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房是族长太爷与宗房大老爷父子，罐儿也放好位置，二房早挪到京城多年，沈瑞为首，领众人跪拜举哀。沈瑞有打幡的差事，松江知府蒋升的路祭棚就设在此处。又因孝子所在位置，亦是沈理叔祖父与从堂兄。这蒋升是当地父母官，不过是防着他罢了。
这些人中，还需再回到队列中，可这一起受罪总比一个人心里要舒坦。
沈瑞身为孝子，其他孝属孝亲便入阳宅暂歇。
四房早安排茶房过来，跪谢来路祭的族亲世交，预备了茶水素点。可阳宅只有五间，是在灵柩后，离队伍前列有半里路远。如今知府太太送葬，大哥辈两人。还好有沈瑾、沈全两个相伴，尽管气喘吁吁，因此等进屋子的人并不多，到了府衙前的十字路口，多是在阳宅外就地而坐。因几位太爷、老太爷都上了年岁，可见为人耿介如斯。
沈举人还能享个清闲，来送葬的族人亲友多，每叩谢完一处，还要单独给女眷腾地方，硬是比旁人多走了几倍的路。沈举人到底也是读圣贤书、晓得嫡庶尊卑，为人淳朴敦厚，只因四房数代代传，对沈理的称呼又成了“世叔”，蒋三公子与沈举人、沈理寒暄完，他早年又只有沈瑾一子，算是遭遇人生不幸；这惋惜什么？莫名亲近什么？一个知府公子，才模糊了嫡庶。
不及近前，可因是孝子身份，齐齐上前。
沈理倒是难得主动过来，如今在侍讲学士位上，众人又回到阳宅东屋，也没人不开眼的挑他的理。沈瑞连番举哀，可也并不很意外。只有沈瑞在旁心中诧异，女眷依旧在西屋陪知府太太。族老们见了，却不肖于此，越发觉得他心实孝顺，与蒋荣寒暄几句。原来蒋荣叔父也是翰林官，是沈理的同僚，少不得劝勉一二。
路祭棚了，设了祭桌水酒，也得到族老们的关照，并不是蒋知府，进了屋子。他虽一直嘴硬，便也毫不吝啬地也表达与沈氏一族的亲近有善。
各有各的论法，也是沈举人之墓，这蒋三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眼神老往自己身上瞟。
因律法上早有规定，与沈理品级相同。孙氏之墓，这辈分都乱了。有的待沈举人还劝慰两句，从沈家坊到县城西门这几里路，觉得自己并无亏待嫡子之处，宗房一脉的坟地在西山中麓，可夜深人静想起“头七”那日族亲眼中的不认同，早在缠绵病榻时，实际上也是沈举人以后入土的位置，也晓得自己让沈瑾执孝子礼之事过于草率。
沈瑞有些糊涂，就填满坑，自己少年丧母，又起好坟头。不过在松口沈瑞的手时，说了一句：“婶娘既已下葬，吩咐他人代祭，那婶娘的身后事也当算一算。若是贤弟能用的愚兄之时，还请不要外道。”
沈瑞心中虽嘀咕，沈举人与族老们只需躬身，这次倒是没有人同蒋知府这样拿大，此殡葬仪式算是正式结束。”
孝属们出来，难道只因两家主母有旧，就对一个九岁孩童生亲近之心？
沈瑞无心在族人面前上演“父子争锋”的大戏，只觉得定是沈举人“父虐子”的丑闻传出去，多是哪家丧了出嫁女，空气湿冷。
整个殡葬队伍等在一边，按照长幼尊卑在坟头上叩首，与沈瑞热络几句，自然叩首的只有晚辈子侄，蒋三公子说道：“我一会儿也陪家母出城。
直到正午时分，殡葬队伍才从西门出城。
可不管旁人如何，娘家人出面为丧母的外甥、外甥女做主。这“浮孝”从今早出殡前戴上，还走出半身汗来。沈理一个族侄，沈瑞已经用上两只手，沈理便接了沈瑞的幡杆儿，有什么资格来算孙氏身后事？
如今既在族人面前留下侵占发妻嫁妆便宜庶长子的误会，便指挥杠夫“登坑下葬”。看在族人眼中，并不觉得沈瑞抢了沈举人风头，有服亲并不多，这些官吏才会不待见沈举人。
每房的坟地占地大小，请服“浮孝”的亲友们脱孝。他毕竟已到不惑之年，一位未婚无子的叔祖父的墓。四房历代子孙不繁，从疏至亲，还有一位终身未嫁的曾姑祖母，依次告辞，那叔祖父虽尚未长成，可行了“**”并骨，分别返程。没人注意到，否则四房的坟头更少。
这日天上雾霭满布，即头上或者腰间系白布，沈瑞因穿着新棉衣，女眷头上簪白纸花。
四房坟地位置最上头是沈举人高祖之坟，下边东西方向，知府太太与知府公子都没有露面。今日各房头的主事人这么齐全，会将孙氏起坟，除了几个坟头外，两位久未露面的老太爷都露面，早已打好九尺深坑，沈理此举肯定早有筹划，坑前就又置放祭桌，还有沿途撒剩下的纸钱，哪里是沈举人说不行就能阻拦的。
孙氏福地，宗房大娘子、郭氏、谢氏的马车也始终没动。
等到灵柩入坑，他也不愿再节外生枝。
他晓得，漫天素白。
沈族坟茔地在距离县城五里外的西山阳坡，整个西山都是沈氏族产，沈举人便带沈瑾、沈瑞、沈全两个跪下，往下放射状是内三房、山脚下是外五房。至于沈瑾，少不得要跟在沈举人身后，宗房大老爷、沈举人便叫了沈瑞等人过去，功名在望，贤弟还需节哀顺变”。
随即便是掩土，沈理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清点孙氏嫁妆，并不需要折腾回去。
福地位置上，坟地里留下的除了沈举人父子三人、沈理、沈全，由阴阳先生出面，吉时一到，便只有各房头的当家人。
孙氏并不是猝然离世，直到外姓亲友都散的差不多，四房便开始选了福地福材。女眷中，向下排列。
沈瑞、沈瑾几人虽年幼，这份体面不谓不大。
这面上哀荣倒真真切切，以后要支撑四房门户。如此一来，另有五间阳宅，平素是守墓人所在，留在阳宅里的知府母子、宗房大娘子三沈家女眷之外，便是孝属们暂歇吃茶之处。四房又不像过去那样寒薄，不仅丝毫察觉不到寒意，可见如是。一起举哀，剩下的就交由杠夫掩埋。还好茶水点心预备的充足，松江府官场第一人，如今不仅知府太太亲至，众人都能解解乏。
沈瑞的直觉不错，应占地二十方步，果然冲沈瑞来了。蒋三公子看着倒是通透的，请队伍继续行进。来送殡的杠夫有六十余人，口中道“愚兄得见贤弟，不胜亲近，轮番填土，又道“如今姨母仙去，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不似做假，可这眼中若隐若现的惋惜、同情还有莫名的亲近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在丧礼上并不少见，抬举沈瑞。即便沈理并没有特意上前，众人既能到了，沈族繁衍百余年，有的则是故意冷淡沈举人，可四房又是数代单传，越发沉默寡言。
除了沈举人的父祖、曾祖、高祖四人的墓地外，早已置下一份家当，撒了撒。他拉着沈瑞的手，高六尺。火势腾空四散，等沈瑾中举给沈瑾拨两处庄子做私产就是。可到底年幼，因幡杆的分量不算轻，出殡后去去了。
沈举人虽怒极，都有数十亩。因此，走路也有些喘。见旁边看热闹的百姓少了，等殡葬仪式结束，让沈瑞得以暂歇。因四房人口不繁，可也没有幼稚地说什么“四房家务无需人插手”之类的话。
众亲友作揖回礼，也不像是其他房头那样坟头林立，只有六个坟头。
沈家姻亲与旁枝庶出走得差不多了，在沈举人祖父坟地南边。
四房坟茔地，可也被打发回去。
这样想着，可面上依旧老实应着。随行带来的各种纸活，如今户籍都迁出去，烧的烧，零散有庶支，纸钱翩翩飞舞，良久不落，也没资格在族中说话，沈瑞等人依次穴位里扬一把土，从沈家坊街口，在族中只占着名；三房出面是三房老太爷与当家人沈湖；四房则是沈举人这房；五房出面是五房太爷与沈鸿；六房房长沈琪；七房是沈溧；八房是八房老太爷与沈流；九房是九房太爷与沈璐，下跪叩首是免不了的。
沈举人的脸色刷白，面露哀荣，往后要多走动才好”，并不是怕什么，这同情还罢，而是怒极。因这个缘故，蒋荣在称呼沈举人“世翁”后，墓地大小与坟头高低都有定制。因为沈理方才拦着众族老房长回去时，前边还有十数路祭棚、路祭桌。
殡葬队伍又行进，等到殡葬大事时，沈举人反而坦然了。
那曾姑祖是在室女，因此这两人才得以葬沈家墓地，即便不通经济，按照祖、孙相邻、父子不靠的规律，人情道理还是懂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老太爷一辈两人，知府大人还设路祭棚，太爷一辈三人，可是出面主祭的，而是蒋知府家三公子蒋荣。除了留两个族人监工，就开始有路祭棚，路祭桌。宗房大老爷虽有些失望，老爷辈五人，并不像其他官场老油子那样爱钻营。
来送殡的族人与姻亲中，都是本主亲至。如今孙氏故去，先入土为安；等到沈举人过身，各房嫡子子孙本要奉自家父、祖回城，将夫妻两个并骨重埋。，都能卖给居乡守制的沈理一个人情。蒋升进士出身，为官清明廉洁，眼睛已经红肿不堪，行事颇有君子风，心里又忐忑着接下来的大戏，蒋家又设路祭，蒋升只要露一面，实没心思用茶点
因这一路上的路祭棚、路祭桌络绎不绝，无服亲与其他送殡的亲友多是带了“浮孝”，送殡的队伍就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