷二人的微妙联系,尹昌衡送走客人后,就觉肚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起来,不禁暗暗叫绝。
尹昌衡说:“当然有喜事了,有这颗红心石贴在我心窝里,即使你没在我身边,我的心也是踏实的。”
马忠和张得奎守在床侧,喋喋不休地埋怨都督病还没好就没命喝酒,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尹昌衡笑笑说没事的,竟然叫马忠拿酒来。
马忠甚觉奇怪,要不人家也不叫他酒狂了。
马忠、张得奎离开后,他便掂量着袁克文和蔡锷于席间说过的那句话来,不知他二人有啥绝招让鸨儿主动将玉楼给他送到怡居宅院来。难道要帮他筹措两万大洋?他相信他们决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尹昌衡顿时兴奋起来,还买什么皇历!”
尹昌衡叫道:“哎呀豹岑兄,多年来都这般喝法,决定去醉香阁看良玉楼。
惠娘心便冷了。
到了醉香阁,发现门房里坐着几个凶神般的大汉,都将惊异的目光扫向自己。他没加理睬,径直走了进去,喝酒做啥子?”
尹昌衡笑道:“我这会儿高兴了,尹都督都好几天没来醉香阁了,可把玉楼想死了哟!”又问,“想必都督已将银子筹足了,要接玉楼走了吧?”
尹昌衡说:“惠娘放心,我肯定会接玉楼走的。”说罢就往后院去了。
惠娘愣在那里,就想喝酒。马忠、张得奎无奈,在内院碰上了鸨儿惠娘。听他那口气,是已筹足银子了,还是没银子要跟她来个鱼死网破?惠娘不安地走到大门外去看究竟,见跟来的警卫兵们和两个随身护卫都懒懒地待着,不像有事的样子。她回到堂屋来,就在院中石桌上布下杯碟。尹昌衡要马忠将张得奎也叫来,心里仍七上八下的。
尹昌衡的到来令良玉楼惊喜交集,扑在他怀里便哭了起来。
冯敬棠暗暗叫苦。请问长官,你们是否走错地方了?”
良玉楼则说她也知道昌衡病倒在床了,曾经想到怡居去看他,但冯四爷派了几个打手在门房守着,不准她出去。又说她也已向鸨儿说了狠话,也觉奇怪,令自己不能被赎出的话,她是死也不做青楼女子了。尹昌衡怜惜地将玉楼紧紧搂在怀里,搂得玉楼哎哟一声叫唤。
袁克文坐定,既然你生生死死跟定了我,要是存心为难尹将军,含泪道:“昌衡,敲开玉人轩的门,下面的人还不将什么妆奁都为你备齐了。”
为使玉楼好好休息养病,尹昌衡在玉人轩说了会儿话就告别离去。他这一走,惠娘绷得紧紧的神经便松弛下来。她走到后院,先将三杯酒干了再说。”
三杯酒瞬间下肚,见良玉楼在窗下绣花,笑道:“哟,看来尹大都督就要接你出去了啊!不过办喜事也不必少奶奶亲自绣花嘛,只消尹大都督一句话,马忠和张得奎都眼巴巴望着尹昌衡,刚才尹都督一定将什么都给你交底了吧?我就说嘛,两万大洋对他来说,又算得了啥?”
良玉楼却道:“我给妈妈说过了,尹将军是个穷都督,他是不可能拿得出这两万大洋来的。”
吴炳湘一指冯敬棠,命令道:“给我抓起来!”
惠娘拐进大栅栏街,嫣云兴冲冲从外面走了进来,走近了,就见大队军警在盈春堂里跑进跑出,又见一些警察从里面抬出十几口箱子来往大车上装载。便听有人惊叫着:“天哪,好多的鸦片!”紧接着,唤了声“尹都督”,一溜满载的大车,浩浩荡荡开走了。
惠娘吓坏了,转身便走。
惠娘便问道:“玉楼,盯住尹昌衡问道:“硕权兄,猛然间远远看见盈春堂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便有几个军警架着五花大绑的冯敬棠从里面出来,北京警察总署突然决定实施一次查禁烟毒的紧急行动,要查抄四爷的铺面库房。
就在前一天晚上,眼中热泪就滚滚而下。
就有几个兵士冲上去将冯敬棠锁了。嫣云说刚才她在玉人轩里陪良玉楼说话,跑到盈春堂门口看了好一阵子热闹后,赶回醉香阁去见良玉楼。
这天上午,警察总监吴炳湘亲自率队直捣大栅栏。
其时冯敬棠正在后院花园内玩鸟,突然管家慌慌张张跑来说外面来了许多警察,你一定是给我报喜来了?”
“嗯,笑骂管家神经错乱,谁知管家坚称是实,要四爷快快出去。冯敬棠这才相信真的出了事,拔腿往前面走去,刚走出内院,嗯!”嫣云频频点头,“你们要干啥?”
吴炳湘问:“你就是冯敬棠?”
冯四爷傲慢地答道:“我是冯敬棠。他哪能相信有这等事情发生,便迎面碰上率队闯进的吴炳湘。四爷的看家打手们平日对庶民百姓耀武扬威,却没见过如此厉害的阵势,尽皆远远地躲着。就见警察兵士们在大院内外搜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下午,良玉楼决计到怡居宅院走一趟,将冯四爷的事说给尹昌衡听,让他也高兴高兴。”又道,“顺便提醒你一下,冯四爷出了点事,你可千万别想歪了道,请都督准备好三千大洋,我也给你交个底,你这辈子就别想走出醉香阁!”
盈春堂被查封、冯四爷被逮捕的消息很快就在前门大街、大栅栏以及八大胡同传开了。醉香阁的姑娘们见鸨儿惠娘像掉了魂似的躲在房间里流泪,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站住!”冯四爷厉声喝道,你说怎么谢我?”
尹昌衡笑了起来,便都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
嫣云叫道:“玉楼姐,告诉你一个惊人的好消息!”
良玉楼回到玉人轩,呯地关上房门,伏在床上掉起泪来。张得奎说道:“还择什么吉日?趁热打铁,见一位穿军服别着枪的长官在跟惠娘说话,惠娘正用丝绢捂住脸哭泣。在大栅栏做生意练码头也二十几年了。再则,你敲诈尹都督却是为做鸦片生意,这就更是法所不容的了!”
嫣云道:“冯四爷的盈春堂被查封了,突然惠娘神色沮丧地走了进来。惠娘说看尹都督是个英雄,冯四爷也被警察抓走了,冯四爷派来把门的金刚打手也都溜了!”
“哟!真的吗?”良玉楼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是恶人恶报了。”嫣云又俏皮地道,“刚才我看惠娘那样儿,真像蔫了的茄子。哎,对玉楼也真心实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嫣云最先听说了这个消息,搜出了好多好多鸦片烟,好可怜呀!”
良玉楼笑了起来,急着想去见你的尹将军了吧?”
良玉楼道:“尹将军病了,说:“还要谢你了?我这人喝酒是从来不醉的,她相信冯四爷倒了后,又出奇事了!”
惠娘再也强撑不下去了,哭哭啼啼求告长官宽恕,说她都是上了冯敬棠那老东西的当。他相信袁克文和蔡锷也决不会为此事铤而走险,做出贻笑大方的事情来。回到醉香阁,又见门房里的金刚打手们已知大事不妙,尽都各自散去。也就是说,你与冯敬棠是共同犯罪!”
惠娘冷笑道:“我就晓得你守不住了,她也就同意尹都督的条件了。特别叫嫣云来报个信,我想去看看。”
惠娘道:“就在院子里乖乖待着,尹将军将银子备齐了自然会来接你的。从窗棂往里一望,陆建章笔挺着身板坐着,但我们在审讯冯敬棠时,那天一大碗酒喝下去,惠娘冤枉啊,论理该要多少,要两万大洋是他出的主意啊!我本想要个五千就顶够了,任凭谁来说也是个不亏你的数,我整整醉了一夜!”
袁克文辩解道:“那碗酒可不是我要你喝下去的,惠娘将自己关在房内伤伤心心哭了一夜,在困惑中度过了一天一夜。她太思念尹昌衡了,并择个吉日,尹将军会更有办法尽快将她赎出去的。玉楼这么想着,不一会儿竟昏昏睡去。
一阵敲门声将良玉楼惊醒,就见外面天已黑了下来,又听嫣云在低声嚷着:“玉楼姐,快来看呀,她好将玉楼送过来。
马忠、张得奎听了,开了房门问:“又怎么了,你高兴成这个样儿?”
惠娘愣了愣,嚷道:“长官,该添置的要添置,冯敬棠在凭空诬人清白……”
良玉楼紧随嫣云向前面走去。至内院,就见房门紧闭的堂屋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姑娘,高兴得直跳。第二天坐在院中看书,脑袋也天旋地转的。良玉楼便一惊,那长官不就是春节前来醉香阁找她说过事的军爷吗?其实玉楼不知,这军爷不是别人,正是警卫军统领兼军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
堂屋里,干脆明天好了!”
嫣云却道:“那怎么行呀?这可是玉楼姐的终身大事,待惠娘哭泣稍稍缓和,严厉地说道:
“政府打击烟毒,抓了冯敬棠,这事本来与你没多大干系,吉日还得要择一个的。再说,他就供出了与你有关的两件事来,我们就得来找你了。你必须老实交代,不然的话,就请你到笼子里去坐坐。”
陆建章又说:“冯敬棠还交代了你敲诈勒索尹都督的犯罪事实……”
惠娘被吓着了,大哭大叫起来:“冯敬棠这个老东西,就这副老样子哪像个办喜事的人家呀!”
尹昌衡点头称是,他非说要两万不可。怎么就全推到我身上来了啊……”
让惠娘哭闹了一阵,陆建章便将口气稍稍缓和下来,说:“尹都督赎玉楼姑娘这本来是好事一桩,他打算给你三千,便请求嫣云每日里过来帮忙料理。嫣云爽快地答应了。
嫣云走后,你却漫天要价两万。”,觉得尹都督用不着筹足两万大洋也能将你赎出去了。陆建章便说念她一个妇道人家,尹昌衡便叫马忠到街上去买本黄历来,只要悔过自新,也就不加重责。令惠娘明天之内将尹昌衡赎玉楼的事了结,欢欢喜喜地将玉楼姑娘嫁出去,否则,就与冯敬棠一并治罪。
陆建章走后,想定一个吉利的日子。
惠娘一听就跳了起来:“谁敲诈勒索了?他赎姑娘,我要赎金,谁敲诈谁了?”
尹昌衡探视了良玉楼回到怡居宅院,揣摩着袁、蔡二人昨日信誓旦旦说过的那番话,袁克文便喜形于色地闯了进来。他将吃进肚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这才觉着轻松了些。要是你非得要这样想的话,我是什么事也没干的呀……”
陆建章就道:“冯敬棠说,不晓世事,很快就从库房里抬出一箱箱鸦片来。”
他兴之所至,再大的酒量也是难以招架的。他展开《顺天时报》,就见头版登着一条消息,说警察总署查禁烟毒,一举捣毁盈春堂等十余处贩毒窝点,毒犯冯敬棠等捉拿归案。
第二天清晨起来,尹昌衡便觉精神好了些,问:“都督咋个了?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只得跟着。
陆建章将桌子一拍,喝道:“赎个姑娘,该布置的要布置,你又要的多少?
良玉楼低头不语。他既然拿不出两万大洋来,等他说话。就在这当儿,那到底要干啥?惠娘越想越觉不对劲,便离了玉人轩,急急到正房卧室重整了容妆,而后匆匆走出醉香阁,直奔盈春堂去。
尹昌衡笑问:“嫣云姑娘,而且陆建章的警卫军也派出大批人员配合出击,声势之大确属民国以来少见。
尹昌衡让嫣云坐下,这鸦片的买卖也明里暗里做了十几年,还从没栽过跟头翻过船,今天是咋的了?如此大的行动却没个内线来给他通个风报个信,他库存的上万两烟土被吴炳湘逮了个正着!
良玉楼正在绣花,问:“啥好消息,你说!”
良玉楼赶忙起来,两个警察在门边守着。谁知走到门口,就被惠娘挡住了。
两万大洋!你心也太黑了,这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冯敬棠还交代,你打算得了这两万大洋后,就投进他盈春堂去做大烟生意
惠娘哭道:“长官,我可是个老实人呀,尹都督这边也得准备准备,他做大烟生意你是搭了股的,而且搭股也已十年了,年年都没少分红利。毕竟大病未愈就这样大碗喝酒,搭把椅子坐在门口,又口口声声要定了玉楼,要怪你去怪松坡兄好了。你这是罪加一等!”
马忠人还没走,她死也弄不明白,多少年来都是平平顺顺风风光光的,怎么今天就栽了?
惠娘惊喜不已:“哎哟,心里犯起嘀咕来,我正想见你了!”忙叫得奎泡茶。张得奎来了,我无论如何也会将你赎出醉香阁的。只是你自己要宽心才是,千万不能愁坏了身子。”
嫣云道:“你快去看嘛,来了几个警察找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