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夜晚苏念安彻夜难眠。白天的时候顾西洛对自己露出的无助，让她心里更加难安起来。她太了解顾西洛，以至于面对这样的他，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就在苏念安闭上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忽然凹陷下去。
她心惊，却在下一刻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顾西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让我抱抱，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只要一会儿就好。”
顾西洛的声音，带着雨后的清新，让苏念安再也难以拒绝。这个骄傲的男人，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只要一会儿就好。
苏念安觉得有些悲凉，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狂妄桀骜的顾西洛，什么时候会对女人这样呢，也只有对她，一向骄傲的他才会放低姿态。
苏念安，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可是终究，苏念安还是跨不过去那一道槛，或者说在潜意识里，她很想爱。可是有一个东西束缚住了她，让她没有那份勇气去承担未知的以后。
漆黑之中，苏念安握上顾西洛冰凉的手。“Cris，我答应你，但是我不保证，我会像你对我一样对你。”
苏念安不保证，她会像顾西洛爱她那样爱他，就连她自己，都没有那个自信。
身边的人，轻轻一颤。苏念安感觉到了顾西洛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一定不敢相信，为什么才半天的时间，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顾西洛把苏念安掉转过来，他们面对着面。漆黑的空气里，只听得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顾西洛的眸子很亮，似乎可以收敛世界上所有的光芒。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
顾西洛的声音又恢复了自信，手上的力道有些加重，把苏念安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这一刻，苏念安真真切切的在他怀里，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的发丝。
这个小女人，让他又爱又恨，想放，却又舍不掉。
第二天顾西洛向他父亲澄清，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那时苏念安就站在那幢办公写字楼二十四层的行政办公室外，顾西洛的父亲顾均远的办公室门口。
苏念安看到这对父子终于没有再像上一次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
他们心平气和的谈了一下午，最终顾均远只是一句这件事情我会解决来做收场。
对于顾西洛，苏念安一直都是选择不闻不问的。不是不想了解，而是太了解了，就会有种莫名的生疏。
顾西洛这样的男人，从来不愿意被人束缚住。而苏念安，正好也是这样的女人。
午后，顾西洛回到家中。苏念安不在。
他怔怔的倚在苏念安的房间门口发呆。他多害怕，只要出去一会儿，那个好不容易才答应留下来的女人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顾西洛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爱的这么卑微。从来，只有女人央求他的份，为什么在苏念安面前，所有的应该都变成了不应该，而所有的理所当然也被悄然打破。
顾均远说，罗琳卡不是个好女人，那么苏念安呢。
至少顾均远对苏念安的印象并不错，否则在顾西洛回来的路上，他那跟他一样不可一世的父亲不会一句话都不说。
顾西洛有些烦躁的扯掉自己的领带。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在曼切斯特混吃等死的小混混，至少那个时候，还有苏念安的关心，还有那抹温暖的笑容。
苏念安说，她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发生了车祸，所以她忘记了十八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那么这究竟，是谁的错呢。是上天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还是这一切本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顾西洛常常想，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不告而别，如果他执意把当时只有十三岁的苏念安带在身边，那么现在，他们之间就不会变的这样冷漠生疏了吧。
顾西洛一直都知道，苏念安是个孤儿。至少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过有关亲人。
那是个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女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高。
大概，写字的女子都是如此的。顾西洛嘲讽的笑笑。
在转身的时候与刚巧上来的苏念安撞个正着。
苏念安挑了挑眉，戏谑的盯着顾西洛。
“你是来视察民情的？看看我有没有卷铺盖逃走？”顾西洛心里想的什么，苏念安从来只要一看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把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表情都记在心里了。
苏念安一直纳闷，这样深刻的记得，难道真的不是爱情吗。
至少顾西洛没有让那种让她有甘愿放弃所有只留在他身边的冲动。在苏念安的认知里，爱情，要么轰轰烈烈，要么平淡无奇。可他们之间，两种感觉，一种都没有。
“我来看看你吃饱了没，我请你出去吃饭。”顾西洛双手插在裤袋上，笑着耸了耸肩，面对苏念安的挖苦，他从来都是能闪则闪。苏念安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所以顾西洛不愿意让她觉得伤心。
苏念安皱了皱眉。她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下午三点半，这个点儿，顾西洛请她出去吃饭，是吃午饭还是晚餐？
“我记得你似乎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
“一个人的习惯是可以改变的，并不会永远一成不变。苏念安，你也该改改你对我说话带刺的习惯。”
“说话带刺？我怎么不觉得？”苏念安把自己刚刚从旧书店淘来的书小心的放在书柜上，打算把外套脱下。
可是顾西洛一把制止了她。替她拿了皮包就朝楼下走去。
苏念安不得不承认，顾西洛做出的决定，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2
苏念安没有想到，顾西洛带她去的是一家中式餐厅。
餐厅是今天才刚刚开业的，顾西洛熟门熟路的把苏念安带到了二楼的包厢。
那是个十分精致的小房间，没有西方人的华丽，多了一分朴实和平淡。这是中国特色。
苏念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可是她明明记得，从前的这里是一家时装店，怎么会才三个月，就变成了中式餐馆？
并且这里的华人一向不多，就算开了一家中式餐馆，生意也不见得会有多好。
苏念安疑惑的盯向顾西洛。“这地方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顾西洛虽然从不正正经经的去经营他自己家的家族企业，但是对于赚钱，他是从来都不含糊的。苏念安秉持的原则是钱只要够花并且饿不死自己就行，但是顾西洛的原则却是，生活，一定不能亏待自己。
而金钱，就是这种生活的前提。
顾西洛替苏念安到了一杯红酒，他脸上有淡淡的潮红，并不回答苏念安。
苏念安几乎已经知道，这家餐馆的幕后老板，大概就是顾西洛了。
“这个餐馆开在这个地段并不赚钱，恐怕你要赔的血本无归了。”要知道这个地段的租金不菲，来往的也都是些社会上等人士，恐怕没有多少人是喜欢吃中国菜的。
可是顾西洛却无所谓的笑笑。“这个餐馆，本来就是为了你一个人开的，家里没有中国厨师，以后你想吃什么可以打电话给这里的老板，他们会给你送过去的，怎么样，我体贴不体贴？”苏念安闭了闭眼，这个男人，从来花钱如水，眨都不眨一眼。顾西洛打定主意做什么，就绝不会改变，那种执拗的性子，倒是跟她真的有几分相似。
但是不可否认，这是苏念安在西班牙这三年来吃过的最地道的中国菜。那样熟悉的味道，居然让她开始想念家乡了。
她有些伤感，放下手里的筷子。
倒是顾西洛，用惯了刀叉的他，根本不习惯用两根筷子夹菜。他的动作很慢很别扭，苏念安看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西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这么折磨自己，连一顿饭都吃不好吗。”苏念安莞尔，她替顾西洛夹了菜，其实顾西洛根本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这里虽然是中式餐馆，但是苏念安不相信连一副刀叉都没有。况且这里除了厨师就都是西班牙人，要一副刀叉，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顾西洛见苏念安笑了，他怔住。
“又看见你这样笑的样子，真好。”这是他的心里话。他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笑着的苏念安了。三个月来他们各自为政，顾西洛已经再也不愿意再想起那个时候的感受了，所以现在苏念安在自己身边，他真的觉得很好，也很幸福。
尽管苏念安也曾说过，她不保证她会爱上他。
但他是顾西洛，所以顾西洛有那个自信，就算现在的她对他没有他对她那样的感情，但是谁又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秦薇到来的时候顾西洛已经不在家里。最近的顾西洛每天都按时去公司报道，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也是顾西洛当初让苏念安留在身边的条件之一，他会变成世人所期望的那样。
只是苏念安一直都想知道，世人所期待的顾西洛，那真的是顾西洛吗。或者说，真的是她想要，并且认识的那个人吗。
“苏念安，你好样的啊，这么快就又回来了，顾西洛现在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来，爱情的魔力果然很伟大。”秦薇靠在苏念安房间的小沙发上，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看来你恢复的很好，压根就看不出来失恋之后的情绪波动。”
秦薇忽然坐起身子，直直的盯着苏念安。
“因为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无非就是我爱他他不爱我而已，我秦薇又不是没有人要，找一个爱我的人难道还不容易吗。”
苏念安对秦薇淡淡一笑。
她了解秦薇，所以更知道秦薇喜欢把伤放在自己的心里不去让别人发现。这就是秦薇保持着自己骄傲的方式。这个女人有着很多人所没有的坚强和刚毅，苏念安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身边却始终都没有一个王子可以包围着她呢。
后来苏念安才知道，因为秦薇从来喜欢的都不是王子。
秦薇说她是公主，所以她不需要王子。她只要一个小矮人，可以真心对自己好，永远都陪在自己身边，那就足够了。
的确，秦薇的家世，在她们生活着的那个城市是很显赫的，这样的她，当然不需要另一个家世同样显赫的男人来衬托她。
“苏念安，顾西洛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所以，好好珍惜。”
苏念安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关了电脑。她转了个身，跟秦薇对视。
“我前阵子让你订的东西，订好了没？”
秦薇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她好看的眼眸一刻不离的盯着苏念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吗，凡事都给自己留下后路，反而会让人变得更加不勇敢。”
苏念安点了点头。“我知道秦薇，但是我更清醒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苏念安当然知道。从前，她也是个凡事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所以那一年即使身无分文也要来到西班牙，所以三个月前，即使知道会跟顾西洛闹的不愉快也执意要搬去巴塞罗那。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懂得了怎样才能更好的生活。
给自己留后路并不是不勇敢的表现，而是给自己多一个选择而已。
苏念安清楚的了解，像顾西洛这样的人，像风一样，风怎么可能为一个人而停留呢。况且从来，苏念安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那个让顾西洛停留下来的人。
她从来都很清楚的摆正着自己的位置，站的不高，到时候摔下来，也就不那么痛了。这就是长大了的苏念安，懂得隐忍，以及思考。
秦薇那样的眼神，是苏念安很害怕的。
秦薇有一双几乎媚惑的眼睛，每次在看着苏念安的时候都让她觉得有一种被看穿的滋味。以至于在很多时候在秦薇面前，苏念安必须要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才能不害怕被秦薇看穿。
秦薇离开的时候只对苏念安说了一句，她叫她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好了。
苏念安感激的对秦薇笑了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得东西，只不过是一张飞往中国的机票而已。
这里毕竟不是苏念安的家，而顾西洛也未必就是她的良人。所以苏念安一直都随时准备着离开，哪怕有一天，顾西洛真的对她已经厌倦了。
她转过身，在路过顾西洛的房间的时候停下脚步。顾西洛的房间很大，到处都是他的照片。
墙上的巨幅写真，那个桀骜的男子脸上不羁的笑容。
那个眼神曾经让苏念安舍不得说再见。
中满着魅惑的，痛苦的，无奈的，狂妄的，同时又是脆弱的眼神。
苏念安不懂，为什么单单是一张照片，却可以让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那么多的情绪。
顾西洛这样的男人，总是让人产生两种完全相反的极端。爱他的人爱他的一切并且爱的死去活来，不爱他的人甚至想出各种方法去搞垮他。
可是无论面对哪一种人，顾西洛似乎都十分不屑。在顾西洛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服输这两个字。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挑衅着所有人的耐心，可偏偏对苏念安，却总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苏念安问自己，那一份情，难道自己真的看不到吗。她摇了摇头。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承认，因为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如果承认了，就意味着她也要付出同等的感情了。那是苏念安不愿意的。
就在苏念安准备躺下的时候，高跟鞋刺耳的蹬蹬声传进她的房间。苏念安皱了皱眉，显然是一个女人，顾西洛的房子虽然大，可除了每个星期都有固定的清洁工来打扫之外家里就再也没有一个佣人，吃的用的，都是顾西洛自己解决。
那么现在这个正走上来的女人，又会是谁？
苏念安的房门，在下一刻，被重重的推开。
她看到一脸傲气的罗琳娜站在门口，一身黑色皮衣，性感妖娆。
“苏，我还以为三个月前你真的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呢，你真的以为Cris会爱上你？难道你以为是在演灰姑娘的电影吗？”
苏念安耸了耸肩，对她无奈的笑笑。
“灰姑娘至少比她那些心术不正的姐姐最后要幸福许多，毕竟她才是真真得到王子的人，罗琳娜你认为呢？”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罗琳娜从皮包里扔出一大叠照片来，无一例外都是顾西洛和其他女人进出酒店的照片，一张照片换一个女人，顾西洛脸上的笑十分真切。
苏念安认真的拿起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才抬起头皱眉问道：“所以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3
苏念安一个人坐在顶楼的露天敞篷下，搅拌着的咖啡已经由热到冷。
罗琳娜在苏念安面前永远都讨不到好处，苏念安一直都知道。只要什么都不在乎，就没有什么能够伤害的到自己的。
这是苏念安一直不变的真理。
所以在罗琳娜一脸狼狈的走了之后，苏念安却还是对着那些照片发起呆来。尽管真的如她自己所说，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可她的心里，还是像是有很多小虫子在密密爬着似的，让她感到分外的难受。
苏念安放下照片，淡淡的笑了笑。其实她根本不应该介意的，如果她真的生气，或是去质问顾西洛的话，那么罗琳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不过，苏念安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而顾西洛，已经不止一次欺骗过她。
指尖滑过微凉的桌子，苏念安对自己嘲讽的笑笑。谁在谁的心里面又是真正特别的呢，她想也许，是真的自己想的太多了呢。
顾西洛的回来的时候苏念安完全没有发觉，直到一双手从背后蒙住自己的眼睛，苏念安心里一惊，随手把照片往自己的口袋里藏。
顾西洛发现了，在苏念安身边坐下。“藏什么好东西呢，至于我一来你就藏的这么严严实实的吗，来，给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往苏念安的口袋里探去，苏念安一个侧身躲过了他不安分的两只手。
“这么神秘？连看一眼都不肯？”
苏念安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东西不能给你看。”
其实并不是不能给顾西洛看，而是苏念安不想顾西洛以为自己也是那样的女人，原本，她大可以把这些照片交给顾西洛，告诉他是罗琳娜告诉自己的，以顾西洛的性格，怎么都容不下罗琳娜了，可是转念一想，顾西洛毕竟是有些喜欢罗琳娜的，这样一来，似乎对谁都没有好处。
顾西洛知道苏念安的性格，她不打算让他看的东西，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求她也不会拿出来，于是也不再找苏念安要。
“明天去见见我爷爷的吧，他很想见见你。”
苏念安的笑顿住。“你爷爷怎么会知道我的？”
“还不是我告诉他的，我告诉他有一个女孩儿让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是因为有她在我身边我才像现在这么踏实，然后爷爷就说，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居然让你都收了心，带来给爷爷看看。”
顾西洛笑的十分灿烂，还比手画脚的打着他爷爷说话时候的语气。他那样的样子，十分孩子气，那种简单的快乐，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了。
可是苏念安却高兴不起来。她不是傻瓜，她知道去见他爷爷意味着什么。
“Cris，改天吧，这两天我有些忙，而且身体状况也不大好。”
苏念安起身刚想走人，顾西洛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双墨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不给她一点退缩的机会。
苏念安跟顾西洛，站在顶楼的敞篷下，面对面。四目相对。可是两个人都把心收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清。特别是对方。
顾西洛看着苏念安一脸冷漠的样子，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在面对他的时候，就算是笑着的，那笑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有时候让顾西洛连分辨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怕去见了我爷爷从此再也摆脱不了我了吧？”顾西洛忽然嘲讽的笑了起来。他太了解苏念安了，这个女人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见家长意味着什么，他不会比苏念安不清楚。可是她给出的答案和反应让他这样措手不及。
“Cris你想太多了，我并没有这么想，我是真的有些忙，过一阵子去看你爷爷不也是一样的吗？”
“那不一样。”顾西洛忽然大吼一声。可是苏念安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早见晚见都是见，又何必在乎这几天的时间呢。
“Cris你不要无理取闹，我现在还要去赶一个稿子，晚点再说。”苏念安不想再跟顾西洛多说下去，她知道现在在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顾西洛是个执拗的人，跟她一样，打定主意的事情不会改变，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从来都是悲剧。
就像现在，他打定主意了让她去见他爷爷。而她却打定主意不去。
就是这样矛盾。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也矛盾的人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苏念安，你的到底为什么要逃避，我不信你心里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都不肯忘我知道呢。”
身后的顾西洛，声音带着一点嘶哑，苏念安几乎可以想象他现在的样子，可是这就是他们选择了的生活方式。
苏念安早就说过，两个相同的人要在一起，必定有一方要向后退让。可是恰恰，他们两个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愿意退让。所以这样的场景，也是迟早会出现的罢了。
只不过比她想象的来的更早一些。
她转过身去看着顾西洛。这个男人的骄傲，狂妄，不羁，曾经都是苏念安极为厌恶的，可偏偏对她，他的这些性格却全部都会不经意的消失。
他是真的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同样了解，顾西洛从来没有想过，她要的是什么。
而苏念安也从来没有说过，她想得到的是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明明很近，可是貌合神离。
“Cris，我们都是不会退让的人，所以每次都要弄的两个人都不快乐，你明明知道，又为什么要擅自作出这个决定呢，你又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顾西洛闭了闭眼，是啊，他明明知道他们是这样两个执拗的人，为什么还要擅自做主呢。这是顾西洛在面对苏念安的时候常常会出现的无力感，因为面对她，似乎每一次最后退让的都会是自己。
那么既然如此，他怎么又放不了手呢。
“苏念安，为什么，你不能放开你的骄傲，退让一次呢。”顾西洛低着头，苏念安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那一句话，还是让她的心不由一紧。
退让吗？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苏念安如果再要退让，那么她还剩下什么呢？
他们，又一次的不欢而散。并不是她不肯退让，而是她明白，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顾西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满足于现状，他从来，都是需要别人来成全他的。
但是苏念安做不到。
冷战，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固有的生存方式了。
从前的三年里，也没少有过这样的情景，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傍晚的时候，苏念安去楼下倒水，正巧碰上拉着行李准备下楼的顾西洛。
她讽刺一笑，这次，是要玩离家出走的把戏了吗。可不是，顾西洛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准备去度假？跟哪个女模特？俄罗斯那个，还是意大利哪个？”
这样毫不在意的戏谑，几乎激怒了顾西洛。
顾西洛闭了闭眼，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这是苏念安的自我保护方式，他了解，就不应该冲着她发脾气的。可是这个女人就像带着利爪的猫咪，让他抓狂。
“念安，我不想跟你吵，我现在要马上出发。一个星期后会回来。”
苏念安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倒不如少抱一些希望，不至于让自己沉溺的太深。
她下楼到了杯冰水，上来的时候顾西洛仍旧站在原地，他皱着眉，盯着白瓷的地板。
苏念安指了指楼下。“你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你了，你不是要马上出发吗，该不会是被定住了，连动都动不了了吧。”
顾西洛总算是有了些反应，他对着苏念安微微一笑，拿了行李下楼。
可是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苏念安，“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你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苏念安，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让你在乎的东西，哪怕是一件。”
苏念安的脚顿住，握着马克杯的手不断收缩。
在乎？十八岁那年的车祸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过去，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在乎这连个字的意思了。一无所有的人，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良久的沉默，是对彼此的一种枷锁。顾西洛忽然淡然一笑。
“从前有人说过，对自己冷漠才是真的冷漠。苏念安，你对自己，永远比对别人更加冷漠。”顾西洛的话，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态度，穿透苏念安的心，让她焦躁的心慢慢淡化出一个黑洞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念安站在楼道的玄关处。顾西洛那句话，有歧义呢。
对自己冷漠才是真正的冷漠。但是顾西洛不知道，这也是一种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
她不想伤心，所以只能用冷漠来伪装自己的心。不在意，也就无所谓失不失去。
这大概就是他们不同的地方。
顾西洛尽管冷漠，可他心里有着自己想要的追求。
而她，平淡的过日子，就连那些小小幸福，对她来说都像是一种奢侈。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羡慕秦薇。那样的性格，到哪里都会是公主。美好，开朗，率真。
秦薇说过，当一个男人真心对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去伤害他，更不要去考验他的耐心，因为那是一种犯罪。
苏念安没想到最终，她真的走上了秦薇口中说的这条不归路。
她想自己是不适合恋爱的，因为把心包裹的太严实，有时候连自己都看不清那里面的真实想法，这样的自己，又怎么去让别人看透看懂呢。
苏念安从前以为，是顾西洛太骄傲太狂妄，现在她才觉得，也许是两个人的骄傲，才演变成现在这样的不尴不尬。
顾西洛的父亲顾均远的到来，让苏念安原本就杂乱的心更加烦躁起来。她不是个傻子，在顾西洛离开后顾均远来，显然目标就是她。
苏念安与顾均远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她也只是从电视上和报纸上看到过这个传奇的中年男人，顾西洛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亲，苏念安知道他跟父亲的关系一向不好，所以也从来不问有关于他的家庭。
可是不问和不知道，并不代表就能安静的过日子，更何况是像顾西洛家这样的大家族。
顾均远高傲的打量着苏念安，那神情，看上去比顾西洛还要骄傲，至少顾西洛是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苏念安的。
良久之后，顾均远才笑了起来。“没想到，居然是个中国女孩儿，长的跟他母亲，一样漂亮。”顾均远的话，让苏念安微微一颤，她知道顾西洛的母亲是个中国人，可是从顾均远的嘴里说出来，居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顾均远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苏念安轻轻一笑。“您是来找Cris的吧，你刚才拉着行李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顾均远依旧笑着，但那笑，让苏念安渐渐变得慌乱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来面对任何事都十分镇定的自己，在面对这个中年男子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无措。
苏念安似乎有些了解，为什么他们父子的关系会变得那样僵硬了。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足了，让人连想要靠近的欲望都没有。
顾均远笑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来，放在苏念安面前。苏念安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苏小姐需要多少钱，可以自己在这张支票上随意填，机会只有一次，苏小姐要好好把握啊。”这句话，就算是傻瓜也足以明白其中的意思。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这就意味着，就算她填上一个亿，这个男人也会如数奉上吗。
“全世界人都知道顾先生有钱，但是我觉得，钱，应该花在刀刃上，而不是这么个糟蹋法，顾先生觉得呢？”
顾均远眼眸半眯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最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危险。
“苏小姐是聪明人，我相信我们双方都不愿意浪费太多的时间。”
苏念安望着那张空白支票，要不是碍于顾均远此刻正在自己面前，她真想大笑。
所有认为用钱能够买到一切的人，她都嘲讽和鄙夷，甚至唾弃。
客厅内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时间流逝，而顾均远看上去显得再没有耐心。
“苏小姐认为不够？没问题，只要苏小姐心里有个合理的价格，我觉得一切都好谈。”
苏念安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她是疯了才会坐在这里任他这么糟蹋。
“顾先生用这样的方式赶走过多少个女人？顾先生该不会以为现在的顾西洛，还是从前那个会被你这些钱就打败了的小屁孩吧？一个不懂得尊重孩子的父亲，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应该来尊重你的理由。”
直到现在，苏念安终于可以理解顾西洛眼里时常会出现的阴霾。这样的父亲，有和没有，又有什么两样。一个不懂尊重他的父亲，又凭什么要他去尊重？她忽然觉得，顾西洛是个可怜的男人，不被家人理解的人是最可悲的。
这一刻她突然庆幸，没有家人。或者说有，但是她不记得了，所以也就不再记得那些也许可能存在的可悲。
顾均远霍然起身，周身散发出来的阴鸷气息可以将苏念安生生的淹没掉。苏念安淡然的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她从来不怕任何人的干涉，她不认为，一个本就一无所有的人，还有可以被人打击的地方。
顾均远眯着眼睛，打量了她许久。最后居然又笑了起来。“好，很好，中国女孩儿，真是有骨气，我等着看你们能撑多久。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们之间，不会超过半年。”
苏念安摇了摇头。“不，顾先生，全世界最不了解您儿子的，大概就是您了。”
“你……”顾均远 一时气急败坏，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用力的点了点苏念安，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苏小姐最好是相信我的话，游戏开始，就没有可以退出的机会了。”
这是顾均远在临走前留给苏念安最后的一句话。只是真可笑，她苏念安究竟是顾西洛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接受着他父亲看上去理所应当的嘲讽和耻笑呢。
苏念安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打顾西洛的电话，可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内。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有足够的耐心。
“顾西洛，三个小时之内不给我来电话，我立刻收拾东西走人。”这是苏念安留的最后一条也是唯一一条留言，之后她烦躁的把手机扔在书桌上。
她需要让顾西洛知道，她不是他所谓的女朋友，更不是圣女，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想自己默默的承受这些，她所遭受的不公平，她要全数还给他。因为原本这些嘲讽，就不该是给她的。
两个小时过去，苏念安盯着自己的手机，没有反应。
她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这是她给顾西洛下的最后通牒，就算是在凌晨一点钟，只要顾西洛不来电话，她立刻就从这里搬离。
她知道顾西洛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也许是那天的态度刺激了他，也许是其他什么，总之，顾西洛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手机进入盲区，这是她认识他三年多来，唯一的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