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酒已毕,众妃落座。
升平坊的舞姬乐女们翩然上前,演了一曲清新柔美的《江南岸》。一十八位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少女们优雅而缓慢地舒展自己柔若无骨的身肢,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优美绝伦。一时间只见轻纱飘渺,翠影婆娑。耳闻着轻盈舒缓的丝竹之声,令人仿佛身临其境,迎面扑来一阵水乡的气息。
众人无不专心观赏表演,然而悯柔却无心于眼前的莺歌燕舞。
宫中的点心式样不下千种,然而为何独独选了这翠玉豆糕与石榴包?恰恰触了悯柔的痛处。悯柔心下又想起了慕青与尔岚。如此佳节,本正是相聚之时,然而昔日姐妹早已阴阳相隔。
皇宫依然是这么华贵壮丽,却不知她们魂归何处?
一曲舞毕,宸宇心情甚好,便道了一声“赏”。
底下舞女们谢了恩退了。
而众妃此时早已心潮起伏,其中一些更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只因又到了妃嫔们献艺的时候了。
但凡宫里的饮宴往往都是妃嫔们各展其才,一较高下的舞台,有机会献艺的妃子无不是绞尽脑汁,力求推陈出新,独占鳌头。毕竟哄得皇上高兴了,富贵荣华自然滚滚而来,甚至是一夜之间飞上枝头,从此常伴君侧,万人之上。
试想,宫中各妃,哪个不想?谁人不盼?
可惜这一举成名的机会却不是等闲可得。表演的名册一向是由皇后决定,所以这个机会是握在皇后手里的。
在这宫中想要向上爬,着实不易。
首先出场的是新晋的沈孝慈与杨丽舒。
此二人在宫中倒是一向走得近,一起表演倒也不足为奇。
此时场中早有内监抬上一张长约一丈有余的榆木嵌云石面翅头案,岸上铺着整一丈长的暗云纹雪笺,翡翠麒麟镇纸,以及一个翡翠雕梅花笔架,上面整齐排放着大小不一的紫毫笔。
沈杨二人上前向帝后先行一礼,随后各自走向榆木案的两头,分别执笔。杨丽舒在左边挥毫泼墨,转瞬间已是半壁河山,沈孝慈在右铁划银钩,也颇有二王之风。
二人书画合璧,配合默契,想是下了一番苦功。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一张白纸在二人手中竟成了一幅题辞寓意的汨罗屈子图。远山连绵,江水滔滔,屈子在江边傲然独立,手执香草一株,右侧则是《离骚》中的前两段。画面苍凉古朴,右侧的题辞更是画龙点睛。
悯柔心中赞赏,自选秀之后,此二人虽也来拜见过几次,但都没怎么留意,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有这等手笔。如此磅礴大气之作,实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为,必得胸中有大丘壑才使得。
宸宇看了,笑说:“画得倒是应景,也难为你们了,能作出这等的意思来。”
皇后也点头道:“确是离了那些个花花草草的俗套,看着也新鲜。”
旁人也正待附和,却听有人突然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宝妃。
悯柔暗叹,这个林宝臻,不知又要挑出什么事端来,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