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沉,与沐琬瑜告别了的黑衣女子静静的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陡然扯掉面纱,赫然是邱花语--此刻按道理应该好好在鸾凤军营里被重重保护好的语妃娘娘。她站立在原地,遥遥望着大皇子府的方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身后的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一个健壮的黑衣男人从草丛中钻出来,躬身站在邱花语身后。
“语妃娘娘,该回去了。再不走,要被王爷发现的。”
“好的,宁表哥。说了不要叫我娘娘嘛,小时候在乡下你可没少照顾我,你这么叫我,我要伤心的。”
邱花语细细柔柔回应着,脸上温婉的笑容着实好看。她接过表哥递来的斗笠带起,另一只手温柔的放在表哥粗糙的掌中。被她称作宁表哥的男人脸上微红,急忙掉头牵着她潜入草丛中。
天,蒙蒙亮,连鸟儿都还未从酣睡中苏醒,塔拉穿着褐色的短装、露着强壮性感的胸膛,已经在院子里挥舞着九节鞭练功。看他抡起似车轮,舞起似钢棍,收回一团,放击一片,收回如虫,放击如龙,看似平平无奇的软鞭到了他手里真是凶狠又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他舞的一身是汗,起舞时不过天边微亮,停下的时候,鸟儿都已经在树间啾啾鸣啼。塔拉收起鞭子准备回房,想了一想,却又走到了柳丁丁所在的屋子门口。门口的侍卫正准备要请安,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他站在门口,眼神冷冷看着房门,屋内安安静静,他知道那个小女人正在沉睡。他的耳力极好,昨晚柳丁丁在床上翻翻滚滚大半夜,直到凌晨才睡着,他在隔壁全都听见了。自然,他也知道昨晚他那个骄横的妹妹出去了,又在子时才翻墙回来。他甚至听得见齐雅出去时候平稳的呼吸,到回来时候变得急促兴奋。
呵,齐雅……他想着这,眼神冷冷眯起:她和她的母妃加诸与他和母后身上的,迟早他会一次讨回。
屋内大床上,本来睡的深沉的柳丁丁忽然惊醒,总觉得似乎有被窥视的感觉。她甩甩头,现在又不是在恪亲王府,那个美王爷又没有日日夜晚守在她的窗前,为什么她还会有这种感觉呢?
她翻了个身子,床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连带着她小小声的哀嚎:施月月这个身子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每个月来老朋友的时候都会疼的厉害。以往在东方府,秦妈妈都会让下人给她熬红糖水,喝下去温温热热又甜丝丝,不出一天就会舒服许多。可是现在,唉,她去哪里给这身体找红糖水?
站在门卫的塔拉忽的又眯了眯眼,里面那个女人醒了,而且似乎不太舒服,因为她细微的痛吟声已经被他清晰的接收进耳朵。他顿了数秒,才大步又迈回自己房间,招来一名女奴。
“给隔壁的女人端点吃的去。”
女奴应了一声退下去,他盯着与隔壁相连的那面墙,沉默了许久。
柳丁丁将身上湿哒哒的纱布换掉,长吁一口气又躺回床上。真不知道她是算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在这个时刻居然来月事,而她居然能在这房间里找出好多的纱布,甚至还有衣裤---虽然是男人的,她才能将那弄脏了的裤子换下,不然啊,她真怀疑就算告诉了那个野蛮人,他会不会让她就这么脏下去好了。
她重新躺下才几分钟,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柳丁丁动也不动,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进来,还有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她看都不用看就猜得到一定是吃的。等到那细碎的脚步声又走出去,柳丁丁才翻身起来。
“小气鬼,天天吃这个,腻不腻啊,而且居然不给我端水来洗漱!”
柳丁丁看着桌上的一大碗羊奶和一大盘子的手抓羊肉,忽的觉得有些恶心,连忙用手在鼻子附近死劲儿的扇着,几大退回床上坐着。桌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羊肉羊奶,很快就把那丝丝腥膻的气味散发遍整个房间。柳丁丁躲无可躲,只好将脑袋蒙进被子,心里别提有多恼了。
她在被子里蒙了好些时候,不但闷热,还觉得那味道都要渗进来了,于是连忙捏着鼻子爬起来,将那两碗羊肉和羊奶移到门口的位置,然后再急急忙忙的缩回被子里。这么一折腾,连肚子似乎都更疼起来。她彻底皱巴了一张小脸,觉得这辈子最折磨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了。
估摸着柳丁丁已经吃好了,守在门口的女奴打开门要进来收碗,结果门一开就乒乒乓乓打翻了被柳丁丁移到门口的碗,羊肉羊奶洒的一地都是。还在隔壁未出门的塔拉立刻沉着脸走出来。
“怎么回事?”
“大皇子恕罪,是那位小姐将吃的放在门口,小玉儿一打开门就……”
女奴跪着身子、回答的诚惶诚恐,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柳丁丁本来听到塔拉的声音就缩回被子,不想见到他。但是听着那小女奴害怕的声音,又觉得自己不好害了人家。
“是我、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柳丁丁脑袋才探出被子,就正对上塔拉那张阴沉的跟要下雨的六月天空一样的脸,立刻被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不吃?”
“噶?”
柳丁丁本来要解释碗为什么会在门口的事情,被他忽的这么一问,居然脑袋转不过弯来,只是瞪大一双无辜的杏眸傻乎乎的疑惑着。
塔拉忽然有一股掐死这个笨女人的冲动--她的反应怎么这么慢?他深呼吸一口,强压下心里那股冲动,才又指着门口的一片狼藉冷声问。
“为什么不吃?你要饿死自己吗?”
“不想吃,那味道闻着好恶心。”
柳丁丁捏着鼻子细声细气的说,说完一句话,松开鼻子猛呼吸一口,又赶紧捏住鼻子,另外一只手还在鼻子前不停的扇着。
“而且你居然不让她们给我送点水进来,我都没洗漱,怎么吃啊?”
塔拉的红眸倏地眯起:女人就是麻烦。他以为她起先的呻0吟是因为饿了,所以才叫女奴端东西给她吃。没想到她居然还挑三拣四。
“去端水来。”
他冷声吩咐,转首对着门口还跪着的女奴大力的一挥手,女奴立刻急急忙忙退下去,他这才又转过脸,冷眼看着柳丁丁。
“还有什么需要,一次说完。”
“没了。”
柳丁丁撇撇嘴,摇了摇头,松开鼻子又是大口的呼吸一下,然后又紧紧的捏住了鼻子。她捏的很用力,白0皙小巧的鼻梁上,已经看得到两小片红了。
塔拉的鼻子忽然吸了吸,的血眸又是冷冷的盯着柳丁丁,盯的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她决定背对她。她转过身子,用PP对着塔拉,忽然却被塔拉抓着肩膀大力的掰回来。
“干嘛啦、你神经……啊,你要做什么?”
那个病字还没出口,塔拉已经一把掀起她的裙子,手探向她屁屁后面,柳丁丁急得一下窜起,小巴掌就要招呼过去。
“你受伤了?”
他抓着柳丁丁一片暗红血迹的衣襟,冷声质问,语调中有一丝紧张。柳丁丁先是一愣,然后小脸‘轰’的一下红透了。
“才、才不是。不是受伤啦,你、你不要管。”
柳丁丁扯起被子将自己藏进被中,小脸囧得通红:丢死人了,那个东西什么时候流出来了,居然把衣服弄脏了,还被个大男人看见了!!!
塔拉对于柳丁丁这忽然奇怪的举动很是不满,正想要强行检查一下,先前那个女奴小玉儿正端了水盆进来。
“你给她检查一下,哪里受伤了。”
塔拉走出去,站在房门口,吩咐女奴,小玉儿点点头,急忙跑过来。
“哎、哎呀,我没有受伤。是、是那个来了。”
柳丁丁抓紧被子,吱吱呜呜小声的在小玉儿耳边说,小玉儿一愣,然后忽然掩了嘴巴笑---她到底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这会儿倒是还敢笑的出来。
“怎么回事?”
听到小玉儿笑声的塔拉立刻皱紧眉头,小玉儿的脸一下僵硬,回过头跪下又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回禀大皇子,这位小姐月事来了,不是受伤。”
毕竟这还是很羞于启齿的事情,小玉儿说到‘月事’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的小了下去。塔拉的表情骤然变化,却是忽然离得门口好远。
“给她清理一下。”
他说罢大步离开院子,那样子倒是有些慌张的样子。这会儿却是脑筋转的快的柳丁丁捂着嘴偷笑:迷信的古代人,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刚才抓了她带了经血的衣服,要倒大霉了吧?
柳丁丁当然是没有猜错,塔拉现在就是在井边拼命的洗着手,脸上阴沉的吓人。在古代,女人的经血简直就是毒蛇猛兽,被认为是最肮脏不洁的东西,会招致霉运等等不祥的东西。琉璃和鸾凤大战在即、对峙已久,他却在这时候碰了那么脏的东西……不行,他要去找大巫师驱驱邪。
“小姐稍等,我去拿衣服来给你换上。”
小玉儿打开衣柜发现全是塔拉的衣服,连忙出去拿女人的衣服来给柳丁丁。柳丁丁看着小玉儿走出去的身影,一个主意却是忽然在脑袋中发光: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不趁着现在逃走,还等什么时候?她连忙溜下床,想要搬起椅子,却发现实在太重举不动。她急忙的在四下里寻找,嘿,有了,花瓶。
小玉儿捧着一套衣服急急忙忙赶过来,推开门又急忙关上。她本来想拿自己的衣服给柳丁丁穿,可是想想不妥,急忙去找了瑶瑶姐姐,这才领了一套新的衣服来给柳丁丁。
柳丁丁等在门后好久,就快以为小玉儿不会回来了,门却是被急急的推了开。小玉儿关上门还没回头,头上咣当被重重砸了一下,立刻‘啪’一声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怎么回事?”
“没事,我弄翻了椅子而已。”
外面的侍卫连忙问,柳丁丁立刻假装口气随意的敷衍过来,然后急急忙忙将小玉儿拖到床边。
“对不起啦,不要怪我。”
她小声的给小玉儿道歉,然后开始动手剥小玉儿的衣服。别看小玉儿不过十一岁,发育的却是很好,本身又是琉璃人,身材还蛮高挑的,那一身衣服穿在柳丁丁身上,居然很合适。
“古代的女人就是发育的早。”
柳丁丁嘟囔一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施月月这个身体在十三岁那年就来了月事,第一次来的时候实在吓到了她。
她将衣服穿好,又把小玉儿的帽子扯下带上,然后端起水盆就要出去,欲开门的瞬间却又掉转头。
她逃出去,要回琉璃,不是那么快的事情,身上如果没一点儿钱,万一饿了怎么办?她的眼睛在屋子里搜索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又体积小的东西可以带走?
很不幸,屋子里值钱的不少,可是却都不是她可以揣兜里带走的。柳丁丁有些郁闷了,她咬咬唇:难道她要扯了小玉儿的耳坠子去?可是那一看就不值什么钱嘛。
眼光一转,她看见了小玉儿摔倒时候扔在地上的新衣服:好吧,这种公主小姐穿的衣服总不会太差,就拿这个去换钱吧。她利索的将衣服脱了,再将那一身新衣服穿上勒紧,然后才将从小玉儿身上拔下来的衣服穿上。
“嘿嘿,好了。”
“好了没?怎么这么久?”
柳丁丁正在小小得意,门外的侍卫却开始催促。柳丁丁连忙将帽檐压低,然后尖细着嗓子学小玉儿的童声说话。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她打开门,低着头端着水急急忙忙走出去,一直走出塔拉所住的宅院,才猛然松了一口气。将水盆随意的放在墙角,柳丁丁开始在偌大的大皇子府乱窜,幸好她穿着一身女奴的装扮,倒是也没人对她起什么疑心。
兜兜转转好久,柳丁丁才找到一个侧门可以出去。大门她先前已经走到了,可是看门口那些侍卫她心里就犯怵,而且也怕正巧遇上那个野蛮人或者刁蛮公主。
这个侧门,小且没有侍卫。柳丁丁庆幸着自己的好运,走出去就急忙找了个无人的转角处将衣服脱了,然后打成包袱:满大街都是穿的花哨的琉璃少女,她这一身女奴的衣服,反而显得另类了。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想的周到,将包袱一抡,小旗帽一扯,光明正大的走上了街。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似乎并未受战争的多大影响。柳丁丁好奇的东张西望,找寻着买卖衣服的店面。
“嘿,找到了。”
她拎着包袱走进去,眼尖的掌柜看见柳丁丁那一身不菲的衣饰就知道来的是个有钱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
“姑娘看看要买些什么?我这店里可是什么都有。”
掌柜的态度甚是殷勤,柳丁丁眼睛一转:好嘛,他当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正好!她夸张的将包袱一放,不客气的坐下先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这才学着沐琬瑜骄横的扬起脸。
“我不买,我换。你看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可以换多少银子,另外给我一套普通的就行。”
掌柜的楞了一下,换?他又瞟一眼柳丁丁的包袱,忽然焕然大悟:啊呀,一定是哪家耍脾气闹离家出走的小姐!他心中立刻升起一计,决定利用这机会挣一笔。
“姑娘稍等,我立刻叫人给你拿衣服和银子。”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走去院后,又使了眼神给店里的伙计,小伙计立刻殷勤的站在柳丁丁身旁伺候着。
‘咕’,柳丁丁的肚子小小的叫了一下,一股热流涌出来的感觉。她尴尬了一下,转过脸问边上的伙计茅厕在哪?
“就在后面,姑娘出了这门右转。”
柳丁丁急忙起身捂着小腹就跑,进了茅厕终于松口气。她换好纱布,正要出门,却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似乎还说的是她?
“快去通知守城官,说有个离家出走的小姐在咱们店里,叫他派人来接。”
“好的,掌柜的,嘿嘿,该有不少赏银吧?”
“多嘴!快去,有也没你的份。”
柳丁丁听得皱眉:丫丫的,要卖了她?幸好让她听见了,不然不是完蛋?
她急忙扯好衣服,听得外面掌柜的脚步声远了,她才急忙钻出那破茅房。回到前头店里等了,一套衣服已经放在桌上,掌柜的一脸谄媚从后院走了过来。
“您到后面屋子换好就行,银子已经给您拿好了,就放在这。”
掌柜的手上一把碎银子,看来还真是为了钓大钱而舍得花这点小钱。不知道他一会儿发现人不见了,会不会气死?柳丁丁坏心眼的想,脸上正经的点点头拿起衣服,随手将银子也揣进衣兜,这才走去后院。
她在屋子里换好衣服,她悄悄拉开一条门缝。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估计都在前面店里等着她呢。柳丁丁贼笑一声,悄悄溜出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就跑了出去。
哼哼,坏心眼的老板。我叫你丢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哼哼哼哼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