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妹妹无需此般介怀。在咱们后宫啊,多少女人盼着皇上的垂怜却是连一眼都得不到?时间久了,皇上总归会看到你的好。”带着施舍口吻的安慰,雅贵妃的话语无不透露着她的高高在上。
“可是,臣妾进宫已有大半月,眼看就要过年,年关之后又将秀女大选。臣妾怕...”欲言又止的看着太后,水梓颜的眼底尽是凄色。
“不过大半月,一切尚还未成定数。贤妃何以如此丧气?就是那夕贵人和雪嫔,得了好些日子的君宠也不过只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以贤妃的容貌和出身,皇上今日或许能做到视而不见,以后可就说不准了。”口中说着安抚的话语,太后犀利的眼神却是紧紧的盯着水梓颜面上的表情。贤妃的前后转变实在太大,忽然前来示好未免太让人生疑。
“皇上去了臣妾那三次,没有一次留下来。臣妾实在是没了自信。”水梓颜拿起手帕拭泪,口气凄凉。
雅贵妃的眼中现出满意的得色,别过头的脸上满是笑意。绝色如水梓颜,也不过如此不是吗?
“贤妃切忌不能失了信心。若是连你自己都丧了气,还怎么去服侍皇上?”水梓颜的话语和表情找不出任何纰漏,太后的语气跟着缓和,表明了态度,“这些日子,贤妃的处事很得哀家的心意。日后哪怕不能执掌后宫,也绝对不会默默无闻,凄凉度日。”
太后的意思极为明确。即便不能成为皇后,只要站在太后这边,自是定然不会被亏待。水梓颜心下微嗤,面色则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放下手帕,低声道:“太后的意思,臣妾能揣摩出一二。”
“不愧是太傅之女。这等聪明才智,后宫其他嫔妃可是万万比不上的。哪怕是咱家雅儿,以后也少不得贤妃的扶持和鼎力相助。”水梓颜的玲珑剔透乃太后最为满意之处。而祁隽彦的冷淡忽视,更让太后对水梓颜放下了戒心。雅贵妃需要同盟,而且必须是强势同盟。雪嫔已经表明了立场,盈嫔的伎俩太后尚看不上。至于伊妃和宁妃,道不同不相为谋,三人的娘家本就是政敌,自然不可能结为一心。
“臣妾遵命。”太多的言语显得矫情,几番推辞就少了诚意。水梓颜没有任何迟疑,正式表明了立场。
“好好。”接连两个“好”字,太后此刻的心情甚是不错。雅儿若是能得贤妃相助,皇后自然将会手脚被缚,行事受制。
“可是...”水梓颜话锋一转,轻声说道,“臣妾必须先得皇上的喜爱才是。至少在秀女大选之前,臣妾不能再徒有贤妃空名。否则翻身抑或相助贵妃姐姐,将有心无力。”
贤妃本已转好的脸色转瞬间黑了下来。说来说去,水梓颜的目的便是借她们的手得下皇上的宠。
“贤妃侍寝一事无可厚非,哀家会跟皇上提及。”既然贤妃确定站在她这一边,该为贤妃争取的她自是会为贤妃考虑。
“谢太后恩典。”水梓颜站起身,福身行礼。
站在面前的水梓颜恭顺的低下头,亭亭玉立,娇弱如花,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以贤妃的识时务,想来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看着水梓颜飘然离去,忍了许久的雅贵妃重重的冷哼一声,愤然不满却也没有多话。后宫的形势她也不是全然不知。皇后本就是中宫之主,她比不得。若是所有的妃嫔都偏帮皇后,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这个贵妃。水梓颜的示弱之于她并无损失,她只是不喜见水梓颜得势罢了。
“雅儿,容人之量。”淡淡的瞥了一眼雅贵妃,太后警告道。
“雅儿知道。”压下心头的嫉妒和愤恨,雅贵妃服了软。
次日清晨,祁隽彦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祥宁宫内的气氛变得分外诡异。
挥退一众顾盼含情的妃嫔,太后和祁隽彦同坐上位,静默喝茶。
“皇上觉得贤妃如何?”开门见山,太后率先开了口。
“很好。”祁隽彦一脸淡然,不痛不痒的回道。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曾招其侍寝?莫不是还在生哀家的气?觉得哀家不该逾越本份的为你召回贤妃?”将冲突摆在台面上,太后不信祁隽彦会接招。
“母后想太多了。”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祁隽彦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色。
“是吗?”一丝讽刺在眼底滑过,太后转了口气,“就当哀家想多了吧!既如此,皇上打算何时宠幸贤妃?”
“朕宠幸那位妃嫔,似乎无需向母后声明。”太后的咄咄逼人越来越过分,架子摆得也愈发的高高在上,祁隽彦放下茶杯,冷声说道。
“本是哀家不该过问的事,可皇上的举动容不得哀家不过问。”早就料到祁隽彦的反应,太后不以为意的挥挥绣帕,“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雅儿,也就伊妃、宁妃与贤妃同份位。身为四妃之一,贤妃若是连侍寝都不曾有过,下面一众宫嫔会如何看?贤妃又将如何自处?皇上先是明言最后一个妃位空出来,现在又是故意冷落贤妃。皇后和雅儿那没怎么见皇上过去,伊妃和宁妃这大半月更是被皇上忘得一干二净。夕贵人哀家就不说了,不过一个新鲜的玩意。雪嫔皇上似乎也厌了。盈嫔那不入流的手段,哀家连提都不想提。怎么?闹到今时今日,皇上倒是真的看不上几位份位高的宫妃了?”
“朕国事繁忙。”最千篇一律的理由,也是最有力的借口,祁隽彦一脸正色,不为所动。
“皇上自登基就开始国事繁忙,这几年可曾闲下来过?以往每月里就只有十几日留宿后宫,哀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更是一月之中唯有几日宠幸后宫。是真的国事繁忙,还是想着其他事,哀家与皇上心知肚明。”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养虎为患这种事古往今来从不少有。他们张家养的这只老虎,更是特别的张狂,尤为绝情。
“母后多虑。”太后的强势,祁隽彦从不放在心上。自一开始到现在,太后之于他,唯有张家的那点权势值得顾虑。
“不想哀家多虑,就不要老是冷落宫妃。雅儿是哀家的亲侄女,你不喜哀家也没法子。这贤妃可是水太傅家的闺女,容不得你这般糟蹋。要真是不情愿,哀家就发回善心,将她放出宫便是。”摸着手中的佛珠,太后的眼神极其诡异,语气倒是透出了坚决。
太后此般明显的试探祁隽彦又怎会看不出?不是不动心的。若真能送颜姐出宫,他情愿早点送她远走。可是此时此刻,如若他真答应将妍妃放出宫,水太傅因着贤妃而失势一事也就成了虚假做戏。张国舅一众人自会顿生警觉,不再轻举妄动。而贤妃一改常态的对太后的示好,自然也是早有预谋。这样一来,太后决计不会放过胆敢算计她的贤妃。所有的情势也就大逆转。漫天大网早已撒下,根本无法收回。心中千转百回,祁隽彦的面上露出了苦笑:“难得母后此般为朕操心,朕照做便是。”
祁隽彦让步,太后自是不再多说。心中的自得蔓延至眼中,对水梓颜残留的怀疑亦是跟着散去:“那哀家就不留皇上了。皇上记得有空多上贤妃那坐坐才好。”
“朕会记得。”不紧不慢的站起身,祁隽彦点头离去。
“依月嬷嬷看,皇上出了祥宁宫会去哪?”待祁隽彦的身影消失,太后问着一旁静站的月嬷嬷。
“照理应该是安和宫。”月嬷嬷抬起头,上前一步回道。
“皇上不会去安和宫。至少今日是绝对不会去的。”太后摇摇头,一脸的肯定。
“皇上向来不按常理行事。”没有任何疑惑,月嬷嬷说道。
“是。他确实不喜按常理行事。”太后点点头,随即面容狰狞,拍桌冷哼,“不过,遇上哀家,他就是再不按常理行事,也得按着哀家的话照办不误!”
正如太后所说,出了祥宁宫的祁隽彦转身就去了宁清宫。
宁清宫内,一身青衣的宁妃正满脸柔和的哄着不到一岁的大皇子祁御翼。见到突然到来的祁隽彦,宁妃慌忙起身行礼,一副手足无措的受惊模样。
“大皇子可还听话?”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大皇子,祁隽彦放低了声音。
“启禀皇上,大皇子很乖,不甚吵闹。”说起大皇子,宁妃的脸上满是骄傲。
祁隽彦不再说话,走至大皇子身旁坐下。
“皇上,臣妾这就将大皇子叫醒。”虽然心下有些舍不得,宁妃仍是走上前来说道。
“不用。朕坐会就走。”止住宁妃的举动,祁隽彦定定的看着大皇子的睡颜,陷入沉思。母妃在世时,他也曾有幸得到父皇的宠爱。只是母妃一过世,父皇的心思便转走了。
世人都说先皇疼宠萧贵妃,甚至为其种下一园子的梅花。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情爱之于帝王,总归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若是真爱,又怎会任他独住冷宫四年?若是真爱,又怎会将他放逐漠北,任人追杀?
相比父皇,他又好到哪去?负了水梓颜那般好的女子一生,无以偿还却又不得不任她卷入后宫争斗。太后懿旨,呵...若不是这道懿旨,他不会破釜沉舟;若不是颜姐的入宫,他不会心神难定;若不是权势相争,他不会任颜姐留在后宫。
权势,真正拥有了无法撼动的权势,他方能护住水梓颜一生再也不被欺负。所以他必须加快脚步,一举铲除张家势力,令得太后再也无法压制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