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紧张的君雪绮坐在西暖阁的炕榻上,等着依人请金玉轩回来用早饭,忽听得水灵在小厅里笑道:“爷回来了,奶奶在西暖阁里等着爷用早饭呢。”
听了这话,君雪绮忙站起身来,快速的整了整衣裳,见金玉轩走了进来,笑着上前问道:“听依人说轩哥哥去练功了,已让小厨房预备了热水,轩哥哥要不要沐浴完了,再用早饭?”
金玉轩一进西暖阁,就见到了精心梳妆、打扮的君雪绮,上下仔细的打量了半晌,对她的衣着打扮很是满意,眼中满是惊艳,又听了她体贴的问话,略带不自然的正色回道:“不用了,我已在书房沐浴过了。以后我回来之后,会先在书房沐浴过,再进来用早饭的。”
此时,已送了白锦帕回来的沈嬷嬷,见金玉轩回来了,有心想让小夫妻说说体己话,培养培养感情,故带着月灵、水灵退出了正厢,站在正厢外等着里面传唤。
西暖阁里一下子就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金玉轩方觉得自在了一些,看着小自己十岁的新婚妻子,真心的夸赞道:“你今天的衣着打扮很好,既喜庆漂亮,又大方得体。”
君雪绮本来还有些担心,怕金玉轩对自己的妆扮不满意,如今听了他的夸赞,心中的大石方落了地,不自禁的羞红了脸,一面走到炕榻上坐下,一面柔声笑道:“轩哥哥,我们快吃早饭吧,一会儿还要去给姨父、姨母敬茶呢。”
金玉轩听了“姨父、姨母”之后,不禁皱了皱眉,一面走到炕榻旁,与君雪绮对坐下,一面正色纠正道:“绮儿,你如今已是我的妻子,我的父母就是你的公婆,你不应该再叫‘姨父、姨母’了,该改称为公公、婆婆。”
君雪绮自知有错,忙致歉道:“我是不小心的,叫了十几年,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口来。轩哥哥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一定不会叫错了。”
金玉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君雪绮放在炕榻上的手,尽量柔声的安抚道:“绮儿,你小时候不是这么怕我的,我每年过去君家坐客,你都是很高兴的缠着我陪你玩儿的。为什么如今我们结为了夫妻,倒这样怕我了呢?我是你的夫君,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我只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幸福、快乐。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提着心与我相处吧?
“你如今是我的妻子,是金家的三奶奶,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为难你。我希望你还像小时候那样,每日都高高兴兴的。如果嫁进金家,是让你每日都万分小心的过着日子,那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会觉得你在这个家里过的日子是很痛苦的。若我们一直这样小心谨慎的防备着对方,每日过着痛苦忧愁的日子,早晚会夫妻离心的。我不想我们小时候相处得好好的,结为夫妻后却生出隔阂。”
听了金玉轩的这番肺腑之言,君雪绮的眼眶慢慢红了,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感激,一直压在心口的那股气也散了,乖巧的点头笑道:“恩,绮儿知道了,轩哥哥不要再担心了,我们一定会过得好好的。”
见到君雪绮恢复了往日的笑颜,金玉轩很是松下口气,笑道:“快吃饭吧。吃完了饭,还要去给父亲、母亲和二哥、二嫂请安呢。”
君雪绮乖巧的点了点头,夫妻二人静静的用起早饭,偶尔为对方布上几个菜,或是说笑上一二句,气氛很是融洽。
待用过早饭,月灵和水灵送上擦手的巾帕、漱口的白水和饭后所用的香茶,香雨和香雪则快速的进来撤下早饭。
喝过茶,小俩口方起身整衣理发,相携着走出了竹院,往金府内院的正厅行去。沈嬷嬷则带着月灵、水灵,捧着君雪绮准备孝敬众人的见面礼,紧随在二人身后。
一路上,小俩口有说有笑的,尽显恩爱。金府的下人见状都甚觉惊奇,对君雪绮更是刮目相看,觉得这新进门的三奶奶不仅年轻貌美,还格外有本事手段,竟将不苟言笑的金玉轩哄得满面春风。
必竟向来性情淡漠的金玉轩,除了对已出阁的妹妹金玉婷很是宠爱外,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就连对父母也是恭恭敬敬的,很少有说笑之举。既便先时娶有一妻一妾,生有一女一子,也很少见他对谁格外宠爱、怜惜。
此时,金老爷、苏夫人和二爷金玉文、二奶奶邓氏已坐在正厅内,等候多时了。
二爷金玉文今年二十有八,脸色虽然苍白得很,长得却也称得上俊朗,斯斯文文的,给人很温和的感觉,笑起来也非常的和善。但因自小身子骨就不好,长年病卧在床的原故,个子并不是很高,站起来也只有微过金玉轩的肩头,身材也很是消瘦柔弱。
二奶奶邓氏比金玉文小了五岁,今年才二十过三,长得还算秀丽,只是脸上浓妆艳抹的,衣着穿戴也偏好艳丽之色,那满头的珠翠更是耀眼。只是行动间满是小家子气息,毫无端庄大方之感,所以虽然妆扮得富贵逼人,可还是能看出其小门户的出身。
平日里因为金玉文病弱,邓氏又要照顾他的关系,所以金老爷和苏夫人是免了他们夫妻的晨昏定省的。今日因为新妇进门见礼,才特地在昨晚上嘱咐他们夫妻今日里早些起来,好等着新媳妇敬茶。
邓氏自进了金家门,就不需尊守晨昏定省的规矩,故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今日起了一个大早,已是困得心中烦躁了,偏偏坐在正厅里左等右等的,也没有见新人过来奉茶,心中不免气愤,冷哼一声,抱怨道:“三叔叔和三婶婶怎么还不来敬茶?公公、婆婆都已等了许久了,也太不懂事儿了。”
苏夫人知道邓氏向来都以书香门第的出身为傲,清高自满、孤芳自赏,不是很看得起商贾之家。若不是她娘家穷困潦倒,她有二个弟弟需要银钱念书、娶妻,她也不会被娘家父母逼着嫁为商家媳妇,而且还是嫁给一个继承不了家业、插手不了家中生意的病秧子。故平日里苏夫人虽很不喜欢这个媳妇,却也可怜她在金家的难处,对她的行事作风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很少去计较。
这会儿听了她的抱怨,苏夫人心中很是不喜欢,却也不愿在这大好的日子里,与她计较这些,故只紧皱着眉头,并没有去搭理她。
坐在一旁的金玉文也觉得邓氏的话有些过了,又见金老爷和苏夫人都紧皱了眉头,故轻斥邓氏道:“昨儿是三弟的大婚之喜,喝醉了酒,起晚了,也是人之常情。你当嫂子的,理应体谅才是。”
邓氏听了这话,心中虽仍是不满,却也看出了公婆的不高兴,故只冷笑着撇了撇嘴,吩咐身旁随侍的大丫鬟添些茶来。
一时,金玉轩和君雪绮相伴着先后走进了正厅,已有灵透的丫头走上前来,忙着在金老爷和苏夫人面前摆好拜垫。苏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李嬷嬷也忙端着茶盘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茶盘上摆着二盅香茶。
金玉轩和君雪绮按礼于拜垫上跪下,规规矩矩的向高堂磕了三个头,然后双双站起身来。接着,君雪绮从李嬷嬷端着的茶盘里端起一盅茶来,于金老爷面前跪下,恭敬的奉上茶,柔声道:“公公,请喝茶。”
金老爷痛快的端起媳妇茶,一饮而尽,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红包放在了君雪绮的手里,慈祥的嘱咐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不懂的,或有什么缺少的,只管跟你婆婆说。咱们家的人也都很和善,你不必太拘谨,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若遇到了难事儿,就跟玉轩商量着办,定要夫妻同心啊。”
君雪绮接过红包,恭恭敬敬的答应一声,然后又端起另一盅茶来,走到苏夫人面前跪下,再次恭敬的奉上茶,柔声道:“婆婆,请喝茶。”
这亲外甥女儿变成亲儿媳,最高兴的自然要属苏夫人,她笑眯眯的接过茶来,心满意足的饮尽,然后将准备好的大红包,放入君雪绮的手中,一面拉着她起来,一面笑道:“往后有了你,我就不用再操心玉轩了。今日我就将玉轩正式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往后你们小俩口要有商有量的,万不可吵架拌嘴。玉轩要是仗着年长,欺负了你,你也别委屈着,只管告诉你公公和我,我们一定帮着你教训他,让他给你赔不是。”
苏夫人说一句,君雪绮红着脸答应一句,待苏夫人说完了,君雪绮方小声点头道:“婆婆放宽心,儿媳知道的。”
金玉轩见君雪绮给金老爷和苏夫人行完了礼,便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走到金玉文夫妇面前,按规矩行礼拜见,为她引见道:“这是二哥、二嫂。”
君雪绮忙规规矩矩的向兄嫂敬了茶,抬头接二人送上的红包时,见邓氏那略微翘起的唇角和上挑的眉梢,便知她非心地纯良、安分之人,暗自告诫自己往后与她相处要格外小心、谨慎。
礼毕后,君雪绮奉上送众人的见面之礼,大家又说笑了几句,金老爷便带着金玉轩出去了。
今日外面有要好的一些商铺老板,在永宁最好的酒楼摆了几宴果酒,要庆贺金玉轩的续弦之喜,故金老爷和金玉轩都不敢耽搁。
苏夫人见金玉文的脸色有些不好,知道他一大早就起来折腾,定是累了,忙嘱咐邓氏道:“玉文媳妇,我看玉文这脸色不是很好,肯定是今日起得太早,有些累了。你扶着他回房去再睡会儿吧,若是又发了病,就派人来告诉我,好请大夫进来看看。”
邓氏心知苏夫人有体己话要跟君雪绮说,心中又是气又是怨,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毫不温柔的扶起金玉文,冷声道:“是,儿媳这就扶夫君回去休息。不能陪婆婆和三婶婶了,还请三婶婶不要怪罪。”
金玉文知道邓氏又犯了小心眼儿的老毛病,紧皱眉头的假咳了二声,一面狠掐了她的手臂一下,一面笑对君雪绮道:“我们先回去休息了,等弟妹熟悉了家里的环境,不怎么忙了,就去我们院子里坐坐。”
早已站起身来相送的君雪绮,忙笑着答应道:“等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我定过去探望二哥和二嫂。”
金玉文笑着点了点头,在邓氏的搀扶下,缓慢的走出正厅,回菊院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