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翩翩的消息了,这让我有些空虚,空虚其实是个挺实在的字眼,而且不同寻常,它能叫你戏剧性地无所事事。我给她发短信,她不回;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居然不在服务区!
每当就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便想象着翩翩赤着脚、裸着身子在病房里冲咖啡的样子,那样子特别像一个家庭主妇,刚从恩爱夫妻的床上爬起来侍候将要去上班的丈夫。
我不知道翩翩的下落,翩翩似乎也没打算告诉我她的下落,这反而激发了我的想象力,我为她找到成打成打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她的客机也许在某一个机场发生故障,需要抢修,她腾不出手来什么的……然后,我又一一把这些理由推翻掉。
万般无奈,我只好去问翩翩的表哥昆虫,他却说他也不知道。问得多了,他终于不耐烦了,对我说:翩翩不让我告诉你她的行踪。为什么?我问他。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昆虫在电话里严厉地说,你能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吗?你能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吗?你的身体状况能保证她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我明白了,没等昆虫把话说完,我就将电话撂下了。我的神经系统仿佛一下子崩溃了,我的手在颤抖,心脏也在颤抖。失恋是最古老的文学素材之一,我是不是该为此写上一首诗,来悼念一下?
昆虫毕竟是我的好朋友,最后还是告诉了我:翩翩已经调到国航,跑国际航线去了,她说,她在三五年之内是不会回来的。末了,昆虫还补了一句,我他妈的真恨你!
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的我,立刻予以反击:我也照样恨你。
跟着,我们俩就对骂起来,用我们所知道的所有骂街的话相互攻击,直到实在找不到更富有表现力更解气的字眼了为止。这时候,我才发觉我掌握的骂街的词汇太少了,太匮乏了,要不说人就得活到老学到老呢。
我的房间的味道不对,有一种浓浓的令人恐怖的硫酸的气息,我明明知道,这都是幻觉,都是莫须有的,但是我还是感到了窒息,我不得不把窗子敞开,让新鲜的空气赶紧流通进来。
然后,我拿起电话拨了教授的号码,我必须马上听到他的声音,必须,否则我会疯掉,我甚至会毁灭我周围能毁灭的一切。电话铃声尖锐而充满了挑战意味,还好,教授很快就接了电话,我把翩翩的事情讲给他听,才讲了几句,教授便打断了我结结巴巴的叙述:老伙计,不用再讲了,我早已有这种预感了……
什么预感?我问。
翩翩迟早会离你而去,迟早,因为你们本来就只是结伴而行的一对驴友,教授说。
那我能做些什么?我问。
只要不继续去纠缠翩翩,你做什么都可以,最好是再寻找一个年轻而有主见的姑娘,教授的语调里洋溢着甜蜜蜜的乐观主义情绪。
哦,对了,这两天总是梦见我在一艘漂泊游荡的小舢板上,被惊涛骇浪所淹没,之后,就醒了,我说。
教授笑了,那就翻个身接着睡。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仿佛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子把一辆汽车上安装着的爆炸装置的引线剪断了,紧张的神经瞬间就松弛下来,我开始放弃了那种对失恋的病态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