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君家大操大办的完了君义礼的三周年祭礼。三年孝期已满,在祭礼完成的次日,君家正式换下了重孝。
接下来,君太太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君雪绫的出阁之事,大喜的日子定在了五月里,只剩下一个多月的工夫了。
四月初夏,阳光明媚,天气凉爽,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已显茂盛,偶尔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过……
君雪绮坐在院子里大树下的石桌旁,手上绣着成亲时要盖的喜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半年来,她哭也哭过、怨也怨过,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心里的结也就慢慢的想开了。
虽说嫁为续弦,她心里有许多的委屈和不甘,只是君雪纹临终遗愿摆在那里,她除了认命的点头,也没有别的法子。更何况,自古儿女的亲事,皆由父母作主,君母和君太太都点了头,她纵是再不愿意,也不能逆了长辈之命。
再者,金家的家世摆在那里,金玉轩的样貌品性也摆在那里,除去续弦这一说,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难得的好亲事,对未出阁的女子而言,都是难得的好归宿。
这世间但凡是女子,都要走上出阁之路。与其担惊受怕的嫁到陌生的人家,过着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的日子,她倒有些庆幸可以嫁进金家,必竟那里有宠爱她的姨妈和疼爱她的表哥。
沈嬷嬷将熬好的红枣茶放到石桌上,笑劝道:“小姐都绣了半日了,喝些红枣茶,歇一会儿吧,等用过了午饭,歇晌起来后,再接着绣吧。”
自从君雪绮想开了,开始动手为自己准备出阁的东西,沈嬷嬷悬了许久的心,方终于放下,还将好消息告诉了君太太,以宽她心中的担忧。
君雪绮将已绣好一半的喜帕递给沈嬷嬷,笑问道:“妈妈帮我看看,这喜帕绣得可好?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语毕,一面端起红枣茶,缓缓的喝着,一面打量着沈嬷嬷的神色,等着她对喜帕的评语。
沈嬷嬷接过喜帕,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一番,笑赞道:“小姐的手越发灵巧了,这喜帕绣得可是真精致呀,回头太太看见了,肯定也是很喜欢的。”
君雪绮见她只夸不贬,好笑的站起身来,从沈嬷嬷手上拿回喜帕,正打算回正厢去歇歇,便见吴嬷嬷带着二个丫头,捧着二大托盘的东西走进来,不解的笑问道:“这大晌午的,吴妈妈不在太太那边伺候着午饭,怎么过来我这里了?可是太太那边有事情要吩咐?这托盘里放的是什么?看着沉甸甸的。”
吴嬷嬷笑着将二大托盘上盖着的帕子掀开,笑回道:“这是永宁金家送过来的新衣裳和新的头面首饰,说是给三小姐及笄礼时穿戴的。亲家太太还来信特意说了,是表少爷亲自命人给三小姐准备好后,才告诉的亲家太太,让亲家太太派人送过来的。”
语毕,笑着看向君雪绮,果见她那粉嫩雪白的脸颊上生出些许红晕。
自从君家满了三年的孝期,金家就正式派媒人按三书六礼来君家提了亲,待该走的礼都走完后,亲事正式定下,君府上下也都对金玉轩改了称呼,由“大姑爷”改为了“表少爷”,待君雪绮嫁过去之后,再改口为“三姑爷”。
沈嬷嬷见金玉轩对君雪绮及笄之事如此看重,心中很替君雪绮欢喜,知道她不好意思上前去翻看,于是快步走上前去,仔细的端赏一番,连声赞道:“瞧这衣裳的料子,摸起来真是柔软,这花样绣的也很精致,绣线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
君雪绮站在一旁,越听沈嬷嬷的话,脸上越是烧得厉害,忙打断她的话,笑着催道:“妈妈快别在那里说了,赶紧带着人把东西送进屋子里去吧。太太那里事情那么多,很该让吴妈妈快些回去,不好让吴妈妈在这里久留的。”
沈嬷嬷见君雪绮真要羞得恼了,忙住了口,不敢再打趣儿她了,笑眯眯的带着香雨和香雪,从那二个丫头手中接过托盘,捧着进了正厢。
这里君雪绮又笑对吴嬷嬷道:“有劳妈妈辛苦一趟,本该请妈妈进屋里去喝杯茶,歇一歇的。只是眼看着就是午饭的时候了,太太那里定是离不了妈妈的,我就不久留妈妈了。”
吴嬷嬷知道君雪绮此刻定是不好意思的,故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二个丫头请了辞,赶着回夏院去了。
君雪绮待吴嬷嬷出了听雨院,方松了口气的坐回石桌旁,缓缓的喘匀了气,让有些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自小到大近十五个年头,她从金玉轩那里收到礼物,已是极平常的事情了,却不明白为何这次,心中会生出莫名的温暖甜蜜……
五月初十,君雪绫带着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嫁入了乔家庄的乔家。
君乔二家的亲事一直是温宁百姓津津乐道之事,在乔家败落之后,有许多的有心之人都等着看君家的笑话,却没有料到君家并没有因乔家败落而退亲,反而积极的帮衬着乔家,二亲家之间倒比先时还要热络上许多。
不过君乔二家必竟有三年的孝期,完婚之事自然要托到孝满之后,故那些有心之人仍然说来讲去的,大有君家必定会在三年孝满之前退亲之意。
如今三年孝满,君家如期将二小姐嫁入了乔家。此举,让温宁百姓对君家更是赞赏有加,也成功的堵上了那些有心之人的满嘴胡言,保住了君家在温宁城的声望和地位。
六月初六,君雪绮穿着金玉轩准备的华服,戴着金玉轩准备的贵重头面首饰,顺顺利利的行了及笄礼。
仪式上及笄所用的金钗,也是金玉轩重金命人打造的,极为精致华丽,让所有前来观礼的女眷们,都很是连声夸赞了一番。
自金君二家正式定亲之后,有许多想将女儿嫁给金玉轩作续弦,好攀上金家的人家,都对君家很是怨恨,面上却又不能显露,只得到处去说君家为了巴结住金家这个亲家,竟连嫡出的小姐都愿意嫁过去作续弦。
故今日来观君雪绮及笄礼的女眷中,有许多都是来看君家笑话的,却没想到金玉轩对这个未过门的续弦如此看重、疼爱,让许多女眷们的心中生出羡慕和嫉妒。
君雪绮的出阁之日,定在了七月初七,君太太忙过了她的及笄之礼,就开始忙着合对最终的嫁妆单子,还派了君家的管事去永宁置办陪嫁的庄子和铺子。
这日君太太带着江姨娘伺候着君母用过早饭,就将君雪绮的嫁妆单子递给君母过目,陪笑道:“媳妇都是按着家里的老例置办的嫁妆,各亲友送来添妆之礼,也已经在单子上注明了,婆婆看看可有需要添减的地方。”
君母上了年岁的人,眼睛已有些花了,纵是字写得再大,看起来也是费劲的,故接过单子交给身旁随侍的丫鬟,让她大声的照着单子念出来,自己则坐在那里边喝茶,边细细的听着。
待丫鬟念完了,君母方将空了的茶杯递给君太太,满意的点头道:“这嫁妆置办得很妥当,只是银钱上再加一些吧,绮丫头嫁过去是续弦,难免有些体面的家仆不顾规矩脸面,绮丫头身上的银钱多些,也好收拢人心。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可置办好了?指派了哪些人陪着嫁过去?”
君太太将空了的茶杯递给身旁的江姨娘,让她去添茶后,方笑回道:“陪嫁的庄子和铺子都置办好了,也是按着家里祖宗的老例,一个庄子配二个卖庄子里出的东西的铺子。陪嫁过去的除了绮丫头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和沈婆子,还有沈婆子的女儿沈欣月,她们母女一直相依为命,总不好因为绮丫头出阁,就拆散了人家骨肉,再就是四个粗使的小丫头了。另外派了二房下仆过去,一房负责管着庄子,一房负责管着铺子,都是媳妇当初嫁过来时的陪房,绝对忠心的老仆了,不会欺瞒绮丫头的。”
君母觉得君太太按排的很妥当,安心的点了点头,满意的笑道:“按排的很妥当,这伏侍的下人们不必很精明能干,但一定要忠心正直,要不然反而委屈了绮丫头。”
君太太接过江姨娘添好的茶,给君母奉上,赞同的笑道:“媳妇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挑人过去管庄子和铺子时,格外用心的盘查了一番,最重要的是这二房下人的家人,还在媳妇娘家伏侍呢,料他们也不敢不顾着家人的安危,反算计了绮丫头。”
君母接过茶来,缓缓喝了几口后,又嘱咐道:“你嘱咐绮丫头几句,等她进门之后,把纹丫头的陪嫁奴仆都处理了,该送回来的送回来,该卖的卖掉。那些人留在金家,只会给绮丫头惹麻烦,确是帮不上忙的。”
君雪纹身边的奶娘陈嬷嬷和丫鬟们,为了玲姐儿和君雪纹的嫁妆,防备甚至为难君雪绮,是君太太一直都担心的事情,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打发那些人,也怕君母知道了,反以为她是为着君雪绮,而要拿捏玲姐儿和君雪纹的嫁妆。
必竟君母虽然也很疼爱君雪绮,可是若真的论起来,君雪纹才是她心中的宝贝,那是谁都比不上的。此次却没有想到君母为了君雪绮,竟然连君雪纹的心腹都要处理掉,君太太心中真是既惊又喜,眼中渐渐泛出些许湿意。
江姨娘见状,忙陪笑安抚道:“老太太和太太也不要太担心了,三小姐的聪慧能干可是难得的,待人处事也是没得挑的,将来过了门,管家理事定是一把好手,绝不会让下人们拿捏住的。再者,还有亲家太太在呢,这亲外甥女儿过门作儿媳,亲家太太定是另眼相待的,表少爷的人品也是靠得住的,三小姐进门后,日子定是越过越舒心,绝不会受委屈的。”
君太太忍着眼中的泪,笑叹道:“借你的吉言,我也不求绮丫头将来有多么大富大贵,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知足了。”
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君雪绮出阁的事情,君太太方带着江姨娘伏侍君母睡下,然后回夏院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