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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君雪绮待金玉文和邓氏走远后,方笑问苏夫人道:“婆婆,怎么没看见玲姐儿?”

苏夫人一面拉着君雪绮在身旁坐下,一面笑道:“玲姐儿昨儿晚上直闹到后半夜才睡下,我让奶娘看着她多睡一会儿。好媳妇,你心里的事儿,我明白。你先别急,坐下来,咱们婆媳好好说说话,我可有好些话要嘱咐你呢。”

君雪绮听了这话,只得暂时放下玲姐儿的事儿,柔声笑道:“婆婆有什么嘱咐,尽管告诉媳妇,媳妇一定细听教诲。”

苏夫人看着君雪绮,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慈爱的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二嫂是书香小户出身,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看不惯咱们商贾之家的作派,所以向来只呆在菊院里照顾你二哥,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务,为人有那么点儿小心眼儿,平日里还爱打些小算盘。我一向都是不怎么理会她的,往后你们妯娌相处,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你不要去跟她计较,凡事都让着她一些。她若有意为难你,你也别委屈的受着,尽管来告诉我,有我对付她呢。”

君雪绮点头笑道:“媳妇一定好好跟二嫂相处,绝不会影响三爷和二哥的手足之情,也不会让公公婆婆为我们妯娌而烦心的。”

苏夫人极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我就知道我讨了一个好媳妇进门,往后有你在身边,我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了。只是,我有二件要紧的事情要嘱咐你,你定要留心听着,好好的记在心里。往后在这二件事情上,绝不要犯了糊涂,让人家看咱们金家二房的笑话。”

语毕,见君雪绮正色的听着,方继续道:“这头一件事儿,就是玉轩的那个妾室柳氏。你大姐姐就是看不透这妻妾之事,糊涂的在牛角尖儿里丢了性命。你是我的亲外甥女儿,我自然不愿意看着你在她的事儿上犯糊涂,所以嘱咐你几句。

“往后你只需安心过日子,不必与柳氏太过计较,她虽然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却也不敢大作大闹的折腾出什么大风浪。她是都中长房大太太的外甥女儿,又是老太太作主配给玉轩的,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好为了她那么个轻狂人,得罪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当然,她若是成心的难为你,你也别忍气吞声的受着,只管告诉我,我当婆婆的,自然有光明正大收拾她的法子。”

这只要是女人,就没有愿意把夫君分出去的,再贤惠的女人,也不过是表面大度,内里痛苦罢了。

君雪绮原本就没想过嫁人之后,夫君纳妾的事情。在她的心里,总觉得夫君纳妾,是她进门之后许多年才会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身为嫡女的她,会嫁为续弦,而妾室进门比她这要早上一年多。

她心里虽然在意,对柳氏很是不喜欢,可是苏夫人所言句句在理,她也不愿意一进门,就给自己惹麻烦,故点头道:“媳妇年岁虽小,却也分得清轻重,明白些事理,不会跟妾室一般计较的。”

苏夫人心里知道她能明白那些道理,故放心的继续交待道:“这第二件事儿,就是咱们金家二房的当家主事之权。虽然你二哥才是咱们二房的嫡长子,只是他的身子骨,你也是清楚的,是继承不了家业的,这辈子也就只能呆在家里保养着了。也正是因为他这身子不争气,所以这媳妇娶得就艰难,当年为了他的亲事,我和你公公可是操了不少的心,好容易才说了你二嫂进门来。你二嫂那个人,虽是书香出身,却到底是小门户养的女儿,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怎么教导也不是当家理事的料,这内院是断然不能交到她手上的。

“将来咱们家定然是玉轩主外、你主内的。只不过你是刚进门的新媳妇,对家里的人事规矩尚不清楚,下面那些奴仆们又不好应付,所以这家还是由我来管。你这阵子只管收拾清理你们那个院子,等熟悉了咱们家的人事规矩后,再帮着我料理府中的事务。待日子长了,咱们府上的诸事,你心里都有数了,人也都认明白了,下面那些人也对你敬畏了,我也就可以安心的把这个家交给你了。”

君雪绮端过桌上没有动过的茶,奉给苏夫人,笑道:“媳妇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为婆婆分忧,没有再让婆婆辛苦操劳的道理。”

苏夫人慈善的笑了笑,又拉着君雪绮说了许多的体己话,方带着她回梅院去看望玲姐儿。

此时,陈嬷嬷才刚把玲姐儿哄醒,正在伺候着用饭,听丫头报说苏夫人带着君雪绮来了,忙将玲姐儿交给奶娘,自己理了理衣服,快步迎了出去。

这陈嬷嬷是君雪纹生母李氏的心腹陪房,后来做了君雪纹的奶娘。李氏过逝后,君太太进了门,陈嬷嬷就怕君雪纹受继母的欺负,对君太太很是防备,一心教导君雪纹要劳劳的巴着君母,好用君母这个婆婆压着君太太这个媳妇。

如今君雪纹早逝,留下了玲姐儿一个孤女,君太太生养的嫡女君雪绮又要嫁过来作续弦。陈嬷嬷便又打起了万分的小心,事事都挡在玲姐儿的面前,防备着君金二家的主子和奴仆,生怕玲姐儿小小的年岁受到欺凌。

君雪绮出阁之前,君太太和沈嬷嬷就让她要格外留心陈嬷嬷,为了不与玲姐儿的感情疏离,适当的在陈嬷嬷面前伏低做小一些,也无不可。

故见陈嬷嬷迎了出来,君雪绮忙堆出笑意,当着苏夫人的面,给陈嬷嬷轻福了福身子,笑道:“真是辛苦陈妈妈了,陈妈妈这个年岁,本该颐养天年的,却还要帮着照管玲姐儿,真是操劳了。如今我进了门,还要请陈妈妈在教养孩子的事儿上,好生教导于我,咱们合心合力的教养好玲姐儿,才算对得起大姐姐的临终嘱托。”

陈嬷嬷心中虽不信任君雪绮,面上却是一点儿不露的,也不敢在苏夫人面前,受了君雪绮的礼,忙着避开了身子,躲过君雪绮的福身,向君雪绮施了拜礼,婉笑道:“三奶奶这话言重了,伺候主子是婆子应尽的本分,不敢担辛苦之说。——太太和三奶奶快请进屋子里坐吧,姐儿已醒了,正哄着她用饭呢。”

语毕,亲自步上台阶,掀起帘子,迎苏夫人和君雪绮进了厢房。

玲姐儿如今已四岁了,正是见什么都新奇,整日淘气的时候,每日三顿饭,都要陈嬷嬷和奶娘连哄带逗的。

这会儿见祖母和小姨母进来了,玲姐儿也顾不得奶娘喂到嘴前的菜,推开奶娘,站在炕榻上,伸出了二条肉肉的小胳膊,笑嘻嘻的叫道:“祖母,抱抱,抱抱……”

苏夫人喊着“心肝宝贝”的将玲姐儿抱进怀里,坐在炕榻上,笑问道:“我们玲姐儿今儿乖不乖呀?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昨儿夜里闹得那么晚才睡,今儿又起得这么晚,多让人笑话呀。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淘气、任性了,要听你母亲和陈嬷嬷、奶娘的话,晚上早早睡,早上按时起,才是咱们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应有的规矩。”

玲姐儿知道苏夫人疼爱她,故也不怕苏夫人生气,双手轻抓着苏夫人的身裳,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怜惜惜的回道:“玲姐儿有乖,有听话吃饭,祖母别生玲姐儿气。玲姐儿往后一定早睡早起,不让人家笑话。”

苏夫人笑着点头道:“我们玲姐儿就是懂事、听话,来,乖乖坐下,祖母看着你吃饭。等一会儿吃完了饭,祖母和你母亲带着你去花园子里玩去。”

玲姐儿还是小孩子,自然不明白大人心里的事儿,回身扑进君雪绮的怀里,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紧张的小声问道:“小姨母,听祖母和父亲说,往后你就是玲姐儿的母亲了,会像玲姐儿的生母那样疼爱玲姐儿,是吗?”

君雪绮紧紧的抱住玲姐儿,免得她摔倒了床榻上,温柔的笑道:“玲姐儿说得对,往后小姨母就是你的母亲了,会像你的生母那么疼爱你,绝不让我们玲姐儿受一点儿的委屈。来,乖乖坐下,母亲喂你吃饭。”

语毕,将玲姐儿放在炕榻上坐好,然后从奶娘手中接过碗筷,打算亲自喂玲姐儿吃饭。这小孩子心性不定,对事情也都是一知半解,只要平日里生活中多与她亲近,照顾教养好她,她就会喜欢你、信任你。

谁想到,君雪绮这边刚夹起一筷子菜,那边陈嬷嬷便上前接过碗筷,笑对君雪绮道:“还是让婆子来吧,三奶奶不知道,姐儿吃饭费劲着呢,连哄带逗得,要费好大一番工夫呢。三奶奶还是坐着陪太太说话吧,待婆子伺候姐儿用过饭,太太和三奶奶也好带着姐儿出去玩去。”

话落,也不给君雪绮回话的机会,就在玲姐儿的身边坐下,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着玲姐儿用饭。

君雪绮没有想到陈嬷嬷防备她到如此地步,一时愣得站在那里,甚觉尴尬。还是沈嬷嬷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方回过神来,一面笑着在苏夫人身旁坐下,一面点头笑道:“陈妈妈说得是,我也没有照顾过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得,那就劳烦妈妈了。等往后我好好跟着妈妈学学,再照顾起玲姐儿来,也就不费什么劲儿了。”

苏夫人也看出来陈嬷嬷对君雪绮的防备了,只是细想来,陈嬷嬷的本心是为了玲姐儿,并没有出于坏心,君雪绮又刚刚才进门,不好这会儿发作了陈嬷嬷,为她招惹是非,故忍着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略有些难看。

奶娘见状,忙出去倒了茶,进来奉给苏夫人和君雪绮,笑道:“这是李家太太派人送来的上好茶叶,太太和三奶奶尝尝味道。”

话说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见苏夫人和君雪绮脸上都是一沉,吓得她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多事和愚蠢,忙躲进内室去整理玲姐儿的床铺了。

这李家送东西过来给君雪纹和玲姐儿,向来都是送到君雪纹陪嫁的铺子里,然后再由铺子里的人进来报账时,顺带着送进来,并没有过明路,为的其实是方便和避闲。只是如今君雪纹不在了,李家还是这么送东西进来,话又是从奶娘嘴里露出来的,这意思就变了味道。

苏夫人心中自然满是怒火,却不想当着新媳妇和孙女的面发作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暗骂着李家和陈嬷嬷。这茶喝起来,也就越加的不是好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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