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是没有时空感的,我过的是一年如一日的日子。翩翩显然不是,她触摸的是日新月异的生活橱窗,所以她每次来,总能带来许多的消息,她把那些消息一概统称为“八卦”。
今天有什么八卦吗?我看见翩翩,吻了吻她的面颊,却觉得她的皮肤凉凉的,像深秋的空气。
没有,什么八卦也没有!翩翩说。
我以为这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面的缘故,我约了她三次,她都说加班,一晃过了三个多月。我发现我的思念一瞬间就被调动起来,久别使我所有的感官都敏感了许多,我恨不得立刻跟她交融在一起,可是翩翩却拒绝了我。
你怎么了?我问道。
我没怎么!她回答。
痛快一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本来我是想措辞友善一点来着,可是我心目中占有很大位置的一个人,在我想享受双臂环抱着她的温馨感觉的时候,她却缺席了,这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没等我再说什么,她就哭了,我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过,简直就像个孤儿。我心软了,将她的头轻轻地抱在怀里,这下子,她反而哭得更嘹亮了。
我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她哭腻了,这时候要是打断她显然是不明智的,我只有等她哭累了。十来分钟过后,翩翩扭转过身搂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上。我捋了捋她的头发,轻声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翩翩并拢双腿,微微战栗着:我的腿摔断了,躺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
我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膝: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怎么摔的?
翩翩说: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自己还在病床上躺着呢,除了干着急,你还能为我做什么!
我无言以对,她说得没错,我能为她做的少之又少。我羞愧似的摸了摸她的手指,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摔的?
从舷梯上栽下来了,她说。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想责怪她一句,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呀?可是突然觉得这是一句索然无味的话,说了等于没说,或者说了还不如不说,于是,就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你知道,我躺在床上做牵引的时候,一直想着的是什么吗?翩翩垂着头说。
是什么?我问道。
我想,我该离开你了,你有妻子,又有情人,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你的床上伴侣而已,她一边吻着我的胸一边说。
我仿佛被她打了一记耳光,痛得很,痛彻肺腑。
我只是要一个我可以公开爱他,他也能公开爱我的男人,就这么简单,翩翩带着满脸的茫然和失落。
我知道,我不是你要的那种男人,我尽量使呼吸保持均匀,但却控制不了面部肌肉的痉挛。
可是我下不了离开你的决心,下不了!翩翩拉着我的手,让我抚摸她。她是想麻醉自己,以便忘掉烦恼,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
我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将手溜开。你要想好了,把结果告诉我就是了,我潇洒地说了一句,其实内心深处却仿佛酝酿着暴风骤雨的阴霾天空。为了我的手有个去处,我故意拿手绢不断地擦拭着我的眼镜。
那天,我们没有做爱,我们在一起而没有做爱那是唯一的一次。因为我做不到,想到她要离开我,我就犹如炼狱一般,即便是她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