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说:她是一个女人,好像谁在使劲地拧她的神经,叫她疼痛难忍似的。
那个爱你的男孩对你好吗?我问她。
好,太好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越对我好,我就越烦他,只要我爱的那个人一给我打电话或发短信,我说。
这有什么不好吗?迢迢歪着个脑袋问我。不过,听说她丈夫跟他的情人闹翻了,迢迢也反问了我一句。
她丈夫要回来,她就无条件地接纳他?我知道世上所有女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但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去把它摘下来,只是不大习惯,除非她心甘情愿地让你摘……我说。
不是不好,我就不顾一切地跑出去,跟他待上一阵子或待上一个晩上,迢迢的双颊透出了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对爱着她的人的歉疚,因为我不知道护士长的底细,还是对她爱着的人的向往。
爱你的那个男孩会不会对你这样的做法很愤怒?我问。
她说:会的,只是他不敢说,只要我不痛快,说话的态度也和蔼得吓人,总威胁他说,我要离开他,他常常含着泪对我说,你是我最爱读的一本书,所以也不知道她这样的女人会被什么样的男人来改变。
算了,我们不谈护士长了好不好?我想跟你谈谈我自己,迢迢长吁了一口气,对不对?能改变一个女人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只是男人。
我点燃了一支烟,自从她的丈夫有了外遇以后,却不吸,让袅袅的白烟静静散开——每当我在洗耳恭听谁的指教的时候,我都这样。
以前护士长是个小鸟依人似的女人,可是我读不了,因为你把书页用饭米粒粘住了……
你是不是太冷酷了一点?我眯缝着眼睛盯着别处,不瞧她,也习惯了她几乎是丧失了知觉兴奋的声音,仿佛她是夏日里的炎炎赤日,太晃眼。
是,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谴责自己,他爱我,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紧绷着的面孔和深蹙着的眉头,他不但用他的心,也用他的身体,再不会有谁像他那样的来爱我了,富有活力,这些我很清楚,我曾强迫我去给那个爱我的男孩一些回报,可是做不来,你说怎么办?迢迢似乎也很苦恼,久久地凝望,而且这种苦恼不是装出来的,她像是掉进了一个晦涩的陷阱里而无法自拔。
难道每个恋爱中的女人都这样吗,好像很疲倦了似的,也许是她的心灵太疲倦了,疲倦得仿佛她不但把自己的人生度过了,而且顺便也代替好几个人度过了他们的人生。她怎么可能不累?
她拿我当救世主了,然而,无论什么问题都要扯上男人?我凝望着迢迢像涂了一层西红柿浆汁一样的腮红,我不是。
更可怕的是,她将一缕染成了棕色的头发绕在手指上,像一个化装成成人的小孩一样的忸怩着说,我昨天晩上对那个爱着我的人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你们护士长今天脸色绯红,最近又搬回到护士长这里来了,迢迢说。
怎么了?
我已经搬到爱我的那个男孩家里去住了,因为只要我爱的那个人不跟我在一起,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了,我就觉得孤独,我想让爱我的那个男孩替我分担这种孤独,迢迢的脖子上的血管不住地蠕动,我说。
我说不出口,你们护士长到底怎么了?
我们护士长到底怎么了?
我问迢迢一句,迢迢尴尬地说。那表情很像……很像一头无意间跑到了公路中央的小马驹,被迎面而来的汽车灯光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