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无动于衷。
龙九嗤之以鼻。
萧珑摇头,笑着起身,收拾起手边东西,抱起吉祥,问龙九:“你不出去了?”
“嗯。”
“哦。”语声有点无可奈何,“我可是要跟吉祥一起睡在床上的。”
这是替吉祥说的话。
“嗯。”
她都能审时度势,他自然也不会再计较这些细节。
两人先后歇下。
之后两日,谷中又来了许多人。
龙九、萧珑每日早饭、午饭后就出门走走,意在熟记地形,记下那些凶险万分而常人难以发现的机关埋伏。
在来客中,萧珑惊见一名女子带来的猫儿与吉祥甚是相似。她琢磨着,该给吉祥弄个坠饰挂在脖子上了。细细看过去,来客中女子不少。
这很好。
又去卿凤山庄四下转了转。
卿凤山庄占地颇广,高墙大院,莫名透着森冷,与此地山水不符,显得突兀。重重把守之人当中,竟有几名是小有名气的侠客。
萧珑惊讶。
侠客居然被用来做侍卫,看守宝物的还真不知会是怎样厉害的人物。若以此推测,龙九师兄弟被关押之处,怕是不亚于天牢。
转过天来,贺兰卿凤召开大会,自四面八方的来客被请到了庄内一个偌大的四方院落。
院中搭建高台,贺兰卿凤在台上居中而坐。
萧珑想象中,贺兰卿凤该是一个年过四旬、一脸正气的男子,事实却大相径庭。
第一,贺兰卿凤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第二,贺兰卿凤很英俊,是那种亦正亦邪的英俊,眉眼很是迷人。
第三,贺兰卿凤谈吐间并无寻常侠士的慷慨激昂。他语调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之前发生的事之于他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众人到齐之后,贺兰卿凤优雅起身,讲述兵书被盗之事。
语气中一点恼火、沮丧也无,只是并不完全承认那二十四个人皆是恶贯满盈之人。
“卿凤已遍请能人前去查实,时日尚短,只能确认几人确有三两恶行。”贺兰卿凤说到此处,洒脱一笑,“卿凤并非风逸堂主,着实不能于旦夕间获知江湖大事小事,便是得知,亦无法辨别真假。还望各位海涵。”
众人随之一笑,以示理解。
而萧珑却只将他前一句听到了心底,直觉告诉她,贺兰卿凤只是碍于情势不得不说些折中的话留几分颜面。
之后,贺兰卿凤又道:“卿凤资历尚浅,难免有认人不清的时候,还望诸位提携,在此谢过。”
这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看错了人又怎样?言辞何必这般保守?
可是,不对!
那是二十四个人。若都是恶人的话,他们为何都齐心协力为贺兰卿凤办事?
这件事,不能深思。
末了,贺兰卿凤宣布:之后两日将逐一拿出藏宝,请众人鉴赏。明日要拿出来的,是疆域图。
他也是无奈,既然已放出话去就要履行,可如今情势,宜早不宜晚。
萧珑到此时,才现出一丝轻松。
不论什么事,她都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因为越等越容易出意外。
回住处后,龙九问她:“你是初次见到贺兰?”
“是。”萧珑点头,这才发现,他将自己的神色全数捕捉了去。之后又是苦笑,她平日实在是忙——忙着处理家中琐事,游走天下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龙九玩味地笑,“我实在是猜不出,你明日如何当众盗宝。”
“偷、盗者,是趁人不备时探囊取物;而江洋大盗,是在人严防死守时——明抢。”萧珑对他眨了眨眼,“贺兰卿凤少不得害怕我会打疆域图的主意,明日定会千防万防,我偏要在这种时候拿走疆域图。”
不知为何,龙九总是觉得眼前小女子做不了惊天大事,警醒道:“凡事都有例外。”
“是,例如你不曾对我百般刁难,例如明日疆域图被盗之事。”萧珑慵懒倒在床上,“不说了,让我睡一会儿。再者,我也还未打定主意,过了今夜再谈此事。”
但愿她打消这念头。龙九也就不再说话。
夜里,萧珑换上夜行衣,出去了一趟。
她自然是要去卿凤山庄。
龙九只希望她会因为看到重重埋伏而却步,结果,却截然相反——
萧珑回来时,已近天明。脱下夜行衣便伸手推了推龙九,忽闪着大眼睛道:“你猜我在山庄内看到听到了什么?”
“说来听听。”
“来客中居然有西夏国王子、公主,被贺兰卿凤视为上宾。贺兰卿凤到底是什么东西?西夏国不是我朝敌国么?是我记错了么?不可能啊!”
她语声又急又快,根本不给龙九搭腔的机会。
龙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住她。
萧珑有些气恼地爬到床里侧,噗通一声躺下,险些砸到吉祥,“那我拿走疆域图就对了!”
龙九满心笑意,依然试图规劝:“又何须大动干戈,日后自会有人再绘制。那幅图也并不完整。”
萧珑沉默片刻,语调转为怅惘:“若是英雄行径无人称颂,若是英雄留下的心血无人看重,这世道不就真的乱了么?没有昔年将士征战的岁月,如何能有盛世安稳?江湖又如何能有此鼎盛局面?什么样的英雄,他留下的一切,都该有人守护、珍视。”
作为昔年江夏王,龙九想对萧珑道一声谢,谢她这份难能可贵的心意。
可作为风逸堂主,又是该对这种话不以为然。
是因此,龙九沉默,半晌才道:“既是如此,我不再劝你,我帮你。”
萧珑惊讶不已。
下一句,龙九就没了好话:“你死皮赖脸的跟来,却又自作主张。万一出了事,岂不是会害得我前功尽弃。”
“谁要你帮!”萧珑翻个身,把吉祥抱在怀里,“我出去一夜,自然已做好准备,不会连累你的。你才死皮赖脸!”
龙九笑得有些许无奈,“做了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